水下的抗战前敌总指挥所
2020-05-19 11:25:28 来源： 南口战役纪念馆 文/ 杨国庆、Linda 点击： 复制链接
怀来古城怀来古城位于北京昌平西北的怀涿盆地，始建于唐朝，有“北门锁钥”之称，曾为著名军事要塞。至今仍留存东部、北部部分夯土城墙，蔚为壮观。
怀来城方位布局图
古城原址位于今张家口市怀来县官厅水库范围内，北枕卧牛山，南临官厅水库。昔日的平绥线铁路从古城北墙外通过，怀来三里庄车站就位于城东北门外二里地。
1951年，为了治理永定河、兴修水利，中央政府决定在怀来盆地开工建设官厅水库。至1954年竣工蓄水，成为49年后中国第一座水电站。这座塞外古城从此淹没于水下，但仍有北部卧牛山范围伫立在京畿大地之上。
竣工后的官厅水库拦河坝
卧牛山植被稀疏，多坚硬岩石。南坡较缓，北坡(墙外)较陡，利于守城作战。3米多高的土夯墙屹立于山脊之上，站在最高处，怀来古城水天一色尽收眼底。官厅水库南岸远处的山脊上，可看到大营盘内长城蜿蜒盘旋。向北望去大马群山、海陀山巍然而立。南北两山脉相距五六十华里，洋河与桑干河汇合后在此与妫水河合并流于永定河而下，汇入渤海。卧牛山往西北经土木狼山鸡鸣驿才能看到涿鹿与下花园附近的山峰——黄羊山。这样一个空旷地带被称为“怀涿盆地”。
盆地中间只有卧牛山这样一座天然小山，聚南北两座大山之灵气，形成“二龙戏珠”，古人在此修城做驿也借天时地利之合，扼要害之处，更凸显怀来古城的重要位置与军事作用。
远眺卧牛山
古城东北门
水下的抗战前敌总指挥所
1937年7月底平津失陷之后，华北平绥线战火又起。8月初，国民革命军第十三军所辖第八十九师、第四师奉命自绥东丰镇、集宁两地出发，挥师南下，与后续到达的各部队一起抢防南口与长城一线，阻截日军向西北扩散。由此，南口抗战在南口、居庸关、镇边城、横岭城以及怀来盆地展开，这也是中日双方华北战场第一次军、师团以上级别的对垒。
历经多日鏖战，在日军切断平绥铁路我军后退路线、对我形成包围的情况下，南口作战各部奉指挥部命令自行突围，且战且退。最终大部跳出包围撤离，又逐一赶赴下一个更为艰苦的抗日战场。
南口战役战地记者范长江所著《怀来回想》对于怀来有详细描述：
怀来之遭遇最刺激当地人心者，为飞机之轰炸。这座和平的山城，自古未曾经验过立体战争。日本飞机知道怀来是我们前敌总指挥所在，每天总是结队而来，三十磅、五十磅、一二百磅的炸弹，一来就好几十个的丢进城里来。...
有一次来了6架两个发动机的单翼爆炸机，我们避到了城墙里挖成的避难洞，但听轰轰的炸裂声，把我们所住的司令部炸了大大的两弹，刚才我们谈话吃饭的地方，已变成砖瓦大木的散乱场了!...
大势已不可为，汤恩伯乃在飞机洞中以电话下令各部，缩短防线，死守据点，以待卫立煌部援军。...当时人人以为必死无疑，同时深怜前方死守据点之各部队，盖其不为炮火之余烬者，诚晏晏乎难也。惟死志已坚，中心已定，飞机虽仍不断在上轰炸，洞中人之情绪，已变为另一种之闲，或唱歌，或谈笑话，或强为闲扯“死之方法”......
时任第十三军参谋长苟吉堂所撰写的《南口之战(节录)》也有记载：
汤总指挥于8月24日深夜在怀来处理前方紧急情况告一段落之后，于25日2时起，汤总指挥率同朱怀冰将军与笔者等，最后离开了策划指挥作战三周以上的怀来，并于25日拂晓，在敌机狂炸中赶到了桑园......
历史照片：1937年8月28日 日军占领怀来
随着官厅水库的建成和怀来古城的淹没，南口抗战前敌总指挥所也沉入水底，成为了唯一的水下抗战前敌总指挥所。
烈士丘嵩
丘嵩，广东梅州市蕉岭县人，黄埔五期步科毕业，南口抗战时任第13军4师10旅19团团附，1937年8月21日殉国。
烈士丘嵩
2016年底，丘烈士的侄孙丘发东先生通过志愿者联系到南口抗战纪念馆杨国庆，希望帮助寻找他叔公的墓地。他们只知道是葬在一个火车站附近的山上。
通过分析阵亡时间结合19团的作战区域，杨国庆推断出丘烈士应是葬于卧牛山附近，并于多次前往卧牛山寻访，希望能够找到丘烈士的坟茔。在卧牛山北坡城墙外，杨国庆找到一片墓地，然而经过仔细查看，并没能找到丘烈士的墓碑，毕竟时间久远，况且当时激战正酣也不一定树立了高大的墓碑。但是只要卧牛山不倒，烈士的遗骨应该还在，这座山就是他的丰碑。丘烈士作为黄埔五期，在抗战初期实为栋梁。人才的大量消亡，映衬出战斗的惨烈，黄埔精神也得到最好的印证。
死亡官兵调查表，上有丘嵩烈士阵亡信息 (丘发东提供)
怀来三里庄车站
昔日的平绥线铁路从怀来古城北墙外穿过，在城东北外二里地的三里庄设站。史料上对怀来三里庄车站提及不多，然而通过南口抗战纪念馆的寻访，发现三里庄车站是一个被低估了的车站，它所承载的历史其实十分厚重。
历史照片：怀来三里庄车站
南口抗战初期，共有康庄车站、怀来三里庄车站、青龙桥车站几个主要车站向南口战场运输兵员。除了担负前敌指挥所的运输任务，72师就是从大同经阳高、天镇、怀安、万全等到达三里庄车站下车，奔赴南口战场。
在整个作战期间，三里庄车站还承担着向后方医院(主要在大同)运送伤兵的任务。从镇边城、横岭城、850高地等作战最为激烈的战场撤下来的伤兵被运送到三里庄车站，等待装车运往后方救治。可以想象由于运力极其紧张，再加上日军日夜轰炸，有些重伤员没能等到那辆生命列车便牺牲了。我们推断车站后的卧牛山上应当有很多牺牲人员在此埋葬，如前文提到的烈士丘嵩、850战场牺牲的烈士张树桢等。此次立碑亦是向这些英烈们致敬。
战地记者范长江《察南退出记》中关于三里庄车站伤兵撤退的记录
由于官厅水库的修建，平绥线狼山--康庄段共20余公里进行了线路更改。昔日的怀来三里庄车站也已淹没水下，只留下几排杨树，在塞外的狂风中艰难生存。
南口抗战82周年纪念系列活动之树立纪念碑
值此南口抗战82周年之际，由南口抗战阵亡将士后代、南口抗战纪念馆等组织共同发起，在当年指挥所旧址树碑纪念。经过我们多次实地考察，最终决定将纪念碑立于古城北墙内制高点，意为如哨所一般，日夜守护怀来古城。
9月7日早9点，志愿者们陆续赶到卧牛山下，纪念碑也提前运到了山脚下。大家将事先准备好的水泥、沙子、铁锹等工具送上山坡，并合力将纪念碑运了上去。
志愿者们在烈日下艰苦地施工，经过众人的努力，中午12点终于将纪念碑树立起来。
纪念碑为卧碑，采用当地的花岗岩石制成，高1米，长约1.2米，上刻：南口戰役前敵總指揮所舊址(1937.8.8-8.26)。
背面碑文如下：
一九三七年八月日军举犯华北国民政府即调兵六万于平绥长城一线阻敌西进南口战役爆发
怀来古城时为前敌总指挥所虽常遭敌机轰炸险象环生仍绸缪帷幄指挥若定完成既定作战任务破敌三月亡华之迷梦首开华北抗战之先河
值此承平盛世我辈应以史为鉴永怀壮士今树此碑永昭世人
南口抗战阵亡将士后代 南口抗战纪念馆 敬立
二〇一九年八月
官厅水库库区办罗主任和长城文化公社老陪大哥为纪念碑揭幕。
接着，我们进行了短暂的祭奠仪式。杨国庆先向大家介绍了怀来城的地理位置以及南口抗战怀来指挥所的重要作用，并给大家分享了国军撤退路线、丘嵩烈士的事迹等一些南口抗战的细节。
随后，杨国庆与怀来县狼山乡五街村的薛臣老人进行了对话。薛老今年88岁，南口抗战时就住在怀来古城西关(五街)。我们早在2016年就对薛老进行过采访，这次也是请他来以亲历者的身份给大家介绍那段往事。
薛老回忆说，那时候总有飞机来扔炸弹，把城里许多房子的瓦都震翻了，他亲眼看见十字街旁边一家有人被炸死。南军(当地老百姓称呼国军为南军)将城内的门板拆掉，用来加固城墙。南军用机枪打飞机，有一次看到几架飞机往城西栽了下去，以为把飞机打下来了。没想到飞机低飞到李大坟，往下降人(空降兵)。日本人下来以后就地隐蔽在高粱地里，等国军赶到时打了他们伏击，打死好多人......
杨国庆曾前往李大坟查看，希望能找到一些遗迹。那个地方原是李姓家族的坟地，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留存了，尽是些荒地、树林。
官厅水库库区办罗主任为大家介绍了官厅水库的历史。水库于1949年11月开始筹建，是当时中国第一座大型水库，备受重视并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官厅水库面积20万亩，共搬迁80多个村庄8万多移民，水库总蓄水量可达42亿立方米，淹没线海拔479米，为供应首都北京用水做出了重要贡献。
官厅水库库区办罗主任为大家介绍官厅水库历史
历史照片：妫水河上的大石桥——通济桥(建于明代)
来自怀来蚕房营村的农民画家许忠禧老师以南口抗战为题材，创作了多幅画作，其中包括多名南口将领、记者等的肖像，以及怀来前敌总指挥所的画作。许老师向大家展示了他的作品，笔触细腻、栩栩如生。
大家轮流向纪念碑献花、鞠躬。战火虽已远去，抗战精神仍应世代流传。
下撤时路过东城墙下，仍然可见大大小小的洞穴，就是战时用来躲避飞机轰炸的飞机洞(避难洞)。由于有汉奸告密和指引，国军将士经常遭受突然的损失。有时指挥部为了安全不得不转移到城墙根的洞穴中。抗战何等艰辛，可想而知。
为南口抗战怀来前敌总指挥所树立纪念碑活动顺利完成。至此，南口抗战纪念馆已在南口战场区域内树立8块纪念碑、制作4块石刻。
感谢台湾学者简成熙先生、长城小站、格局公益捐资赞助。
感谢官厅库区办、长城文化公社、南口记忆、慈鸟文旅、五街村薛臣老人、蚕房营村画家许忠禧老师、及各位志愿者的参与和支持!
责任编辑：李艳萍 最后更新：2020-05-19 11:54: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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