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国仲：“打虎掏心”破敌“囚笼”——忆白晋战役中的南关战斗
2017-02-18 10:26:31 来源： 抗战老兵口述资料中心 点击： 复制链接
1939年，日军对我太行等抗日根据地的“扫荡”失败之后，于1940年初转而加紧修筑铁路、公路，沿途设点筑堡，妄图以铁路为柱，公路为链，碉堡为锁，层层围困、分割和封锁，以便进行更大规模的分区反复“扫荡”、遂行其所谓“囚笼”政策。
在冀南平原，日军依托平汉路向东扩张，相继筑成石家庄至南宫，内丘至巨鹿，邢台至威县，邯郸至大名等公路干线及许多支线。我冀南根据地被分割为若干小块。敌还计划修筑联结平汉、津浦两大动脉的德石以及邯郸至长治的铁路。在太行、太岳山区，敌人正加紧修筑白(圭)晋(城)铁路，企图将太行、太岳山区劈为两半。尔后，再准备修筑临(汾)邯(郸)路，即可将太行、太岳山区划成一个“田”字形，分割成4块。同时，在平汉线西侧亦积极修筑据点与公路，封锁我太行、冀南间的交通，妄想缩小我军活动范围，截断我各区之间的相互支援，以便分区反复“扫荡”，达到摧毁我抗日根据地之目的。
我129师刘伯承师长、邓小平政委深刻地研究了敌人的企图，号召全区军民“面向交通线”。并提出了主力军、地方军和广大人民群众相结合，重点破击与全面破击、大破击与经常性的小破击相结合，展开交通斗争，反击日军“囚笼”政策的其体方针。
为了破坏敌人修筑白晋路的计划，1940年5月初，刘师长、邓政委指挥太行、太岳军区部队进行了著名的白晋战役。
这次战役的具体部署是：以师特务团和部分地方武装，破击祁县东观至来远段;以385旅、平汉纵队主力与晋冀豫边纵队1 、3两团破击来远至武乡权店段，并夺取南关镇敌之军用物资;以386旅及决死队1纵队破击权店至沁县的段柳村段.战役于5 日发起。各破击队在2 万余群众的大力协助下，在南北100余公里的铁路线上，展开了声势浩大的破击作战，勇猛地袭击白晋沿线的沁县、固亦、漳源、权店1南关以及来远各据点之敌。各破路部队在广大群众的积极配合和大力支持下，炸桥梁、翻火车、搬铁轨、烧枕木、破路基，将日军经营1年的白晋路破坏了50余公里，炸毁大小桥梁50余座，火车卫列.毙伤敌700余名，严重打击了日军的“囚笼”政策。
郑国仲
(一)
白晋战役中最漂亮的一仗是南关战斗。
南关，是武乡、祁县、平遥3县交界处的一个大镇，它是出入上党的要塞，也是白晋路之咽喉。日军在镇上存放着大量的炸药等军用物资，是一个较大的供给站.镇上还关押着日军从河北、山东抓来的1000多名修路民工。总之，南关，是日军侵占我晋东南地区的一个重要据点，也是套在我太行、太岳区锁链上的一把大锁。因此，攻打南关镇就成为白晋战役突出的重点.
1940年5月2日下午两点半左右，385旅陈锡联旅长给我打电话，要我同鲍先志同志马上到旅部驻地西黄岩村。从我们的驻地到西黄岩村不到10公里，我和鲍先志带了两个警卫员，4人骑马，一路小跑约半小时就赶到了。陈旅长向我们详细地交代了刘、邓首长决心破袭自晋路，给敌以沉重打击的作战部署。同时，把攻打南关这一重任交给了385旅769团.那时我任该团团长，鲍先志同志任政治委员。陈旅长反复说明了攻打敌重镇州菊关，对白晋战役全局的重要性，并向我们介绍了驻守南关敌军的力量和部署。
日军深知南关战略位置之重要，派了1个加强中队约200余名日军，外加200多名伪军，由阴险、残暴的日军中队长峰正荣率领驻守。陈旅长接着说：现在问题的关键是要遵照刘、邓首长的指示，打好这一仗。既要完成任务，又要打得干脆、利落。要勇敢加智慧，多动脑子，多想办法，对于这次战斗的左、右邻的配合。以及战斗的接合部，你们就不要考虑了。你们的任务就是要坚决拿下南关镇，消灭峰正荣。你们回去可以先研究一下，明天上午，听候作战科的命令。明午后，郑国仲同你们团3 个营的营长，一律换上便衣，到指定的集结地集中.我们一起去侦察一下地形，尔后，再制定具体的战斗方案。
我和鲍政委于傍晚赶回了团驻地。晚饭后，团的儿个主要领导在一起交换了意见，并决定第2天上午，由鲍政委主持召开团军政委员会，进行初步地研究和讨论。
3日午饭后，我换上便衣这时，换了装的1营营长李德生，光着头、挽着裤脚，一头闯进来说：“团长，你看我象不象一个当地的老乡?”我笑着说： “我看你象一个憨小子。”接着3营营长马忠全和2营营长张天恕也穿着便衣、走了进来。我们4个人，说说笑笑走出了村。
按预定时间，我们来到了集结地点，只见在我们右面的山坡上走下来四五个手拿镰刀、肩扛扁担的老乡。走在前面的身材魁梧，头戴一顶旧草帽，身穿灰布褂子，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陈旅长。跟在他身后的是作战参谋铁夫同志.同他们拉开一小段距离的是另一位参谋和两个警卫员。5月的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但是，这天天空连一点云彩也没有，加上我们都是迎着太阳赶路，所以大家的头上都已冒出了汗珠。陈旅长走过来，一边用手帕擦汗水，一边指着前面的一个突出山峰说：“前面的山峰就是大官寨。大官寨那一面的山脚下就是南关镇。”大官寨位于南关镇西侧，横在我们的面前，显得很突出。我们按预定的路线向人官寨方向行进。开始，我们沿着一条干河沟行走，陈旅长一边走，一边向3位营长仔细询问部队的情绪、训练和最近人伍的一批新战士的情况，李德生等3位同志同他一一作了回答。陈旅长说：“你们要特别注意关心新战士的生活，尽快提高他们的军事素质。”接着我们沿着一条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爬上了一个小坡地。陈旅长说：“战国的时候，这里是赵国的地盘，赵国的都城在邯郸。那时南关就是一个很重要的关口。同大官寨相接的秦五坡，为什么叫秦五坡?是不是赵国同秦国在这里打过仗，我没有根据。战后，你们谁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证一番。”他又指着高低起伏的山峰，纵横交错的沟壑说：“这里真是打游击的好地方。日军机动能力强，但是，只要把他引进这山沟里，他的机动能力就难以发挥，优势就会变成劣势，就会变成一个拐子。再加上敌人是侵略者，没有群众基础，人地两生，拐子又成了瞎子。盲人骑瞎马，没有不失败的。”大家听了都很兴奋。我们翻过小高地.又穿过一条干何沟，来到了大官寨的山脚下.稍稍休息之后，我们9人分成3路，顺着山凹处，沿着山石一步一步向上攀登。大约1个小时后，我们登上了大官寨的顶峰。借着丛丛灌木的掩护，我们选择好地形，用望远镜详细地进行观察站在大官寨完全可以鸟瞰南关镇。南关镇果然名不虚传，地势十分险要，全镇四面环山，白晋路由北向南穿街而过。西面和西北面有两条河川在西北处交接，河水虽然不大，但是，由于沟壑交错，地面狭窄，部队无法运动。镇北云盖山的前面有两个突出的高地，高地的上下都筑有碉堡，居高临下，视野开阔，便于发扬火力。火车站位于两突出高地之何，部队难以靠近。陈旅长指着两个突出高地的碉堡对我说：“不控制这两个碉堡的火力，部队无论从哪一个方向都无法进到镇内。”云盖山的对面和左侧有秦五坡和极子山，山下有两个碉堡，火力交叉，部队由此突人，必然会造成大的伤亡。加之经我军几次袭击，敌防卫更加严密，铁丝网、封锁沟交叉纵横更增加了我进攻的困难。陈旅长一边认真细致地观察，一边指示两个参谋划草图，详细地记下了每条山路、每个碉堡的位置，火力交叉的情况，其至连南关镇的巷道、主要房屋也作了标志。我也详细地观察和记住了每一个部位。侦察完后，在返回驻地的路上，陈旅长一言不发，可以看得出他心里很沉里，我也感到这块‘肥肉”确实不大好咽。快到我们团驻地的时候，夜幕已快降临。陈旅长说：“你们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明天一定要拿出具体的战斗方案来。”然后，陈旅长等一行5人，返回西黄岩村。
陈锡联
(二)
我们返回驻地，已近晚8点了。我的心里很不踏实，鲍政委看到我坐立不安，劝慰我说：“地形复杂吧，不要着急，没有过不去的河，也没有翻不过的山，不信这么个小棱坎能把我们的老郑难住。”听鲍政委一说，我的心绪宁静了一些。这一天尽管跑了一下午，肚子饿得咕咕直响，但是警卫员把晚饭端来后，我一点也不想吃。鲍政委又走过来开玩笑说：“伙计，你要不吃饭，峰正荣可高兴了。”我说：“他要是高兴呀，我非多吃几碗不可。”吃了一碗饭，我立即同鲍政委、王远芬参谋长、作战股长和3个营长反复进行研究，我们设想了儿种打法，但是又都否定了。经过反复思考，我觉得靠强攻是难以奏效的。我对大家说：“如果强攻，从外一层一层往里剥，既要花费很长时间，又容易增大我军伤亡。好在不考虑左、右邻，也不必担心敌人的增援，无后顾之忧，否则，这种打法，后果更不堪设想。”鲍政委接过我的话说：“强攻不行，那就考虑智取嘛。”可“智”在哪里呢?大家一时都想不出好办法来。这时李德生坐在一旁一言不发，张天恕、马忠全两人指着地图在争论。正当他俩争论得互不相让的时候，李德生插进一言说：“能不能采用潜伏的办法?”李德生这么一提醒，我一拍脑门凑过去说：“有门。”听我一说有门，张天恕和马忠全立即停止了争论。我说：“我们可以组织1个突击队，从秦五坡和极子山下两个碉堡之间悄悄摸进去，潜伏到镇内，然后腹地开花。”鲍政委把烟斗一放说：“这样就等于从敌人的肋骨之间插进一把刀，可以直刺敌人的心脏，出其不意，置敌于死地。”根据这一想法，大家又提出，再组织一部分兵力，集中火力，控制敌人外围碉堡的火力支援，然后由外向里打。这样就等于揭掉了敌人头上的“天灵盖”，剥了他的皮大家越研究越深入，直至兵力的部署，火力的配置，潜伏路线，突击方向都进行了研究和讨论。至此，我心里才踏实下来。一看表已凌晨3 点了，我让3个营长先回去休息，鲍政委、王参谋长和我又在一些细节方面作了补充，作战股长画出了战斗部署图。说来也怪，刚才还一点睡意也没有，可这会儿眼皮直打架。鲍政委站起来说：“咱们都休息一会吧。”我的身子一着土炕就进人了梦乡。不知什么响动把找惊了一下，多年的战斗生涯，使我养成了一种习惯，不沦多累、多困，只要听见一点动静，睡意就立刻消逝。我爬起一看，放在炕上的一盏油灯还在一闪一闪地亮着，外面已经发亮，院子里有人在轻轻地走动。原来是住在隔壁的警卫员起床把我惊醒了。我还未走出窑洞门口，就听见警卫员小王说：“叫你动作轻一些，你还是毛手毛脚，看把团长惊醒了吧。”我推门走到院子里，警卫员小李子把舌头一伸跑了出去。这时，电话铃响了，我赶忙返回窑洞，拿起话筒，就听见陈旅长问我：‘老郑，你们考虑得怎么样?”我马上回答说：“我们已制定了战斗方案。”陈旅长说：“那好，你就同王远芬同志来谈一谈。”我同王远芬赶到旅部向旅首长汇报了我们的想法，王远芬详细地汇报了兵力的使用和部署，陈旅长高兴地说：“老伙计，这一次我们又想到一起了，有句俗话叫做‘英雄所见略同’，我们谈不上是英雄，但凡人之间也有所见略同的，对吧!我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叫做‘打虎掏心’。’接着陈旅长同我们一起研究了战斗一方案，火力的配置以及行动部署。并且再三指示：“潜伏部队必须隐蔽，不能过早地惊动敌人。一旦被敌发现千万不可惊慌，要猛打猛冲，打乱敌人的阵脚。”这时，太阳已升出老高，我站起来问：“首长还有什么指示，我们是否可以河去?”陈旅长也站起来：“我就不留你们吃早饭了。”又看了看我说：“老郑，你一定要注意把握全局，“掏心”也不允许你本人到‘铁扇公主’的肚子里。”我兴奋地说：“请首长放心，这一回一定要让‘牛魔王’看看我们的手段。”
从旅部返回驻地后，部队正在吃早饭，我一边吃饭，一边同鲍政委交换了意见，同时决定饭后立即召开全团连以上干部会议。会上，鲍政委传达了刘、邓首长和旅首长的战斗意图和决心，说明刘、邓首长把攻打南关这一重任交给我们团，是对我们团的信任，也是全团的光荣.我向大家介绍了南关的地形，敌军的兵力和部署，并说明了我们的战斗方案、火力配置和大体部署。王参谋长提出作战要求，指出部队要隐蔽行进，严守纪律，不能有任何侥幸和麻痹心理，发起冲锋前不能有任何响动，冲击要突然，这样才能达到突袭的目的。政治处张立功主任强调所有共产党员都要起模范和骨干作用。
鲍先志
我们这个团原来是红4方面军第4军10师改编的，全团排以上干部70%、连以上千部80% ，都是红军时期入伍的，素以战斗作风过硬，善啃硬骨头著称。这些久经考验的干部，一听说要打大仗而且是块“肥肉”，个个高兴异常，都争着要当突击尖刀。3营9连连长杨玉忠急得站起来大声说：“这把‘尖刀’我们连是当定了，谁争也不让!”看着大家摩拳擦掌求战的高涨情绪，我心里也感到十分兴奋。鲍政委让大家停止争论，笑着说：“你们都不要争了，今后大仗、硬仗有得打。”接着他又对我说：“老郑，下命令吧!”我当即宣布了战斗命令：“命令3营担任尖刀，隐蔽潜伏到南关镇，腹地开花，由内向外打，2营担任突击，待3营打响后，以密集的火力，封锁云盖山下两个突出高地和秦五坡、极子山中间碉堡的火力.以突击动作，迅速扫清前进路上的障碍，由外向内打1营为预备队，随时准备出击支援3营和2营。”同时决定由3营营长马忠全和2营营长张天恕带领2营6连、3营9连、10连3个连长，化装成老百姓，由地下党的敌工组组长、南关镇维持会会长孙汉英带领到南关镇内进行战地侦察。会后，各营分头作战前动员和战斗准备。命令下达后，3营和2营营长高高兴兴地走了。1营营长李德生怎么也不走，他问我为什么不让他担任主攻任务，我说明了这次任务十分艰巨，必须有一个坚强的预备队。他还是闷闷不乐，显得不大满意的样子说：“这一次我没有抢到主攻任务，下一次我可再不能让步了。”看到这些可亲可敬的指挥员，鲍政委咧开大嘴笑着说：“真是一些好同志啊!”我说：“有这么好的指挥员，任何艰难险阻也会变成坦途，口寇这头‘野牛’，必将陷人火阵，自取灭亡。”山区的天气，真象小孩子的脸，说变就变。上午，天上一点云彩也没有，十分晴朗。中午，一阵山风过后，霎时间就布满了乌云。我对鲍政委说：“乌云如能到午夜不散，那对我们部队的潜伏和隐蔽接近敌人，是再好不过了。”（未完待续）
责任编辑：吕凤 最后更新：2017-02-18 10:40:00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下一篇：贺庆积：邵家庄伏击战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