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抗战年代,陈老数度哽咽落泪。 周晓云 摄
1944年秋,日军向桂林、柳州进攻,民众纷纷乘火车逃难。
陈国臣仅存的年轻时戎装照。
年届90的陈国臣老人一口气讲述了将近3个小时,每到激越处老泪纵横,哽咽不已。他的左眼因长期沙眼已然彻底看不见,右眼也只剩模糊的视线。
采访之前,陪同的民革澄海委员李海俊老师告诫我们,老人家患有心脏病,最好别让他太激动。然而此刻,记忆之绳已栓着他走回那苦难的年代,那些业已逝去的人和事,怎能叫他思绪平复……
口述
陈国臣 (90岁,澄海人。黄埔军校第19期工科学生,原94军121师工兵营历任少尉排长、中尉副连长。后任该师直属连上尉连长。1949年随傅作义在北京起义。)
“我曾是儿童团长,为避战乱逃往泰国”
1937年,我才14岁,正在澄海县立景韩小学读书。自“七七事变”后,国内民众抗日卫国的呼声日益高涨,越来越多的人以各种方式加入抗日救亡运动。我姐所就读的凤山女校一位教五年级的老师王慕真,是中共地下党员,正在积极发展学校的先进学生,加入他们组织成立的澄海抗日同志会。
我在他们来学校发展学生时,被吸收加入。当时虽然年纪小,却也听说过日军的恶行,心中有一股抗日的激情,于是就这样加入了。并且因为我表现积极,被任命为当地儿童团第一任团长,改名陈瑛。
第二年,日军开始逼近汕头。我们家正好有亲戚居住泰国,我爷爷是乡里的老秀才,因我父亲在我8岁时就去世了,爷爷决定把我送到泰国,希望能躲开祸福难料的战争时期。于是,我就乘着家乡的红头船辗转到泰国,寄居在我表哥郑镇藩那儿,在他的“美昌”行里当小公司(小伙计)。
1940年,我为了参加抗日,毅然跟一个叫蚁足义的同学踏上回国路。我们先乘船到香港转道。可是蚁足义是“阿舍”(少爷)出身,吃不了苦,上船没多久就抛下我跑了。我一个人因为没钱没得吃,举目无亲险些跳海,幸遇一潮州籍老师,他在香港德辅道西教书,给我雪中送炭,帮我买吃的,买前往广州湾的船票,还帮我写了一份介绍书。
我由广州湾上岸,再从湛江沿公路一路步行,经赤坎、遂溪、石角、良田,最后才到广西柳州,坐上开往贵州黄埔军校的火车。
“目睹蚁光炎被杀,更激发我回国抗日”
当时我之所以毅然决定回国,是因为碰巧目睹了时任泰国中华总商会主席蚁光炎被日寇暗杀的经过。
那是1939年11月的一个冬夜,当时我正走在曼谷耀华力路上。突然,听到几声枪响,街上行人顿时乱成一团,四散逃窜,却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等枪声停了后,冷静下来的人们才开始寻找着突发的原因。
那几声枪响的目标竟是蚁光炎。蚁光炎虽然人在泰国,但心中时刻牵挂祖国,他曾在泰国组织了声势浩大的抵制日货运动,并多次发动抗日募捐和出售爱国抗日公债等活动,支持泰国爱国华人和热血青年回国,投身抗日救国运动。这一切,引来了日寇的杀机。日寇记恨蚁光炎的行径,派人在那街头埋伏,等蚁光炎来接妻子时开枪暗杀。
背部中枪的蚁光炎最终来不及抢救,在送往医院的途中牺牲了。临终前,他对妻子说:“我虽死,你们不用痛心,中国必定胜利!”
虽然之前也曾投身儿童团参加抗日宣传,也听闻过日军的恶行,但那些听闻,都没有这一次的亲眼所见令我震撼!看着英雄悲壮殉难,却仍心系祖国,再想到日本鬼子的残酷行径,我便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回国投身抗日,把日本人赶出我们的国土!
而当时,我这个决定并没有得到家人的支持,他们甚至把我的身份证等证件都藏了起来。可我决心已定,谁都动摇不了。
“学生军撤离前线,杀敌之情难以平复”
加入黄埔军校那一年,我17岁,梦想着能赶快毕业,投身前线,实现抗日救国的理想。我还记得当时军校大门口的对联上联“升官发财请走别路”,下联“贪生怕死莫入此门”,横批就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当时的黄埔军校是高中学制,四分校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军训部指令招收海外青年学生的定点军事院校,为了照顾我们这些华侨生才开设了初中。我参加了华侨入伍生团,读了一段时间的预科,再通过考试转入正科。因为数理化成绩不错,便被安排在工兵科,成为第19期的工科生。
1944年,日军向湖南广西大举进犯,桂林、柳州相继沦陷,贵阳也危在旦夕。广西全州国民党93军被突破后,广西北门的门户洞开,形势严峻。
为了守住广西北面,上级命我们黄埔四分校在校学生第9总队、教导团以及在校官佐组成黔桂边区警备司令部,由时任黄埔独山分校中将主任韩汉英任警备司令。所有教职员工和学生整编成两个学生师开往南丹前线狙击日寇。
这个命令,对于当时一心抗日杀敌的我们,是无比兴奋的消息。大家一路上欢呼雀跃,想象着自己上阵杀敌的快意心情。
可是,这个目标却迟迟没有实现。
那年的年末,日军第13师团越过金城江逼近南丹前线。却没有进攻防守南丹的黄埔军校生。但第二天,军训部就以“军校生是未来的军队骨干,决不可以轻易损失”为由,命令教官带着我们这批学生军返回独山。这一纸撤退令,让一心上阵杀敌的我们难以接受,我们一次次向上级请求留下,都没有得到批准。于是,就这样结束了第一次前线生活。不少同学因为壮志未酬,伤心得哭了起来。
“在六寨遭遇轰炸,原来竟是翻译出错”
从南丹撤到六寨后,为了抵抗日军的进攻,我们开始在一个山坡上构筑防线。那是在六寨的第三天,突然几架美军飞机轰鸣而来。一开始发现是盟军的飞机,大家并不以为意。可飞机在上空盘旋了一周之后,就开始向地面扫射机枪,还投下了几枚炸弹。美盟军这一举措让大家措不及防,许多士兵更是来不及躲闪,伤痕累累。城区里本来还在挥舞彩旗迎接美军的百姓,遭到轰炸后,四散逃乱。而我们也摸不着头脑,不知美军为何轰炸自己的盟友。
事后才听说,驻于成都地区的美军第14航空队奉命去炸南丹、六甲地区的日军,由于翻译出错,把“六甲”译成“六寨”,才遭遇此轰炸。结果,设在六寨的国民党第四战区司令部化为灰烬。
“撤退重庆苦难堪,士兵难民搅成一团”
六寨也呆不下去了。不到一个月,同学们又打起背包继续北撤。而撤退的路上,就一个字:乱!
我们学生军还算讲秩序,我所在重机关枪连,四人合抬一架重机枪,身负重荷,有序撤退。一路上,不少难民纷纷跟上来,想跟部队逃到重庆,结果把队伍都打乱了。而原来驻守广西全州败回来的93军的败兵们更是添乱,不时行抢。后来我们学生军不得不将他们扣留,解除他们的武装,收容整编了一些重新入伍。
公路上,各省逃来的难民绵延不绝,我们的车子只要稍作停留,马上就会有难民爬上车顶攀住车厢。同学们也没阻拦,搭不上车的,只好推着板车或鸡公车一步一步往前走。伤亡事故不断,真是惨不堪言啊!有一次,我乘的车子坏了,就下来推军车,当时只觉得脚下一滑,定睛一看,原来雪层下竟露着几具尸体,模模糊糊看见有个大人搂着一个孩子。这些人是冻死、饿死或被轧死的,我已经辨别不清了。
到重庆后,我被分配到重庆陆军工兵学校继续学习。半年后,抗战终于胜利,学校给我们每人颁发了一枚抗战胜利纪念章。(来源汕头都市报 记者 林琳 周晓云)
责任编辑:石江鹏 最后更新:2015-05-05 16: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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