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战老兵回忆湖北沙坝店子血战 ——记四川南充籍抗战老兵雷汉清
2016-07-29 10:05:11  来源：通讯员 朱兴弟 何南英  点击：  复制链接

年 龄：94岁

籍 贯： 四川南充营山县清水乡

参加战斗：沙坝店子战役、宜昌保卫战等。

今年阳春三月的一天上午，我们南充民革志愿者一行来到营山县清水乡双井村抗日老兵雷汉清家，因我们事先电话与他联系过，他早早就坐在家门前乡道边的一条木凳上等候着我们。

雷老给我们的第一印象就是精神和气色都很好。他拄着一根木棍作为拐仗，在后来的交谈中，我们才知道他的右小腿在抗日战场上被日军子弹击伤，当年曾医治痊愈。雷老在十多年前的一次劳动时不小心把曾在战场受伤的腿摔伤，随着年龄增大，医治过后，已不能正常走路。

 

雷老早早坐在乡道边迎候南充民革志愿者

在交谈中，我们发现雷老记忆力不错，声音也很清晰，完全不像90多岁高龄的老人。据雷老讲，当年他在家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1939年初，他在营山县国民学校读书，为躲避抓壮丁，还没毕业就被父母送到营山县回龙场上替人做帮工。1940年3月的一天，甲长带人到回龙场找到他，动员他当兵。“我当时不满18岁，甲长对我说了一些打击日寇、保家卫国之类的大道理，还说当兵有军晌，在外面还能开眼界，比做帮工或种庄稼都强多了，当时我想了想就同意了”雷老说，当时和他一起当兵的还有同甲的雷自先和雷自风两人。

此后他们步行被人送到营山县城，接新兵的人给他们每人发了两双草鞋，然后几十人的队伍徒步去绵阳。“我们在路上晓行夜宿，许多人的两双草鞋全都磨坏了，便赤着足走，整整走了7天才到达绵阳，我的脚底已磨起了血泡。”雷老说。在绵阳城里，他们被安排到城隍庙住了下来，在绵阳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军事训练后，被补充到国民革命军第七十五军预备第四师第十团，师长叫傅正模。“当时部队发给我们每人黄军服1件，衬衣1件，短裤两条，帽子1个，随即我们部队开赴湖北抗日前线。因我在新兵队伍中算是有点文化的人，于是被长官安排在军需室做传令兵。”雷老对我们讲道。

 

因作战勇敢 我被调进机枪连

据雷老讲，当时他们部队驻扎在湖北宜昌小溪塔，后来又到过黄金山，南京关等地参与对日军作战。雷老当传令兵约一年左右，就被调到步兵连队。“当时我们的全身装备有一支俗称“老套筒”的汉阳造步枪、4颗手榴弹、7斤干粮、200发子弹、1张洗脸帕、1件雨衣，1个铁皮水壶，在训练和行军时，一样都不能落下，几天下来，就把人累得像散了架。”一些事雷老至今记忆犹新。他说，一位姓何的班长是陕西人，见他年龄小，就帮他背步枪和手溜弹。“这种友爱精神在抗战期间的部队里是广泛存在的，我对他终生感激不尽，至今还记得他的模样，可惜后来他在沙坝店子战场上牺牲了！”雷老说到此，陷入沉思之中。

“我们每天除了训练外，还要挖战壕，修工事，白天累得筋疲力尽，晚上就枕着枪睡在坑道里，下面垫上厚厚一层茅草，开始上面铺着一条毯子，后来毯子又脏又湿，只好放弃了。”雷老说，他们打仗时每人发两盒压缩饼干，这种饼干很不好吃，可为了补充体能，他们也只能就着凉水一点点咽下去。“那时我们脚上穿的是用废布条打的六股筋的草鞋，长年累月无论行军还是打仗，我们都穿着它，有时鞋磨破了，就赤脚行走，因此每个人都练成了一双“铁脚板”，只是冬天冻得像两块没有知觉的“生铁板”。”后来雷老因训练刻苦，作战勇敢，被调到了机枪连任重机枪手。

当时部队弹药十分紧张，雷老他们在军事训练时进行实弹训练的机会很少。雷老说：“那时候的机枪设计比较简单，操作也不复杂，仅仅训练了两周，我就熟练地掌握了重机枪的使用要领。”雷老刚到机枪连时，使用的是“水冷机枪”。这种枪在短时间内射出大量子弹后，会产生很高的温度，枪管甚至变形。为了延长枪管的使用寿命，设计者在枪管的外边做了一个水桶，里面装满水，用于冷却枪支，所以战士们通常叫它“水机关枪”。过了一段时间后，雷老用上了“马克沁”重机枪。他说这种重机枪是二战时期普遍使用的一种自动武器，它每分钟可发射出600发子弹。“另外，我还使用过一段时间的“三十节”重机枪，这是武汉汉阳兵工厂根据美式重机枪仿造的，它比我以前使用的重机枪先进许多。”雷老回忆说。

 

搭人梯攻敌 我从死人堆中里爬出来

最让雷老难以忘怀的是湖北沙坝店子战役。1941年12月的一天，第七十五军预备第四师接到战区司令部的命令，夺回被日军占领的湖北境内的宜昌沙坝店子。当天晚上，第四师所辖3个团长途奔袭，经过七里峡、杨家河等地向沙坝店进发。“当时正是寒冬时节，朔风刺骨，雪花纷飞，又是月黑天，伸手不见五指。我和战友们深一脚浅一脚在崎岖不平的雪地上摸黑走了一夜，也不知摔了多少跤。次日天不亮，师部传令部队分散在老百姓家中隐蔽休息,待天黑时再继续前进。”雷老回忆道：“我们在老乡家中用自己带的粮食做饭，老乡们杀鸡杀鸭，把家里好的食物都拿出来招待我们，鼓励我们勇敢杀敌，令我们十分感动。”士兵们在老乡家里把被雪浸湿了衣服用火烤干后，当晚又继续行军。

第三天，全师挺进到下坪一带，离日军盘踞的沙坝店子只有数里之遥，中间隔着一座山梁。当天晚上，第四师指挥部向3个团下达夜袭沙坝店子日军据点的命令。半夜时分，主攻团进入预定作战区域，10团担负袭击日军侧翼的任务。

“当时我们在距敌军阵地约两三百米的山地中潜伏下来。为了出其不意地消灭敌人，团长决定将机枪连部署到山顶上，以占据制高点，居高临下遏制日军火力。”雷老回忆说。“连长在观察地形后，带领我们向山顶迂回前行。在接近山顶时，一道陡峭的山崖挡在我们面前，因无路可上，连长决定搭人梯上去。”雷老说到此，音调提高了许多。他说：“当时我已19岁，个子高大壮实，于是自告奋勇地站在了人梯的最下面充当“底座”，然后三四个战友站上了我的肩头。就在战士们源源不断地通过人梯攀向山顶时，突然日军军犬狂叫，紧接着尖锐的警报声划破夜空，照明弹也升上天空，把大地照耀得如同白天。我军一无掩体，二无战壕，全军1000余战士全部暴露在日军的火力网下。戴团长见状立即下令我军强攻，这时冲锋号响起，战士们猫腰前进，结果一排排被日军密集的子弹扫倒；站在我肩上搭人梯的战友也全部被敌人机枪击中，倒了下来，我被战友压在了最下面。我当时以为自己也中弹报销了，瞬间失去了知觉。战斗结束后，我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右小腿已被子弹击伤，再被战友的遗体压倒，于是昏迷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我苏醒过来，从战友遗体堆里爬了出来，然后被战友救出，送到部队医院治疗了一段时间后，重返抗日前线。”

次日当日军获悉国军大部队援军将到时，立即溜之大吉，撤出了沙坝子店。雷老事后方知当夜为部队开路的工兵在破坏敌人的铁丝网时，触动了警报，被敌发现后开火，以致我军损失惨重。“我军3营几十名士兵与几百名日兵进行肉搏，全部壮烈牺牲。”说到此，雷老声音低沉，他说：“与我同时参军的同乡雷自先和雷自风也在此次战斗中牺牲，机枪连的战友也大多数牺牲了。这场战役异常惨烈，10团在此次战斗中仅剩下10多人，而我却大难不死！”

 

战略相持 我军收复诸多重要城镇

雷老伤愈重返战场后，已是二等兵机枪手，当时用的是加拿大重机枪，弹夹装200发子弹。1943年四五月间，驻湖北的日军加紧了对中国军队的攻势，进而威逼陪都重庆。雷老随部队奉命到宜昌驻防，然后在雾渡河河坝挖战壕，以防御日军进攻，随后部队到清风寨和云峰寨等地驻防，后在沙市和宜昌一带驻守，在云湖、清湖、桃子坪等地与日军作战。雷老说，到了1945年，日军已成强弩之末，在当年4月的一场战斗中，天上不但有我空军飞机向日军俯冲扫射，还有美国空军参战支援我军，并投下大量炸弹轰炸日军阵地；我空军飞机和美国飞机还与日军飞机在天上展开激烈的空战。“我曾亲眼见到几架日机先后被击中，冒着黑烟坠落下来。我们将美国军机叫作‘五头飞机’。在我空军和美国飞机的配合下，到当年夏天，我军和兄弟部队先后收复枝江、宜都、公安等重要城镇。”雷老神采奕奕地回忆道。

“在抗日的战争年代里，我们牺牲了难以数计的战友，每场战斗下来都是尸横遍野，惨不忍睹！”雷老说，抗战时期，他随部队大多在湖北与日军作战，长年都是徒步行军，湖北到处都有他们的足迹。他记得第一次坐汽车是在日本刚投降后不久，他们连队从沙洋到老河口，坐的是缴获日军的黄颜色敞篷汽车。

抗战胜利后，雷老随部队驻扎汉口看守投降日军，然后乘船押送日军顺长江而下直到上海杨树浦，将日军交给其他部队遣送回国。“1947年，我被点名报考宪兵，经考试合格后，先后在河益县、芜湖、杭州海潮分别参加3期共1年多时间的学习，毕业后我被分到宪兵第7团6连1排147班。”具体时间雷老已记不清楚了，他说，此后他随宪兵部队在上海飞机场执勤一段时间，然后到南京下关驻军服役。1949年4月南京解放时，雷老随部队在狮子山投诚，参加了解放军。

新中国成立后，雷老回到了营山县清水乡双井村老家，于1952年结婚。土改中，他当上了民兵，积极参加“清匪反霸”斗争。后来根据乡政府安排，在乡上的作坊里用硝土等原料配制炸药，用于炸山开田，成为了一名生产能手。在“文革”前，雷老还担任过几年生产队的出纳员。雷老妻子已病故多年，他有两女1儿，儿女对他很孝敬。目前他跟随大女儿和大女婿生活。“感谢党和国家，感谢志愿者，没有忘记我们这些抗战老兵，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能活到今天，想不到还能享受国家的照顾和人们的尊重，我这把老骨头到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雷老感慨万分地对我们说道。

 

为雷老和大女儿、大女婿及孙女合影

 

 

 

责任编辑：孙洪艳 最后更新：2016-07-29 11:3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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