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原谅我冒昧与唐突,原封不动地向你推荐下面这篇文章。
这是抗战老兵李本立遗族的血泪控诉,这是我中华民族善良人民的苦难写照。当我读到下面这样的句子的时候,年奔九旬的老朽,已经不是泪眼昏花而是老泪涕淋了:
“晚上大家都睡了,母亲就凭着记忆里叔叔们念过的书句,就着微弱的灯光一句一句的对着念。她经常把灯装在柜子里,外面就看不见光,就这样子叔叔们白天学的功课,母亲晚上就不声不响的学了。一直到小学我才知道母亲识字,有次她对我说:我写给你爸的信不知道收到没?怎么不见回信呢?”——这是抗战老兵李本立被人为阻隔留给空房独守的妻子的生活纪录啊!
“发丧日,我们生产队和下面两个队的人都拿着鞭炮,在路边燃放为我母亲送别,鞭炮连响几里路,我们子孙后代只好磕头致谢!”——这是乡亲们对抗战老兵遗族的正义同情与声援啊!
这篇文章的作者,是一位年届75岁的山区退休小学老师。在她还不满两岁的时候,她的父亲李本立就出远门了,一直到半个多世纪之后才得知早已枉死台湾,再也没有见过自己亲爱的父亲!
尊敬的编辑同志,我们还能给抗战老兵及其遗族做些什么呢?还能给李本立冤案寻找到正义的回音与答案吗?
此致
敬礼!
思母亲(李恒)
我母亲黎瀛寰生于1923年终于2003年,享年80岁。
世上只有妈妈好,我妈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她性格内向,坚韧随和,从不与人争高低相攀比,是少说话多做事的贤良人。
母亲的童年生活充满了苦难与悲伤。她从小丧母,父亲在外做长工,她既得不到温饱也得不到爱,所以我外公请人把我母亲背到李家门下,从此当了李家的童养媳。我慕婶因家里贫困,经常随母亲到外面要饭,不久也经人介绍来李家做第二个童养媳,两颗苦瓜苗就这样在李家大屋生长生存了几十年。她俩几十年如一日同吃同住同劳动,从不吵架,互不挑唆,相亲相依一辈子。
那时候我祖母已过世,家里有一窝小孩子,公公要到外面干事,收了两个童养媳料理家务,照顾我的叔叔们,更重要的还是作为协助的半劳力长工(二三爷是个傻子)到田里做农活。后来,我的继祖母进了门,家里才有了主心骨,我的继祖母是个精明能干的人,把家里的人和事都铺排得有条有理,小叔叔们也有人管照了。当时我的祖父只让我父亲和叔叔们上学读书,母亲和婶婶同样是小孩就不能够去念书,只能天天眼巴巴的看着叔叔们背着书包上学,而她俩每天只有做不完的劳务,吃不尽的累。做饭时,人都没有灶高,她们就在灶的背后垫上土砖,柴火太长砍不断,最后一截用凳子顶起来慢慢推进灶堂,白天做外面的事,晚上大家都睡了,母亲就凭着记忆里叔叔们念过的书句,就着微弱的灯光一句一句的对着念。她经常把灯装在柜子里,外面就看不见光,就这样子叔叔们白天学的功课,母亲晚上就不声不响的学了。一直到小学我才知道母亲识字,有次她对我说:“我写给你爸的信不知道收到没?怎么不见回信呢?”(我的父亲外出躲丁一直没回)我问她几时会写字啊,她说每年都学一点就会了。可是我的父亲自此一去杳无音讯,母亲盼他归家,可怜的母亲啊,你哪知道这竟是你一生未偿的夙愿啊。
母亲天天盼父亲归来,一直等啊盼啊,盼到解放时,大家庭都解体了,大家都分开了。公公娭毑住镇头街上,叔婶带着一兜另立门户了,母亲只好领着我满叔(李石青)和我姐弟俩独立生活了。
解放后田地按人口分,我们家也分到四亩田。因没有劳动力,又不能请长工,事情就更多,担子也越重。田是分了,但其中一块靠河边的沙地,原来就是果园,周边可以种菜。但因为我公公遭受批斗,说把良田变成了果园。于是只能在好心人的帮助下被逼毁掉了正在开花挂果的果树,又把沙地改造成了水田,所以我们母子没有地方可以种菜。母亲说把屋旁的水竹林砍掉,腾出空间来种菜,我说这容易么,她说慢慢来。我妈每天真的去砍竹子,后来挖竹根开荒。不知多少时日,只见她双手起泡,人瘦了一圈。我们放学回家也会去捡些竹子、竹根。后来,竹根堆成了小山,终于有天放学回家看见一块半亩大的菜地被整了出来。我心想我妈真是伟大,这么难的事她都做成功了。几十年过去了,现在每当我回到石湾,走过渠道,我就想起母亲开垦出的半亩菜园,这里曾经让母亲掉过多少血和泪啊,我忍不住眼泪,这是一个女人的生活篇章啊!
五十年代初,农村还很穷,家家种地养猪为生。水田要靠筒车舀水灌溉。因此河中要拦腰筑坝堵水。而坝上要年年填上石头黄泥去筑紧(那时候没有水泥)。所以按田亩算多少工数。我家没有男劳力,我妈只好去顶替,每天要到山上去挑石头填到河里筑坝。凡做工的人集体开伙食。有天我和弟弟去坝上看了看,远远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挑着一担石头,步履蹒跚的夹在男人之间。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母亲在做苦工啊,一天下来怎么能不累啊?我心想要是我父亲还在家多好啊,不至于让母亲做这么重的活。
晚上妈妈拖着疲惫的身躯从不早睡,也不坐到屋外去乘凉,而是坐在煤油灯下纳鞋底。我睡觉时喊母亲睡觉,母亲说你先睡,明天还要上学,等我一觉醒来,母亲却还在做事。我说,妈呀你真是要累死啊!母亲才回话说:“好了,就睡。” 那时的我真不懂事,一年要穿六双布鞋,脚长得快,上半年做的,下半年又穿不进去了。母亲做不过来了,就穿婶婶娭毑的。我从小就会跑路,后来读小学读初中都是读的通学。读中学时妈妈每天天不亮就起来做饭给我吃,吃过饭时,有时天还不大亮,母亲就送我一程,嘱咐我好好念书,免得将来受她这样的苦,我想着母亲的苦,牢记母亲的话,努力读书。
母亲由于做外面的农活做的太多,暑气,毒气受多了,一双手发烂,十个指头坏的稀烂,晚上疼起来哼个不停,请草药郎中敷药也止不住疼。有次我发现她晚上坐在井盖上,想要跳到井里去,我被吓坏了,好说歹说劝她回了房。后来母亲有几个指头变成了“鸟头”,指甲也没了,命苦的人命哪里那么苦啊!真是老天不开眼。
苦难的日子熬过了一段又进入了更加严酷的时代。六十年代初,农村刮起共产风,田土集中管理,首先大家吃食堂,一天到晚有四餐,晚上开夜工。白天吃饭前队长和治保主任训话,大家不能提前吃,训完话才能够端碗。不到一年时间,食堂就办不成了,生产搞不好饭菜都供应不来。这些村干部不是转业军人就是赤贫农,没有文化,他们只知道老少同吃同劳动,讲军事化,稍有迟到就得罚跪,搞得这些从未受过训练的村名做起事来也非常勉强,到处磨洋工,人越多事就越做不来。小自由不准搞,只好大家一起挨整挨饿。尤其是家庭出身不好的人,他们就把你从这里派到那里去突击什么工程,像抢修什么河坝水库,一年下来不知要跑多少地方,把人磨得七死八活的,家也不准回。放假了,我回家找妈妈找不着,我坐在门槛上哭,路过的人告诉我你妈在三胜队李家大屋里住。我连忙跑到李家屋里,见我妈住进了人家的猪栏房,那骨瘦如柴的身子正守着个小水缸,水缸破了个洞,正好成了个小灶。小灶上放口破锅,锅上盖个麻篮盖,正在蒸着野菜粑粑。她说食堂没开火了,每人每天领六两米,她自己找点野菜和着吃。母亲知道我要回来了,天天拈点米,集起来留着给我回来吃。隔壁杏婶,自己病得起不来了,听说我回来了,硬要把她没吃完的半碗饭给我吃,我端着碗眼泪直掉,我一生都记得这件事。我在学校也还没饿得成这个样子呀。
不几天,我又回学校了,过了几天叔公去看玲玲,跑到一中告诉我,说我母亲不行了,八个字走了七个。我听了,脑袋里嗡的一声,放下书本,就去找老师请假。那时候没有车坐,只好跑路,从浏阳到石湾七十多里路,我不知早晚,反正一个劲的往家里赶,只求见到母亲最后一眼。我一边哭一边赶到家时,天早已黑透了,不见母亲的踪影,一问才知道,在青年队做事的弟弟回来,用土车推走了母亲,可能去了医院。我到医院,看见母亲全身水肿,眼睛都睁不开了,经过抢救,慢慢又平缓了些,稍微吃点营养又活了过来,真是大难不死,她又能熬着她的苦难人生了。
到了七十年代,歪风终于刹住了,我母亲终于摆脱了压在她头上几十年的铜锅铁帽,弟弟也长大成劳力了,能当家理事了。母亲的负担减轻了些,一家人可以住在一起了,不久后我和弟弟先后都成家了,几年过去,都有自己的孩子,于是我们才分开住,母亲和弟弟一起过。家里一穷二白,什么都得重新开始添补,日子依旧艰难。弟媳身体不好,又连生了四个小孩。家里、菜园里的事仍然得母亲照理,还要照料四个孙子,大孙子得了小儿麻痹症,双脚一夜发烧就烧的残废了。母亲很心痛孙子,一只狗的骨头它一锤二碾做成粉末和着鹿茸粉给孙子做药丸。多费劲啊,到头来还是残了。
七九年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政策放开了,我才幸得机会离开了石湾。我由于参加工作较晚,工作上不敢怠慢,记住十多年的苦难经历,努力工作,所以从此很少有时间回石湾。只是有石湾的侄子、弟弟们经常来我那里做事,也能了解些母亲的情况。我和七昆每月寄点生活费给母亲,缓解家庭困难,母亲从黑发到白发,从直背到驼背,后来竟弯到了70度,母亲的样子就像一条吐尽蚕丝,缩成一团的蚕虫。
2003年正月,母亲一连七天没吃上一点食物打针吃药没有丝毫作用。十四日下午终于不行了,临终前我告诉她,关于父亲的死讯,她黯然长叹,没有表情,默默闭上眼睛一声不响的走了,终于结束了她的苦难人生。发丧日,我们生产队和下面两个队的人都拿着鞭炮,在路边燃放为我母亲送别,鞭炮连响几里路,我们子孙后代只好磕头致谢!
母亲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既平凡又伟大,我们后代无人能跟她相比,她坚贞忍让,不畏艰难,毅然守寡六十年。几十年如一日的劳作,无私奉献毕生精力,为儿孙受尽了苦头,我们要永远记住这位伟大的母亲和祖母。——李 恒(2016年7月2日)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7-12 17:3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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