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今年78岁,眼不花,耳不聋,手不抖,记忆力依然很好。抗战胜利70周年纪念日临近的日子,母亲回忆起了她孩童时期,所经历的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
1941年,母亲才四岁多,因外祖父在陇西经商,举家移居到陇西县城,在鼓楼(威远楼)万寿街附近租了商铺,经营百货,字号“鼎园祥”。外祖父是甘谷人,四兄弟排行老大,从商起家,吃苦耐劳,待人厚道,讲究诚信,视顾客为上帝,百货生意日趋红火,不幸的是,外祖父家的好日子持续没有几年。
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全国人民同仇敌忾,誓死保卫国家,但由于中华大地多年军阀混战,国贫积弱,尤其是国民政府几乎没有有效的空中力量御敌,只能任日本鬼子的飞机在中国人的头顶横冲直闯,并肆意践踏我们美丽的家园。
四十年代的陇西是一座农业小县,战争爆发前,百姓倒也安居乐业,北关,西关,东关,南门,都有高大的古城墙,城内寺庙广布,香火缭绕,鼓楼周边,万寿大街,商铺林立,生意兴隆,抗战开始后,这里的宁静被彻底打破。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前,日本飞机对西北工业重镇,省城兰州开始了频繁的轰炸,由于陇西是自东向西通往兰州的必经之路,又由于陇西位于渭河河谷地带,两山夹一河的地形地貌与兰州十分相似,在轰炸兰州时日本飞机多次轰炸陇西。
母亲回忆,一次躲避飞机轰炸后回到县城,她目睹威远楼旁多条街道和民宅全部被炸毁,府文庙大殿(陇西一中校园),县府大院多处建筑遭到重创,炸弹飞落之处,一片狼藉,炸死炸伤的人不少。最惨的要数天爷庙(县城光明巷南侧,是陇西最大的寺庙之一)巷口,一名妇女抱着已经惨死的孩子,绝望地哭喊:我的孩子,这是我的孩子!年幼的母亲一切都看在眼里,可没有人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倾巢之下岂有完卵,外祖父的商铺及周边,几小时内被炸得精光,三天之后外祖父病倒,外祖母生命几乎不保,母亲的姐姐(我的大姨)当时才九岁多,一只手拉着母亲,到西街请医生给外祖父母看病,母亲说,当晚的月光如银盘一般明亮,街上行人稀少,她感觉姐姐像大人一样沉着冷静…
就这样,外祖父白手起家,经营多年,花了无数心血的“鼎园祥”一夜之间化为灰烬,从此再也没有兴旺起来。
母亲最清晰的记忆是八月的一天,从遥远的东边,天空尽头突然冒出三组共九架日本鬼子的飞机,排成三角型姿势,飞到县城上空,见那里繁华,那里人烟密集就在那里投弹,她还是个小孩子,眼睛亮,飞机上的飞行员都看得一清二楚。听着母亲的追忆,我的脑海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日本鬼子头戴飞行帽 ,面目狰狞,眼睛充血,个个如同嗜血的恶魔一般,在别人的国土上滥杀无辜时得意的表情,他们逞一时之快后逃之夭夭,但恶有恶报,最终逃脱不了历史的审判!
再就是三天两头“跑飞机”(跑到城外避飞机),每当鼓楼上的铜钟一响,人们就紧张的大喊,快跑呀,警报发了,快快快!于是,街道上大人、孩子都随着人流,惊慌失措往城外跑,往火药局(西城墙跟)跑,到南山根,柳树林,大碑院去逃命。最危险的是有一次,外祖母听见鬼子的飞机在她头顶飞过,接着爆炸声响起,只有一分钟的时间,她看见情况不妙,一个健步抓起熟睡的孩子(我的小姨)一步跳到屋外,这时房子炸倒了!她急忙向院角处跑,巨大的尘土让她眼睛无法睁开,无法呼吸,她只能紧紧地将孩子保护起来,期待那一刻的过去。
在战争的阴影里,昔日繁华的陇西百业凋零,民不聊生,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1945年胜利炮响,陇西人民的噩梦才算结束,全国人民的噩梦也得以结束!
近几年,年老的母亲还经常在睡梦中梦见日本鬼子的飞机,这可怕的一幕使她终生难忘。
母亲说,这是她童年一段刻骨铭心的记忆,是一段不能忘却的记忆,更是不能忘却的历史,子女们一定要铭记在心!
责任编辑:吕凤 最后更新:2023-01-15 15:41: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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