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话戎马关山路 ————访黄埔八期生、淞沪抗战、腾冲抗战亲历者黄福荫老人
2017-06-15 15:52:11 来源：晏欢 鹰隼N1A晏欢 点击： 复制链接
【我是比较早期走近黄福荫老人的。这篇文章写于2007年11月，之后不久，父亲和我再次到长沙重访了黄老，以后，除了逢年过节问候就再没有见过黄老了。有一年，余戈老师向我问起了黄福荫老人的54军腾冲战役经历，之后我和黄老一家就越来越疏于联系了，但我知道，越来越多的关爱抗战老兵接近了黄老，给予关怀和照顾。最近，我又从几位关注腾冲战役和54军军史的朋友口中听到了他们提及黄福荫，他还健在吗?
原文一字不改照登出，当年受知识和史料所限，一定存在不详不实之处，敬请行家批评指正】
漫话戎马关山路
——访黄埔八期生、淞沪抗战、腾冲抗战亲历者黄福荫老人
黄埔后人晏伟权 晏欢 图文 2007年11月
2007年11月17日我父子两来到长沙探望94岁的黄福荫老人全家。
一年前时任长沙市委统战部副部长的喻力先生向我们介绍了黄老，并嘱咐我们有空一定要来长沙看望老人家，因为黄福荫老人当年是国民革命军第54军的抗日战士，认识14师的潘裕昆将军，我们因此便在电话里认识了这位老人。
知道我们要登门拜访，黄老午后一早就搬了张凳子坐在一楼面朝马路的门口等候，我们第一眼看见他时，他整个身子探出门外，眼睛盯着每一位路人，生怕来客找不到他家，目睹这一情景顿时叫我感动不已。(图一)
图一、抗日战士黄福荫在长沙寓所门前
初步交谈，眼前这位古稀老人的身世和经历令人刮目相看，心中肃然起敬。他毕业于黄埔军校第八期，在陈诚的‘土木系’中任职多年，又随中国远征军参加滇西大反攻，后来在著名的国共辽西大决战中死里逃生，解放后竟然在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中任教，长沙真是人们所说的‘藏龙卧虎’之地!黄老的寓所虽年久残破，但他早已在狭窄的饭厅中布好了桌椅板凳，摆上了水果小食，沏好了家乡的绿茶，准备了地图、放大镜以及纸笔，拉开驾势要和我们畅谈。(图二)
图二、黄福荫老人述说当年抗战经历
黄福荫1913年出生于湖南湘乡，1930年考入南京中央军校第八期，1937年淞沪抗战中‘罗店争夺战’时任国民革命军第十八军(罗卓英)14师(霍揆彰)79团(高魁元)下的1营副营长，与日寇进行了殊死拼搏，全团几乎伤亡殆尽，这是黄福荫加入14师后与日军的第一场恶战，14师和11师(彭善)被日军总部视为‘支那军最精锐的两个师’，罗店一役被日军方面史称为‘血肉磨坊’。黄老在回忆中仍能清楚记得本师甚至本军各部队的一些部队长的名字、部队的番号，他清楚记得当时潘裕昆是在83团(阙汉骞)任副团长，并且负了伤。
黄老继续讲述着他的抗日历程，上海撤退后，14师脱离18军划归新成立的54军(霍揆彰)建制，另辖18师(李芳郴)，他是在安徽宣城被调配进入18师任53团2营营长，后随18师参加武汉大会战，驻守长江边的富池口镇阻击日军。14师(陈烈)守阳新，辖40旅(罗广文)、41旅(阙汉骞)，潘裕昆是41旅80团团长。
1940年初54军(陈烈)携14师(阙汉骞)50师(杨文瑔)由湖南常德南下奔袭进犯广东英德、翁源的日寇，参加著名的粤北战役时，黄福荫又被调到50师。粤北战役取得大捷后，1940年春随54军西进驰援昆仑关友军，后进入云南滇越边境地区驻守。黄福荫回忆，1941年在滇南蒙自的芷村(经查地图地名完全正确，黄老的记忆力令我惊讶)潘裕昆由14师调升到50师任副师长，走马上任的那一天，正好迎面碰到他，潘和他打个招呼，告诉他自己又升迁了。也就是在这段时间，198师由湘北重归54军(黄维)建制，分别由14师和50师各调一团，加上198师一个团，正式编成198师(叶佩高)，黄福荫被调升到198师593团(廖定藩)任副团长。
1944年5月至11月间，黄福荫在任内参加了隶属于中国远征军的第二十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54军(方天、阙汉骞)反攻滇西的诸场战役，先后亲历了强渡怒江、翻越高黎贡山、艰苦卓绝的攻克腾冲战役，驰名中外的克复龙陵战役，会师畹町。官职由副团长升任团长、乃至师参谋长。
黄老记忆最深刻的战斗还要数腾冲巷战：“腾冲城内最后时刻日军仍顽守不降，据民房抵抗，我们便逐间逐间攻克房屋，最后有间民房内有25名日军固守，倚仗最后残留的一门炮，仍向我团射击;我当时阵地指挥所有两门炮，拉锯战进行得异常激烈，正当我进防空洞去接电话之际，日军一炮打过来在阵地前爆炸，当场打中我团的美军上尉联络官，他牺牲了，我则死里逃生，大难不死。我还记得美军上尉的名字叫凯南。我们后来干脆用美军提供的最新式武器叫作火焰喷射器，温度可达三千度，把日军和武器房屋全烧成灰了。”(图三)
图三、中国远征军54军战士攻克腾冲与日军进行殊死巷战
抗战胜利后，黄福荫被保送到中央军校高等教育班深造，毕业后仍回54军198师任参谋长。这时的54军已经由广州北运到鲁东的青岛登陆，后移师辽西的葫芦岛。在东北期间，新整编成立的新3军(龙天武)急需干部，黄福荫由54军调升新3军军副参谋长，挂少将衔，可以说是调来调去都没有脱离当年陈诚‘土木系’基本部队14师的班底。临行前一天，军长阙汉骞特意请老部下吃饭话别，当时情景黄福荫老人至今仍历历在目。在东北时期，从南方北调来的远征军、驻印军有过短暂的辉煌，特别是受到在日本帝国主义奴役统治之下14年的东北人民的崇敬和爱戴，许多年轻官兵受到北国佳丽的青昧，因而在长春、沈阳曾有过一阵结婚热潮;年轻的新三军少将副参谋长黄福荫也在沈阳迎娶了书香门第的闺秀为妻，一直将她带回南国湘江之畔，厮守一生。
近期再次翻阅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编写组编著的《辽沈战役亲历记》，赫然发现一篇由李定陆所写回忆文《新编第三军黑山歼灭记》中记述了龙天武、潘裕昆混乱中突围的时刻，一直伴有军副参谋长黄福荫在身边左右，这也成为我们来长沙拜访这位辽西决战幸存在世、官阶最高的历史见证人的另一个动因。黄老应我们的恳求，详细描述了他是如何突围回到沈阳、重组人马的过程，如何历尽磨难经山海关、滦县走回北平、转经天津、抵达上海的画面，以及在上海龙天武寓所婉拒龙要他着手重组新三军的请求。
1949年初黄老回到湖南长沙，拜见了老长官二十集团军总司令霍揆彰，霍司令安排黄在32师担任副师长，不久解放军肖劲光派人员来策反，在程潜、陈明仁湖南起义之前，黄福荫所在部队便起义投奔解放军了，黄的后半生也因此免受劫难，甚至是得到了善待，还在建国初期任解放军南京军事学院的教员，和文小山(新一军副军长，辽西被俘)、盛家兴(93军军长)等国军将领共事，之后被安排回湖南省担任国家干部直至离休安度晚年。(图四)
图四、黄老与儿子、儿媳在家中热情欢迎我们到访
黄老谈兴甚浓，且有些激动，一个下午对着知音，讲自己的往事，身体略有不适，家人安排他休息。次日我们多番致电询问他老人家身体恢复情况，下午再次登门看望，老人余兴未尽，又讲述了一些我们未曾听说的历史人物和事件，当然也包括了新三军、新六军、新一军诸将领最后的去向和结局。当我们提出要请老人一家吃晚饭时，他执意要做东，“你们不是公家的人(指电视台、报纸记者)来采访，我们要象自己家人一样聊家常，我早已定了一桌饭菜，请你们一定赏面，我今天特别高兴!”。据黄老儿媳说，老人甚少在外面吃饭，本来昨天一早就着儿女在外订一桌饭，还要个包间，可昨天身体不适就错过了，没想到你们今天又上门来，所以他一定要自己掏钱请你们吃一餐饭。(图五)
图五、笔者晏欢与抗日战士黄福荫合影留念
当晚，94岁老人黄福荫罕有地外出，在儿女的掺扶下，在长沙寓所附近的一家饭馆里宴请我们父子俩，让我们感受他一片真情，临别时，我们举杯衷心地祝福他老人家健康长寿。(图六)
图六、笔者晏伟权敬祝黄老健康长寿
责任编辑：李时英 最后更新：2017-06-15 15:5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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