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辈在抗战中》连载——
陈正湘指挥炮兵击毙日军“名将之花”
人物小传
陈正湘 【1911.10~1993.12】
陈正湘,湖南新化圳上村人。1926年入唐生智部当兵。参加过北伐战争。1930年新城兵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1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土地革命战争时期,任红1军团第1师1团2营机枪连连长、营长。1935年起任红1军团第2师5团代团长,红5军团第15师45团团长,红1军团第2师4团团长,1师1团团长,陕甘支队第1纵队1大队副大队长。参加了长征。抗日战争时期,任八路军第115师343旅685团副团长,晋察冀军区第1团团长。1939年起任晋察冀军区第1支队司令员,第4、第11军分区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任冀晋军区副司令员,晋察冀军区第4纵队司令员。1947年任晋察冀野战军第2纵队司令员。参加了保南、正太、青沧、保北、清风店等战役。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历任铁道兵团第1副司令员,华北军区副参谋长。1954年任北京军区副司令员。1955年被授予中将军衔。是第四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三届全国委员会委员,第五届全国委员会常务委员,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候补代表。1993年12月2日在北京逝世。
被评为“名将之花”的阿部规秀凋落在太行山上的黄土岭,这是当时日军侵华战争中在战场上丧失的一个高级将领,也是全民族抗战以来八路军在华北战场上第一次击毙日军中将指挥官。指挥炮兵击毙阿部的八路军前线指挥员,就是时任晋察冀军区第一分区第1团团长的陈正湘。
抗日战争期间,日军阿部规秀中将被八路军击毙。他是当时日军侵华战争中在战场上丧失的一个高级日军将领。而我父亲陈正湘,就是亲自指挥炮兵击毙阿部规秀的八路军前线指挥员。
阿部规秀毕业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曾担任关东军第1师团步兵第1旅团旅团长。1937年晋升为陆军少将。1939年6月,担任华北方面军蒙疆驻屯军司令兼独立混成第2旅团旅团长。10月2日,被晋升为陆军中将。10月25日,日本天皇下旨,任命他为天皇的侍从武官。
在日军将领中,阿部规秀绝非等闲之辈。他是少数没上过陆军大学的将领中极个别的担任旅团长的中将,更是即将成为天皇近臣,得到天皇特别信任的将领。日军称他为“俊才”、“山地战专家”,立下过“赫赫战功”,更被吹捧为“护国之花”、“名将之花”。
我父亲陈正湘15岁投军参加北伐战争,后来参加红军。在红1军团1团曾任连、营长,后担任过有中央红军“三虎”之称的红1团、4团、5团团长。抗日战争爆发后,父亲先后担任八路军115师343旅685团和独立团副团长,参加了平型关等战斗。雁宿崖黄土岭战斗时,他是晋察冀1分区1团团长。1团前身就是他长期战斗过的红1团。
当时担任晋察冀一分区政治部主任的罗元发将军在回忆文章中写道:“他(正湘同志)和王道邦同志带着一团活跃在涞源、易县、涞水等地。可以说,抗战时期一分区所打的重要战斗,差不多都是正湘同志率一团打的。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1939年11月初的黄土岭战斗中,正湘同志亲自指炮兵击毙了日军中将阿部规秀。”
父亲是在1939年11月1日接到战斗命令,巧的是,那天正是我父亲母亲的大喜之日。我母亲回忆说:“战争年代结婚也非常简单,那天我扛着背包走到一团。正好下午他们召开营连干部会,会后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就算结了婚了。晚上,团部的同志和我们正在一起聊天,上级来了电话,命令1团马上投入战斗。那天,老陈接完电话,非常平静,不慌不忙地安排布置任务。当晚,老陈就带领1团去参加雁宿崖、黄土岭战斗。我则回分区卫生所继续我的工作。”
雁宿崖、黄土岭战斗我军的对手就是阿部规秀担任旅团长的日军独立混成第2旅团。
首先进行的是雁宿崖战斗。一团和兄弟部队一起,在雁宿崖三岔口一带设伏,将日军包围。500多日本兵,仅辻村宪吉大佐带伤和少数日军侥幸逃脱处,其余尽数被歼。辻村的大衣被我军缴获。
本来,阿部规秀是想在赴东京上任前,以“赫赫战功”作为给日本天皇的见面礼。雁宿崖战斗的失败,使阿部规秀气急败坏。11月5日,在率领旅团司令部和1000多日军抵达雁宿崖的当天,他就急匆匆向南沿西流水、张家坟、银坊一线进犯,妄图一举把我军主力消灭。
阿部规秀的轻敌冒进,给了我军歼敌的机会。上级决定,调动数倍于敌军的兵力,即我晋察冀军区四个团和120师特务团,在黄土岭地区将日军歼灭。
11月7日早晨,战斗打响,在一团迎头痛击敌人的同时,兄弟部队也陆续赶来。下午日军基本被包围在涞源县的黄土岭村、易县的教场村、上庄子村一带的村庄和附近的山谷中。
当时,父亲选择的指挥所,是日军占据的教场村北面,一个叫白脸坡的山上。白脸坡山不算很高,但山势较陡,尤其是面对敌人的南坡,几乎无法攀登。山头上视野极为开阔,上庄子村、教场村及附近山沟和各个山头都尽收眼底,确实是既安全又便于观察指挥。
当时,归一团指挥的分区炮兵连隐蔽在白脸坡山后,静待时机,一炮未发。这使阿部以为和他作战的八路军没有炮兵。轻敌误判,使阿部竟将指挥部设在教场村山坡上的独立小院内。小院极为显眼,院门又开在北侧,正对着白脸坡。从一团指挥所白脸坡用望远镜望过去,人员进出,清清楚楚。
与此同时,一群日军军官出现在独立小院后面不远的南山根部,同样是毫不隐蔽。
歼敌的良机出现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据父亲回忆道:“在南山根部东西间的山梁,有三个向北凸出的小山包,我发现中间那个山包上有几个挎战刀的敌军官和几个随员,军官们正举着望远镜向我793高地(当地老乡称白脸坡)及上庄子方向观察;在教场小河沟南面小山头的独立小院内,有腰挎战刀的敌军出出进进。我们判断,独立小院是敌人的指挥所,南山小山包则是敌人的观察所。我当即令通讯主任邱荣辉跑步下山,命令迫击炮连迅速上山。”
时隔多年邱荣辉仍记忆犹新:“我听到命令,扭身就往山下跑。分区迫击炮连就隐蔽在后山脚下,那时归一团指挥。路上遇到沟坎的地方我就爬,平缓的地方我就跑,一口气跑下了山。到山沟一看,见有几个同志隐蔽在一个石坎后面。我顾不上去找连长和其他干部,就喊:‘炮兵同志们,发现敌人的指挥所啦!陈团长命令你们迅速上山接受任务。你们不要集合了,一个一个往后传,往山头上去!快点呀!’隐蔽在石坎后的同志听到我喊,纷纷各自招呼其他同志。有一个战士马上扛起八二炮的炮筒子,迅速往山上跑,其他同志也都紧紧跟上。炮兵连的同志还没到山头,一团团部的同志就迎上去帮他们扛炮筒,我没有休息,又气喘吁吁地返回山头。”
由于邱荣辉主任的机动灵活,迫击炮连也处于临战待命状态,迫击炮连很快上了山。
父亲随即下令,炮兵连连排长和四门炮的射手,都到团指挥所接受任务,其余同志在团指挥所的左侧构筑炮兵阵地,进行战斗准备。
父亲回忆道:“下午3时多,当杨连长和各炮射手到达团指挥所后,我指给他们那两个目标。他们用望远镜观察后,我问他们迫击炮能否打到?杨连长目测距离后说:‘直线距离约800米,在有效射程之内,保证打好!’我要求他们一次将那两个目标摧毁。王道邦政委补充说:‘你们要像打大龙华战斗那样,达到百发百中。’他们迅速进入阵地,四门炮各自测定好方位、距离,杨连长又逐门炮进行了检查。等一切准备妥当,我用手示意:打!立刻,四发炮弹呼啸着飞向空中,在目标点爆炸。爆炸声在群山中回响,当硝烟消散后,我从望远镜里观察,看到小山包的敌人拖着死尸和伤员滚下山去,独立小院之敌跑进跑出,异常慌乱。我对杨连长说:打得好!你们真是神炮手!继续打!顿时,我迫击炮又是四门齐发,炮弹又准确击中目标……阿部规秀,终于葬身在黄土岭的山谷,受到了应得的惩罚。”
1团2营营长是宋玉琳,自始至终参加了雁宿崖黄土岭战斗,宋玉琳将军在回忆录《挥戈疆场》中写道:“只见团长在用望远镜向黄土岭东面叫作教场的一个小村观察。于是,我也把望远镜转望那里,只见在教场村头的一处小院外,站着一群鬼子。我想,怪不得团长注意它呢。等我再看团长,只见他扭头同什么人说话,不一会儿,就在团长身后腾出了几团灰白色的硝烟,接着就听见教场方向响起炮弹的炸响。再看教场,敌人被炸了个鸡飞狗跳。”
据日军编纂的战史《华北治安战》记载:“16时过后(即下午三点过后,日军使用的是东京时间,比北京时间早一小时),旅团长进至堤纠讨伐队后方,听取了大队的情况报告后,将指挥所迁至附近的一家独院中,立即召集各队接受命令。在准备下达整理战线的命令时,突然飞来迫击炮弹,于院里爆炸,旅团长当即死亡,旅团参谋等尽皆负伤……”也有日军的记载说,阿部是几小时后伤重身亡的。
在教场山坡的独立小院内,十几位老乡亲眼见到阿部规秀被我迫击炮击毙,当年只有六七岁的陈汉文老人就是其中之一。他说,那天下午,突然闯进好多鬼子,把他们都赶到了靠东墙的大炕上。鬼子用他家的羊毛毡浸上水,把窗户完全堵死。大门却一直敞开着。
大多数鬼子站在院里。屋里只有三个人,一个是军官,年纪不小,瘦瘦的。从前呼后拥的架势看,像个大官。其余两个是兵。
陈汉文说,时间不长,八路军的炮弹就落在院内。弹片从屋外飞入,击中对着门坐着的鬼子军官。屋里的地面比外面高出很多,后来得知,阿部规秀是腹部和腿部被击中而毙命的。堵窗户的羊毛毡上,嵌着不少弹片,但没有一片穿透羊毛毡进入屋内。站在门后的两个日本兵,也没有受伤。
挤在炕上的陈家十几口人,因为有山墙遮挡,全都毫发未损。陈汉文老人感叹道:八路军的炮好像长了眼,真是神了。
香港回归不久,我曾陪解放军驻港部队和易县的同志,到过教场小院。驻港部队步兵旅的前身,就是当年的1团。陈汉文捧出一个不大的坛子。他说,阿部中弹的时候,这个坛子也被击中。审视后发现,尽管坛子被弹片崩掉一块,却没有裂纹。陈家也一直在使用。这个见证过阿部被我军炮击的坛子,现在珍藏在驻港部队。
从战斗开始,到阿部被击毙,日军犯了一个又一个错误。堵住窗户,敞开屋门,更是极愚蠢滑稽。而八路军指战员从上到下,默契配合,在决断、 措施、执行各个环节,环环相扣,既争分夺秒,又从容不迫,细致严谨。抓住机会,果断出击,不发则已,一发惊天,表现得完美无缺,无懈可击。
阿部规秀之死,有偶然的成分,也有必然的因素。
当时,我军并不知道阿部规秀已被击毙。母亲回忆说:“黄土岭战斗结束后,我和老陈在桑岗又见了面。他还是很平静,他说这次消灭不少敌人。还说起命令炮兵炮轰敌人指挥所的事。当时他估计是日军比较高级的指挥机关,但具体情况不清楚,也不知道都击毙了什么人。”
十几天后,日本报纸才披露了阿部规秀被八路军击毙的消息。阿部之死震撼了日本朝野。东京为他降半旗致哀。大批日军高级将领到车站迎接他的骨灰。《朝日新闻》说:“皇军自创始以来,在以往众多的战役、事变中,关于中将级将领的战死尚未曾见有先例。”
阿部规秀中将被八路军击毙,极大鼓舞了抗日军民抗战到底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念,提高了八路军在全国人民中的威信。蒋介石也给朱总司令发来嘉奖电报。
阿部规秀在出征前曾写信给她的女儿说:“……支那已经逐渐衰弱下去了,再使一把劲就会投降……”这真是痴人说梦。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中国非但没有逐渐衰弱下去,而且越来越繁荣富强。中国没有投降,而是日本军国主义彻底失败,遭到无条件投降的可耻下场。
正义必将战胜邪恶,这是历史的铁律!
责任编辑:杨晴 最后更新:2017-10-16 15:27: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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