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用诗词记录抗战
2016-07-18 15:43:33  来源：通讯员 李岳波  点击：  复制链接

老兵简介：何联芳，1924年农历10月26日出生，岳阳县鹿角镇富强村人。毕业于湖南文艺中学高中部，参加过抗战救亡工作，在湘中前线阻击日寇。主要在三民主义青年团湖南支团部，与国军第二十四集团军配合，负责战地服务队工作。抗战胜利后，历任军队政工及新闻编辑工作。1948年，在“首都卫戍总司令部江北分区指挥部政工处”任“军荐二阶” 。1949年调“第四绥靖区司令部政工处”任军荐二阶科员，代理第一科军荐一阶（相当中校）科长。

何联芳，1924年农历10月26日出生，岳阳县鹿角镇富强村人。有四兄弟，七岁入学，在何伏二屋场读私塾三年。父亲何爽溪当时在岳阳县城担任育婴堂堂长兼任岳阳县财政委员会委员。

为方便教育子女，1934年春，何爽溪将二儿子何联芳和大儿子何继勋一起带到身边，利用公余时间亲自授课，除讲授《四书》、《左传》、《诗经》等古典文学以外，部分教材采用最通俗的国文读本，或剪取报刊上的散文诗歌，同时还设置历史、地理、自然、算术等课程。何联芳在父亲身边学习三年半时间，不仅能动笔写记叙文和论说文，还初步掌握了写诗词对联的规律。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抗日战争爆发后，因岳阳县城遭受日寇飞机轰炸，何爽溪将何联芳送回到乡下，进入祖父何云槎创办的岳阳忠信小学，在高小五年级第二期学习。1938年下期，何联芳小学毕业。刚毕业，正值日寇进犯，岳阳县城沦陷，岳阳县各中学全部向后方迁移。因求学不便，何联芳辍学一年。1940年2月，何联芳的父亲将他交给在安化县政府工作的好友熊光林（本县康王乡人，他儿子熊源后来与何联芳同在文艺中学同班求学）。熊光林把何时联芳带到安化县城，进入私立英武初级中学补习班学习半年。8月，何联芳考入湖南私立文艺中学初中部二年一期，离开安化县到湘乡杨家滩（今涟源杨市）读书。

文艺中学原设在长沙南门外二里牌，因战事紧张，迁后方复课，首迁安化启安，再迁湘乡杨家滩，校长曹典球（长沙人，同盟会员，曾任湖南教育厅长，湖南大学校长，解放后任湖南省文史馆馆长）。曹典球文学造诣极深，寒假留校期间，何联芳得到曹典球亲自授课，在他的影响下，中文进步较快。1942年上半年，何联芳在湖南私立文艺中学初中部毕业，因成绩较好，下学期免考进入原校高中部读书。

从初中到高中，学校一直以沦陷区学生看待何联芳，湖南省政府教育厅每学期有大米补助。何联芳在高中期间，每学期成绩都名列前三名，又得到校方奖励，减免学费，以此减少家庭部分负担。

1943年上学期，何联芳在文艺中学还集体加入了三民主义青年团。这年寒假，他留校期间，被校方选派赴三民主义青年团蓝田学区青年冬令营受训，地址在现在的涟源市。在短暂的受训期间，营部曾举办论文竞赛，何联芳获全营第二名，得到奖励。回校后，上级安排何联芳在校里开展团务工作，在实践中逐渐熟悉团的业务。

何联芳不但成绩突出，而且爱国思想强烈，对日寇入侵恨之入骨。求学期间曾写下《湘北会战时在后方求学》一诗：“故园北望起尘烟，顽寇南侵愤不平。祖国存亡俱有责，文章满纸枉谈兵。”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1944年5月，因第四次长沙会战爆发，日寇进犯湘中，加上家乡长期沦陷，音书断绝，加上学校安全受到严重威胁，在风声鹤唳，何联芳忍痛辍学。8月，他离开学校来到武冈洞口（今洞口县），参加了三民主义青年团湖南支团部，与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四集团军配合，负责战地服务队，主要任务是积极宣传抗战，揭露日军暴行，加强军民合作，维护地方治安。

何联芳记得，第二十四集团军司令部设在安江，总司令是王耀武。日军占领宝庆（即邵阳）后，王耀武指挥军民积极做防御准备，破坏湘黔公路，在广大雪峰山地区挖掘工事，驻防要点，并进行整体防御规划。

作为战地服务队的一员，何联芳继续跟随服务队搞宣传和和加强军民关系。一天，他们行军到东安县城，已是傍晚时分，街市很热闹，都亮了灯。由于是急行军，人员都十分疲劳，就忘记与当地政府联系，服务队人员就直接住进了旅馆。第二天一早起床，何联芳发现街道上关门闭户，找到老百姓一问，才知道日寇就要进城了，大家都躲藏到山上去了。战地服务队人员人不多，平时也不参战，因此部队只给配了驳壳枪。这种枪主要用来维护社会治安，不适合打仗用。因情况紧急，战地服务队只好往山上撤退。

离开县城不远，何联芳发现前面有处地方有两座小山相互对峙，中间是平地，如果抢到制高点，对作战十分有利。走到山脚下，何联芳听到山上有人朝他们喊话：“你们快上山，等下日军要从这里经过。”原来这是驻扎在东安县城的第二十四集团军第74军第58师下属部队，他们都已经撤到山上了，准备在这里打伏击战。

在山顶，何联芳发现日军大约是200多人，正大摇大摆走在路上，准备从两山之间通过。部队已提前命令每位战士，日军进山时不要惊动他，等到他们全部进入包围圈后，将两头封锁好，再听候命令。

战斗即将打响，何联芳心里很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真正走上战场。过了一会儿，上面有人喊“开火”。何联芳一跃而起，抢到前面的一挺轻机枪。说是轻机枪，也有80多斤重。他将机枪架到山上最高点，对着鬼子就是一顿乱扫。看到鬼子一排排倒下去了，何联芳也不紧张了，打得就更来劲。因火线不长，打了没多久就听到上面有人喊“停火”，接着又喊“撤退”。于是山上埋伏的部队全部撤下来集中，然后就转移了阵地。

后来，何联芳写了一首词《水调歌头》，在下阙中有这样的文字，真实记录了当时的情况：“巡岗哨，坚营垒，募民工。侦察敌军动向，截击万山丛。阵上朔风怒吼，马上征衣凉透，热血沃心胸。昨夜荒村宿，战地晓霜浓。”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在洞口工作半年后，1944年农历腊月15日，上级将何联芳从战地服务队调回后方安江（现黔阳县）等候差遣。当天离开洞口时正值大雪纷飞，军车翻越险峻的雪峰山时，因路况恶劣，车行缓慢，晚上就留宿在路边的茅店。因寒气袭人，夜不能寐，何联芳写下了这样一首七言律诗：“雪峰山麓雪如悬，风雪登山路蜿蜒。洞口转移惊岁暮，安江留守值冬残。夜投茅店人难寐，车过危崖胆亦寒。此去后方多暇日，那堪前线战犹酣。”

安江是黔阳县的一个小镇，也是西南公路旁国民革命军的一个重要驻点，在抗战期间发挥了很大作用。何联芳就在这里待命并度过了春节。但为了救亡图存，他对在这里待命心有不甘，写诗言志：“头上霜天枕上寒，安江旅邸夜漫漫。救亡何患征人苦，待命方知行路难，举国高潮为抗战，满腔热血愧投闲。万家爆竹迎春节，心事重重未入眠。”

1945年2月，何联芳由湖南支团部派赴辰溪分团部，在王耀武所辖防区，担任第一股股长，主管人事及财务工作。

4月，第二十四集团军被编为中国陆军总司令部，直辖四个军，王耀武任第四方面军司令官。为加固工事，74军在战前紧急用老百姓提供的糯米配合三合土在城外建立以一道核心防线，该防线由于使用糯米坚硬无比，连大炮轰上去也只是一个小的缺口。

回忆起战争时的武器装备，何联芳说：“日本人的枪钢材好，射程也比我们远”。国民革命军虽然武器装备差，但在王耀武将军的精心指挥下，取得了雪峰山大捷，日军死伤人数极多。记得在辰溪阻击日军时，王耀武指挥部队一次就俘虏了日军400多人。何联芳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是晚上他负责查岗哨，一查就是一整晚，有时早上回来衣上的露水都结成了冰。

何联芳还介绍说，王耀武读了很多古书，古典文学功底深厚，作报告时引经据典，信手拈来。他不但爱部属，对俘虏也很优待，从不打骂，主要进行教育感化。同时，他又十分重视军纪军风，写过一本《从做人到作战》的手册，作为教材下发部属学习。

1945年下半年，何联芳改任辰溪分团部第三股股长，负责宣传及社会服务活动，并兼任湖南《中兴日报》湘西通讯员。

 

抗战取得胜利的第二年年初，为纪念抗战英烈及阵亡将士，第四方面军总司令王耀武决定，在长沙天心公园兴造崇烈亭，并举行了阵亡将士追悼大会，王耀武将军亲自撰写了挽联。何联芳至今还清楚记得挽联内容：“八年车马遍东南，驱血肉，御枪弹，忠勇所伸余痛在；十万貔貅同风雨，悼死亡，问疾病，艰难强济疚心多。”该亭后来由第四方面军留守主任唐生海、副主任李祝年主持其事。

不忍燃箕煮豆，何如解甲归乡

抗战胜利后，岳阳也得以光复，何联芳就开始向上级申请回家乡工作。直到1946年2月，湖南支团才任命他为岳阳分团第二股股长，负责团的组织与训练工作。

可是国民党与青年团之间发生了严重摩擦，双方动用各种手段，操纵地方选举工作。何联芳因年轻望浅受人利用，难以应付。1947年2月，借中央团部通令整顿内部，组织重新登记团员之时，何联芳申请长假脱离团的工作，在县城的《湖湘日报》社担任编辑，得到报社主笔老报人王挹芬先生的辅导，编排技术提升很快。

 

但何联芳还是不安于在本县工作，加之做的很多事情被他人猜忌，于是就想远走高飞，另谋出路。恰好此时他的表兄张南洲在国防部担任政工局科长。经他介绍，何联芳转入军队政工。

1948年9月，何联芳来到南京，在“首都卫戍总司令部江北分区指挥部政工处”任“军荐二阶”（相当少校）科员。当时指挥部驻地设在江北安徽滁县，覃异之担任首都卫戍副总司令兼江北指挥所主任，何联芳就在他下面负责政工工作。时值国内局势紧张，何联芳写了一首《唐多令》词：“激浪下金陵，危城紧闭门，隔长江鹤唳风声。昨夜军中严戒备，传口令，阻行人。憔悴不知春，芜湖一日程，见沿途冷冷清清。司马青衫双袖湿，伤战乱，怨飘零。”

何联芳还记得，覃异之满腹经纶，被柳亚子先生称为“星斗落杯中将军”，还与岳阳县抗战有一段很深的渊源。那是1939年9月，他率领195师参加了第一次长沙会战，在新墙河地区阻击日军并给予日军以重创，其部下史恩华营长率领1131团第3营官兵在笔架山与日军奈良晃支队苦战七日全营阵亡。由于在第一次长沙会战中的英勇表现，覃异之师长及其部下一战成名。10月6日，覃异之部队击溃日寇，收复了新墙河原五十二军所有阵地，当时正逢重阳节，眼看战后满目疮痍，深有所感，赋诗纪事，写下“洞庭湖畔水云乡，劫后人家半散亡。战败倭奴初驻马，四山风雨阻重阳。”这首诗，何联芳至今一字不落能背下来。

1949年元月，江北分区指挥部因战略部署，机构裁撤，何联芳被调到“第四绥靖区司令部政工处”，任军荐二阶科员，代理第一科军荐一阶（相当中校）科长。第四绥靖区司令部原在河南开封建立指挥机构，因经过多次作战先后转移到安徽芜湖、青阳、歙县等地。

何联芳到那里报到时，该部正在青阳前线。此时人民解放军尚未渡江，而长江两岸，人心惶惶，土气消沉。何联芳深知国民党大势已去，且因长期内战，双方伤亡惨重。都是自己同胞，自己必须悬崖马，决不能随波逐流，招覆致满。何联芳在该部的短暂时间中，因文字功夫较好，深得司令部领导赏识，主要负责处理重要文件。但想离开岗位，并非易事。他只好以回家结婚为由，向政工处长王维绩请求给短假一个月。王处长是陕西商县人，为人厚道，对何联芳青眼看待，虽同意所请，但一再叮嘱，决不可如黄鹤，一去不返。何联芳念及公谊私情，黯然伤神。

 

1949年4月，何联芳含泪告别王维绩处长，并写下《朝中措.告别安徽青阳前线》一词，表明心迹：“连年内战备江防，戎旅守青阳。百姓疲于征缮，三军枉死萧墙。都门惶惑，人心离贰，士气颓唐。不忍燃箕煮豆，何如解甲归乡。”

随后何联芳由青阳乘军用汽车至芜湖投宿一晚，次日改乘公路局客车，经过宣城至歙县，在第四绥靖区司令部县留守处逗留旬日，再乘过境汽车至浙江杭州。

到了杭州，他在西湖游览了一天，并写下《时局动荡路过杭州》一诗：“苏杭自昔比天堂，今日江南是战场。海内风云惊骤变，西湖歌舞尚如狂。岳王浩气空千劫，秋侠英灵哭万方。凭吊夕阳残照里，唏嘘国事正蜩螗。”然后从杭州改乘浙铁路列车回湖南，因中途桥梁破坏，过渡换车，历时两日两夜才抵达株洲。在株洲下车时，何联芳看到湖南发行的《中央日报》，才知道人民解放军已渡过长江，并占领南京。深夜，何联芳改乘粤汉铁路列车抵达荣家湾。

历尽劫波归平静，老夫聊发少年狂

1949年年5月，何联芳与甘田乡彭贺平之女彭泽林结婚成家。他俩是经人介绍，在岳阳县城认识，1947年冬天订婚，一生育有两男三女。

7月，岳阳解放 ，县政府清理国民党工作人员，何联芳来到离家二十余里外的新墙公安派出所，办了登记手续，交待了自己的历史问题，并缴销了所有工作证件，安心回家种田。

1950年下半年，全国上下开展声势浩大土地改革。1951年正月十一日，何联芳被岳阳县第二区人民法庭扣押，关押半年之久。对证他所陈述的历史情况。七月下旬，第二区法庭裁撤，将何联芳由荣家湾解送岳阳县人民法院，再由法院遣送县公安局劳改队改造，历时9个多月。1952年四月下旬释放，回农村管制3年，过着一贫如洗的生活。

 

1988年4月至1990年冬，何联芳受邀编修《岳阳县志》，主编县志中的“人物篇”和“军事篇”及《新墙河简志.战争章》，并审阅了《岳阳县卫生志》。

生活之余，何联芳笔耕不止，进行诗词创作。他擅长诗词艺术的研究和探索，注重深入生活，感悟人生。其作品以极为凝炼的笔墨，烘托出极为深邃的意境和宽广的情蕴。行文简洁犀利，想象奇特新颖，文字对仗工整，清闲雅淡幽香。语言质朴明达，刻画细致真切。无论是谋篇布局，还是遣词用句，都显示了其娴熟的艺术功力，创造性实现了景致与情怀，现实与历史的和谐统一。

有付出就有收获。何联芳的诗词作品多次在北京、山东、河南、湖北等地刊物上发表，多次在海内外获奖。诗词先后载入《世界优秀专家人才名典》及《中国实力派诗词艺术家代表作辞典》，被中国文化名人研究会授予“人文社会科学突出贡献专家”称号。2005年还出版《何联芳吟稿》一书。

                                         文   李岳波

责任编辑：孙洪艳 最后更新：2016-07-18 15:49: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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