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砍柴老张
2016-11-10 09:45:27  来源:作者:李燕滔 (李建华推荐)  点击:  复制链接

他们的坟墓已经难以辨认,没有人确切知道他们的姓名,他们的故乡无法找寻……然而,无言的大地,为他们树起了丰碑。

——题记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窗外投射进来几缕光线,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刷得更灰。他挣扎了几次,终于坐了起来,身上多了一张毡子,陈旧的,软软的。他的全身被汗水浸透,却能感受到身体正在冰凉中慢慢回暖。

“我还活着!”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老乡,老乡!”他低沉嘶哑的声音回荡在老乡的家徒四壁里,似乎哪里有灰尘簌簌地落下来,暗处隐约有老鼠吱吱的回应。

他盯着窗外看,院子静悄悄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只有院角的一棵桂花树抖擞着一头碎金子,无拘无束地放着香。

“走!”他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我得追上他们。”

可是,往哪里去追他们?

前几日,他和他们一样,正为刚刚脱离缅甸野人山鬼魅湿热的丛林而欣喜若狂,他却不知为何开始腹泄,三步一泄,这样的步伐如何跟得上大部队?

连长在他身后,用枪托子顶着他的腰:“走,小鬼,走!”他实在迈不开脚步了,就像小时候在父母面前耍赖一样,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我不走了!”

“你想找死啊!”连长黑着脸,对他大吼。

“对,我就是想死!我不想活了!你把我毙了吧!”他的犟脾气上来了,把连长的枪口顺过来,对上自己的脑袋。

“哎”连长幽叹,声音缓和下来:“我怎么舍得打死你?吓唬你罢了!”连长蹲下身来,抓住他的双手,把他提上后背,跌跌撞撞去追前面的人马。

连长宽厚的后背使他想起了家乡的父兄,他的眼泪流了下来,和连长的满头大汗混合在一起。他挣扎着从连长的背上滚下来:“连长,你莫管我,你快走!”

他又开始腹泄,浑身发麻,气若游丝,再也动弹不得。“我……估计是活不成了,你走,连长,你走!”他焦急地指着前方渐渐要消失在森林的幽深里的大部队,张大嘴巴,像一条失水的鱼。

从来都是,在他印象里像钢,像火一样的连长,此刻在他虚弱的催促中泪流满面。

“那我走了,你要照顾好你自己。”连长把他身上硕大的机枪解下来,扛在自己身上,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从衣兜里摸索半天,摸出两块大洋,放在他的手心里,不再看他,背过身擦去了满脸的泪水,狠了狠心,跑着步进入了前方的部队,渐渐,没有了踪影,没有了声息。
 

事隔多年,他的梦里,常常还会出现他和连长告别的那一幕,然后就是被几个老乡拉扯着背进屋里,灌下一碗热烫的红糖水……其它的记忆,亦变得十分飘渺,或成为空白——就是腿上的枪伤,他都不太记得是在缅甸的哪一次战斗中铬上的。

“砍柴老张。”后来,所有的人都这样叫他,他清清楚楚地答应,但也清清楚楚明白,自己不姓张。

那日,他脱下了戎装,把它们埋在老乡家的后院里,翻了几件破旧衣服穿上,让自己看上去和一般的腾冲百姓没什么两样,他把身上的两块大洋一块放在了恩人家的床板上,他来到院子,扯下一枝橘黄的桂花出了门,边走,边贪婪地嗅着,生命的气息,他终于嗅到了一丝让他振奋的生命的气息,那个穿军装杀鬼子的自己仿佛死去了,另一个自己又在桂花的清香里活了过来。

他的部队已经走远,不知道走到什么地方去了,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没有经过腾冲的城市,而他,不知道为何竟然从北部的边境辗转到腾冲的城市里来了。

从他来到那天,那座城已不为城,“找不出一栋能躲风避雨的房屋,寻不到一片没有弹孔的树叶,随便一个地方挖下去都是人尸……”腾冲曾经宁静辉煌的古城啊,在被魔鬼抢占的每个黑夜里哭泣着,战栗着……中国远征军几个师的兵力与魔鬼的一次次对决,让青山绿水化为了焦土,化为了乌有。

他是一个没有了部队,没有了番号,没有了军装,乔装成难民苟且活在这些兵荒马乱中的人,他不敢说起自己的身份,怕被当成“逃兵”枪毙,但他也从来也没有想过“逃”,或许是因为一碗红糖水的死而复生,他突然融入了这个他从来不曾到达过的陌生的城,他做点小工讨点吃的,他和腾冲的老百姓一起支援前方,背粮食,挖战壕,抬尸体。他目睹了一次一次惨烈的战斗,躺在废墟中的多是和他一样十七八岁的年轻躯体,有一天,他看到一个,很像他的连长,他连滚带爬扑过去,把那具血肉模糊已经冰凉的身体搂进了怀里,仔细辨认,不是,老天,幸好不是,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紧紧抱着尸体嚎啕大哭。

他无意中遗落在来凤山上的这个细节,还是不知不觉被人捕捉去了,腾冲城光复以后,他沉默寡言,靠砍柴为生,却不知生为何物,行尸走肉,还是有人盯着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就是一个要饭的啰!”

“我就是一个会砍柴的啰!”

赶走了日本人,四处躲难、幸存下来的腾冲人陆续回归家园,在伤痛中搭建了临时住所,一巷,二巷、三巷、尿尿(腾冲人读sui音)巷、渣经(腾冲语:邋遢、杂乱之意)巷……曾经繁华的,从事翡翠珠宝古玩布匹腾药腾编,能从“一宝街”数到“九宝街”的一条条“百宝街”已然不见,潦草的街道命名或许能够折射出当时人们惨淡的心境,总是要活下去,于是,他们开始重起炉灶,烧火做饭,深重的灾难让这座城市失去了太多的青壮,生来就有几斤力气的他挨家挨户给人砍柴,挨家挨户点燃人间的烟火,原来只是帮忙,或也换一口饭吃,后来成为了他的主要营生。
 

“等局势再好一些,我就回老家去。”追赶部队的希望破灭以后,他不是没有过其他的希望。但是局势似乎并没有按他想要的样子去发展。

二十多岁,他的一只耳朵聋了,以前战友们曾在一块议论,当过机枪手的人,耳朵不会有什么好报应——不管它,国难当头,生死未卜,脑袋悬在哪里都不知道,何必还要去纠结耳朵的问题?然而,现在,随着耳朵失灵头脑亦变得有些迟钝。“什么?什么?”他总是这样重复着问那个和他说话的人,遇到性子急燥的人,就大声回敬他:“什么什么,鼻子耳朵!”身边一群人哄笑起来,他不知所云,涨红了脸。慢慢地,他很害怕和别人交流了。

更可怕的还在后面,有一天早晨,他醒了过来,半天想不起自己身处什么地方,直到迷糊中听到有人在外面咚咚咚地敲门:“砍柴张,砍柴张,今天去帮我家砍一码柴!”直到他大汗淋漓砍完一码柴坐在主人家的墙角;直到他深夜回到简陋的用一些木板和草料搭成的家中,透过门板盯着几颗冷冷的星子发呆,他也没有想起来,他来自哪里?

——这一个再也记不起自己故乡的人,从此像一叶失去风帆的航船,被搁浅在遥远的异乡。

砍,砍,砍死你们……他经常会把柴禾当成日本鬼子,看它们一个一个在他的刀斧下分裂,他会获得某种知足,背时鬼、折夺鬼、挨刀鬼——他念着这些“腾冲骂”,在心里狠狠地想着,如果不是挨千刀的日本人,我的人生就不会是这个样子……每天恨着,愤着,每天又回到现实,回到他的宿命里,坐在主人家的一角,毕恭毕敬接过主人递过来的一支烟,一杯水,一碗饭,一些零碎小钱。

他几乎都不说话,大口大口吃完饭就走,人家给多少,他就吃多少。

山绿了,水清了,田儿又黄了,腾冲一片又一片被蹂躏过又复苏了的肥沃田园随之丰收了,腾冲人家一般都很厚道,自己省下一些也要给请来干重活的人吃饱了,不知不觉,他渐渐也满足了这种能“吃饱”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他的饭被抢了。他刚把砍完的柴块给主人规规矩矩码在院子里,回头一看,放在凳子上的饭碗不见了,饥肠辘辘的他焦急地四处搜寻,才发现那个叫小凤的傻子姑娘蹲在一边,正捧着他的饭碗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着。他飞奔过去,想把碗抢将过来,但是小凤似乎并不怕他,死死拉着饭碗,用黑洞洞的大眼睛看着他,跟他玩起了“拉锯战”。看着她衣衫褴褛,披头散发,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动了隐恻之心:“吃吧,你吃吧!”

以前他就听旁人说起过,小凤原来并不傻,生于腾冲城内殷实之家,父母都行商,日本人侵占腾冲以后,一批小分队潜入她的家中,在抢掠财物的过程也血洗了宅院,躲在暗室的她捡了一条性命但也被吓傻了。

“都是可怜的人。”他的宽容也壮大了小凤的胆子,从此,她不再站在街头要饭、抢食,她每天跟在他的身后,分吃他砍柴的劳动所得。

“砍柴张,砍柴张,后面跟着一个憨姑娘”——许多孩子追在他俩的身后唱跳,小凤不时伸出舌头做出鬼脸去吓退孩子们,有时也会叽哩咕噜冒出几句骂人的话,他呢?他会显出一惯的和善——或者那是一种木然,一言不发,扛着砍柴的工具,自顾自地走着。
 

夕阳染红了天边,他在清洌的腾越河里洗了个澡,站在发光的河堤上久久注视着自己水中的身影,虽然有些瘦小,但依然挺拔,特别在那种四处无人、他不用警惕不用夹着尾巴做人的情形下,他的军人气质就发散了出来,让他看起来精神奕奕,英姿勃发,那时候,他就会为自己感到一点难过,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了小凤那些亲戚们的请求,娶了小凤,就这样和一个傻子共度一生。

从被连长以及部队遗弃的那一瞬间他已经一点一点在被这个世界所遗弃和遗忘,连他的记忆都遗弃了他……他再没有什么人可以依赖,如今却成为了小凤唯一可以依赖的人,也许傻子的心里才是最干净的,不管别人如何猜测他,小凤却觉得他就是个好人,一个让她感到安全的好人,她讨到什么好吃的食物,绝不会偷偷吃掉,而是先送到他的嘴边,她有时会把脸洗干净把头发挽起来,不失一个俊俏的姑娘,她有时会给他洗脚会给他暖床,露出女性温柔的一面,但她多数时候是失去理智的迷茫的,率了性地从外面捡了垃圾回来把他们的住所弄成一个乌烟瘴气的垃圾场,木木然跟在他后面的那个傻子。

他断断续续地想起一些又断断续续地忘记一些,那个总是想不起的让他头疼欲裂的故乡,则抽象地躺在他悲凉的空白里。

当他心境落寞地回到家——他和小凤结成夫妻之后,他们住进了小凤家的残垣断壁里,这所曾经建造得十分讲究的明清建筑如果只剩下几根柱子和门板,他重新打理了一下勉强可以遮风挡雨,虽然看起来有些凄凉,但两个人在里面生活的柴米油盐还是让它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小凤今天显得很正常,十分开心的样子,拉着他往里走去,然后从床上拾起一大块毛线织成的披肩披到他身上,很明显那种颜色和款式看起来是哪家女人丢掉的东西,小凤却觉得披上披肩的他变成了好看的样子,那种崇拜又爱慕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英雄,她咧开嘴,拍起了手。

酸楚的心骤然升腾起一股暖意,他一把把小凤拉过来,搂在胸前,如珍宝一般细细抚摸她的头发:“憨包,我的憨包”。他发现自己的嘴唇都在颤抖,他为前一分钟还在嫌弃小凤而感到内疚不安,他用年轻炽热的胸膛为她传递着温度,把身上的披肩也一道裹住了她……他发现自己又哭了,泪水打在小凤的后背上,小凤转过身来,一下一下给他擦去了眼泪。

在那以后的很多年里,寒冷的冬天的早晨,人们常常会看到这样的一幕:砍柴老张与小凤在巷道口晒太阳,那块硕大陈旧的披肩,有时候是被小凤披到他身上,有时候是被他披到小凤身上,有时候,两人一人一半披在身上。

有时候,俩个人共同吃着一个饭团,一个风吹粑粑,一只山芋,你掰下一块喂我一口,我掰下一块喂你一口。

有时候,俩个人双双坐在家门口温暖的阳光里无忧无虑地睡过去了,两个头紧紧靠在一起。

……

他去哪里,她还是跟在他的后面。

一年又一年,一聋一痴的两个人,彼此取暖,相依为命。岁月无声,他们在这个世界上亦悄无声息,只有光阴悄悄在他们身上流转着,消逝着,一去不返。
 

腾冲是一个有故事的城,上海姑娘李璐在腾冲一住就是数月,她喜欢腾冲的那些老故事,尤其是关于远征军。伤痛,灿烂——这是李璐在细细行走腾冲的岁月里对腾冲最深切的印象。

李璐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全国关爱抗战老兵组织的志愿者。

依稀流传的“砍柴老张”还是让李璐捕捉到了。

一名因伤病遗落在他乡的远征军和他的傻妻子——他们的生活过的一定不怎么样,李璐听说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帮助他们,他们的组织有能力,至少是在经济生活上,一直帮助老人们安度晚年。

“已经死了,都死了。”知情人的叹息把李璐的影子钉在腾冲老巷斑驳的土墙上,“还是来不及,还是来不及”,她发着呆,心里蒙上一层惆怅,挥之不去。

其实,在腾冲的那些老巷里,有时候你进入到某一个家庭里去,茶余饭后,你会听到不少关于抗战时期的故事,关于远征军的故事。

砍柴老张和小凤,相依为命度过了四十多年,一聋一痴的两个人相亲相爱的样子,在街坊居然成为了佳话,如今老一辈们看到两个小年轻旁若无人地秀恩爱,就会在背后调侃一句:你们俩,抵得(就像是)砍柴老张和小凤了!

情到深处的两个人,男的会叫女的“憨包”,就像当初砍柴老张叫小凤一样。

砍柴老张走到哪里,小凤就跟到哪里,每一天都衣衫褴褛、艰苦营生,每一天都形影不离,同甘共苦。

文革时期,砍柴老张曾经被“带走审查”,从来没有攻击行为的小凤发疯地嘶叫着跟在后面,然后做出种种过激行为,让“审查”根本无法进行,最后只好不了了之。

艰苦的岁月同时又赐予他们许多甜蜜,解放后,就在他们住过的“白果巷”内,建成了一座电影院,再拮据的生活,砍柴老张也要省下几毛钱来,买两个电影票,带着小凤去看电影,经常都是电影看到最后,砍柴老张把沉睡的小凤从电影院里背回来的。

两个人重叠显得高大的影子,倒映在灰暗的路灯下,“踏踏踏”,老张的脚步敲打着坑坑洼洼的青石板,他一边回味着电影上的“地道战”陷入深思,一边轻拍着小凤的臀部暗自好笑:“你这憨包,你这憨包”。

……

“虽然他从来不说,但谁都知道他是国军的人,这是公开的秘密。”已经头发花白的知情人说:“我小时候也跟着审查过他们。”

审查?吊起?毒打?泼大粪?游行?……李璐的脑海里浮出来的这些场景让她有些难过。

知情人似乎看懂了李璐的心思,“不是你想像的那种样子。”他嘿嘿笑了几声:“像我们腾冲,当时山高皇帝远,做个样子而已,大家都知道,远征军对咱们有恩……”他把“恩”字拖长加重,他说起他曾经参于过的一次“审查”:敲锣打鼓,气势汹汹地闯进人家把人抓来,故意闹个鸡犬不宁,妇孺皆知,然后来到审查地,大门紧闭之后,一群人却亲热地围拢在被审查的人身边,七嘴八舌地叫他给他们讲“打日本鬼子的事情”。

“难怪,他们许多人就是这样活到了今天。”李璐心想:“在那种时代背景下,就算砍柴老张不聋,为了保全自己,也要装聋作哑。”

李璐去探访过的许多抗战老兵,伤痛掩盖在沧桑之下,岁月的打磨和沉淀让他们显出不一般的平和与笃定。但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安静地看着你,不说话。直到许多次许多次真诚善意的接触之后,他们才会揭开层层衣衫,向你裸露触目惊心的伤痕。

然后,他们会像个孩子一样,向你担白,他不姓这个姓,他真实的姓是什么,没有悲痛欲绝,没有捶胸顿足,唯有安静,像个孩子一样。

缓缓的腾越河,从七十年前流淌而来,用它的清流和波光拥抱了这座城市,李璐发现,自己渐渐爱上了这座曾经的抗战之城,她站在停云桥上,把一些白色的菊花花瓣撒向河面:“安息吧!安息吧!”她喃喃低语。

小凤大概六十多岁因病去世,送走了小凤,没两年,砍柴老张也随之而去,他走之前,苦楚地恳求为他料理后事的人:“一定要把我的骨灰撒在腾越河里”,这位到死都没有记起自己的故乡的人,最后一次流下了浑浊的眼泪:“让河流把我带回故乡吧,不知道它会流到哪里,它应该会经过我的家乡。”

李璐常常去看望城内一位姓许的、已是耋耄之年的河南籍抗战老兵,他不太喜欢说话,但有一双矍铄的眼睛,似乎一眼就能把你看穿。据说早几年的时候,他还能一溜烟爬到他家院子里的那棵大梨树的顶部。

许老早年打铁为生,后又在腾冲机械厂当工人,他入赘在腾冲当地还算有些家业的人家,子女们陆续长大都很孝顺,较其他多数在贫困线上挣扎的抗战老兵家庭,许老倒是过得衣食无忧。

李璐看不透许老爷爷的心思,就是喜欢陪他坐坐,给他带些蛋糕牛奶去,为他剪剪指甲,有时候他们相视一笑,似乎就穿越了彼此的时空,心照不宣。

李璐是在一个有风的下午在许老面前提起砍柴老张的,风打在院子里大片大片的梨叶上,让她突然想起小时候老家里有人砍柴的声音。

“砍柴老张,您老认识他么?”

许老爷爷在李璐的注视下犹豫了那么一秒种,然后坚定地对她点点头。

李璐真的很想很想知道砍柴老张爷爷更多的事情,如果可以,哪怕它们是这一树梨叶,全落在地上,她也有信心把它们一片一片捡拾起来,完整地还原到树上。但许老爷爷马上陷入了深思,他躺在藤编的椅子上,微闭着眼睛,似乎回到什么往事里去了,又似乎是睡着了。

李璐知趣地站起身来告别。(她不知道,这一别,竟是永远,两个月后,许老离世,寿终正寝,无疾而终,享年88岁)

李璐一直都无法忘记当时离开许老家的情景,在她准备带上门之前,许老睁开了眼睛,一向不苟言笑的他嘴角微微上扬,用一种近乎俏皮淘气的口吻,像是说给李璐听,又像是自言自语:“打铁老许不姓许,砍柴老张不姓张。”然后,他又闭上眼睛,继续回到沉默里去。
 

尾声

那是2013年的一个清晨,腾冲滇西抗战纪念馆,中国远征军名录墙下,两名献花的白衣少年在虔诚地念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一个说:“很久很久以前,爷爷给我讲过我们巷道里的一位老兵,姓张,砍柴为生,大家都叫他砍柴老张,可惜,现在他家一家人都不在了。”

“世上真的没有他们的任何一个亲人了吗?”一名少年有些怆然。

“不过,也说不定!”另一名少年陷入了沉思:“有人传说他们有过一个儿子,去帮砍柴老张找他的故乡了呢!还有人说,他们有过一个女儿,考上了清华大学,至今都没有回来过。”

唏嘘,然后他们又说:

“来,看看上面有没有收录了他的名字?”

“我们找找试试”。

照着姓张的名字,找了很久,一一分析,都感觉不像。

“也许,他不姓张。许多老兵都隐姓埋名了。”

——他真不姓张。

罗富贵,贵州清镇人,曾追随戴安澜将军率领的远征军200师入缅作战,机枪手,后随部队从野人山撤退回国,九死一生,左腿为日军枪弹洞穿,身上有多处伤疤,在撤回腾冲途中与部队失散。传说隐匿腾冲乡间,但杳无音讯,查无此人。

2015年9月,“中国远征军黔籍抗日殉国将士纪念碑”?在来凤山茶花基地落成,瓢泼大雨也没能阻止来自五湖四海的爱心人士到场见证那个特殊的时刻。“七十多年前,日军犯我中华,黔籍男儿奔赴国难,他们许多人把自己的生命奉献在腾冲这块土地上……有名字或没有名字的,我们都希望在这里为他们安一个家。”修建纪念碑的发起者——贵州爱心人士李建华如是说。

埋骨他乡无处寻,腾冲竖碑慰忠魂。

——您不用再飘流了,砍柴老张。

小说根据腾冲存在的真实原型,以及多位抗战老兵的经历改编而成,请勿对号入座。。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11-10 09:47: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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