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觉——从南口会战到华南大反攻（6）
2018-12-10 09:39:40  来源：新浪  点击：  复制链接

　　八、中原会战

　　㈠社会背景

　　民国卅一年年初，我的部队由豫南移往临汝训练，当时我任集团军八十五军副军长兼第四师师长。此时第卅一集团军以第四师、一一〇师两个优秀的师，及配备卅六门七六二野炮的一个炮兵团，编成一突击纵队，准备攻坚之用，我担任纵队司令，并主持集团军干部与部 队训练。

　　卅一年五月，第一战区副长官兼总司令汤将军命我接任十三军军长，并将第四师编入十三军。他对我说[希望你恢复十三军生龙活虎般的雄风。]因汤先生曾于廿四年至廿六年 任十三军首任军长，战力坚强战绩卓越。我接任时十三军辖第四、八十九、一一七师。一一七师原为苏北地方部队，训练装备两缺。军司令部及直属部队驻登封南方之大金店，八十九师驻登封，第四师、一一七师驻临汝附近训练。

　　卅一年中原大旱(登封本有三年一小旱，五年一大旱之谣)，粮食无收，逃荒者络绎于途，甚至沿途遗弃或鬻卖子女，甚至把小孩两脚埋入土中，使其不能跟随，真是惨不忍睹。

　　难民多往陕西方面逃难。卅二年夏中原又遭蝗灾，不仅靑苗，甚至连屋顶上的干草都被吃光。蝗虫过后，留下遍地幼虫，看了令人心悸。这两年中，旱灾蝗灾接踵而来，对社会秩序及民心士气造成恶劣影响。

　　㈡时局演变

　　这几年中除上述局部性灾害外，影响抗战最为普遍深远者还有：

　　1.我国自民国廿四年政府发行法币以来，币值稳定，对抗战贡献至巨。到民国三十年止，一个作战师经费不过法币廿一万元。是时棉衣一套仅五元而已，军民生活不感若何困难。自民国卅一年至卅三年，敌寇先后占我沿海出口，并侵占安南缅甸.，我国除由印度经驼峰至昆明之微弱空运，及由兰州经新疆到苏联有等于无的不良公路外，国际交通几乎全被切断封锁。尙在萌芽阶段的少量工业，经过战争的破坏及迁徙，不足支持战时庞大的需要。战前储备经四年消耗，已渐枯竭，以致战用物资匮乏，日用品飞涨。到卅三年春，物价指数涨至五百到一千倍，大学敎授还得自行上山砍柴以维生计。通货膨胀导致生活艰困与不安，普及于前线和后方每一个角落。

　　2.民国廿九年德军于六周之内占领法国，囊括西欧。三十年六月廿二日挥戈东向，击溃联国防军，歼俘百万计。三十年十二月七日，日海空军袭击珍珠港，摧毁停泊该港的美国海军主力;并迅速向东南亚及南洋扩展，袭取安南、泰国、马来西亚、新加坡、缅甸、菲律宾、婆罗洲、苏门答腊、爪哇、西鲍里斯、新几内亚，其中包括土鲁克军港、关岛、威克岛等中太平洋各岛屿。虽然敌寇这种与世界为敌，超过其国力所能负担的疯狂行为，铸成其最后的覆败命运，并使我国由独立抗战转为同盟国之联合作战，但当时一面倒的情势，给我国军民精神上打击也很沉重。

　　3.敌寇自袭击珍珠港，吞并东南亚、南洋各国，及中太平洋各岛屿后，过不多久，其海上航空兵力全歼于中途岛之役。日本陆军共有五个航空军，一个对中国，一个用以防俄;三个在南洋及中太平洋对美国，然这三个航空军先后被美军歼灭。塔拉瓦、硫磺岛日本守军先后玉碎。麦克阿瑟(Douglas MacArthur)所率领的两栖兵团和金氏(Ernest J. King)海军上将所率领的海军舰队，逐步向菲律宾越岛跃进。敌寇空军既被美军击灭，制空权尽失，海上交通无法维持。在太平洋战争狂飙怒潮之下，敌寇处于灭顶危惧之中，故不惜放弃库页岛采油采矿权，向苏联妥协，抽调我国东北伪满蒙地区所不敢动用的防俄兵力，企图分别歼灭我国军战力，打通平汉、粤汉铁路，为散布于东南亚各国敌军开辟一陆路败退走廊。并将我国封锁于更深远的内陆，使与沿海登陆的盟军隔离。敌寇发动几次作战的用意大致如此。

　　㈢敌军作战计划

　　此计划是敌十二军上校作战参谋折田正男大佐于战后提供给我们的，全名为[华北方面 军第十二军作战计划]。

　　(甲)作战目的

　　一、迅速打通平汉路南段，并攻略洛阳要冲。

　　(乙)方针

　　二、军于四月中旬末以主力对霸王城阵地，以一部对中牟附近阵地，开始攻击，一举突破当面之敌阵地。迅速进出汜水、密县、新郑之线，极力捕捉当面之敌主力而击灭之。

　　三、军主力若进出于预定线时，将后方整理后，先以主力一举攻略许昌，并继续向右方旋 回，沿许洛公路地区突进，急行进出洛阳西方之要线，以遮断敌之退路，并于洛阳地区以东，捕捉当面之敌军主力而歼灭之。

　　四、依状况，军主力沿洛河河畔地区，向卢氏深入，以追击当面之敌军，彻底摧破其战斗

　　.(丙)指导要领

　　五、军迄四月初旬，一面绝对秘密企图，一面以主力由黄河北岸，沿平汉铁路线集结，同时以一部于开封地区以南集中，至四月上旬末，将军品之集积、及敎育训练等作战准备完成。

　　六、军概于X— 3日，以主力逐次对霸王城既设阵地，以一部向中牟附近之黄泛东岸地区推进，完成攻击准备。

　　七、军概于X — 2日，先以主力由霸王城方面，一部由中牟方面，开始渡河攻击，一举突破当面之敌阵地后，以其一部向郑州，以主力向郭店、新郑之线进出，牵制抑留霸王城方 面之敌。

　　八、军主力于X日拂晓，应实施炮兵之攻击准备射击以后，重点指向平汉铁路沿线地区，续行支持突击射击，一举突破当面之敌阵地，先进出沉水、密县、新郑之线，与沿中牟方面攻击之一部配合，极力捕捉当面之敌主力而击灭之。

　　九、军主力如进出于预定之线，以其一部确保汜水、密县之线，掩护军主力之右侧背，并确保通洛阳之兵站线。军主力集结于新郑附近后，即实施后方之整理。

　　十、于整理后方后，军主力先一举攻略许昌，并沿许洛公路地区，续行向右旋回，以截断洛阳西方之要线，遮断敌之退路，于洛阳以东地区，捕捉当面之敌军主力而歼灭之。军主力向右旋回时，原在汜水、密县掩护军右侧背之一部，归华北方面军直辖，并沿黄河南岸地区，向洛阳突进，以攻略洛阳。军主力若已进出洛阳西方之要线时，第一军由垣曲渡河之部队，以一部进出洛阳西方地区，以主力进出陕县附近，策应军之作战。

　　十一、在实行上项作战期间，以一部由许昌沿平汉路南下，与由信阳北上之第十一军相策 " '应，迅速戡定平汉路南段而确保之。

　　十二、军主力进出于洛阳西方之要线后，依状况以其主力沿洛河河畔地区，深入卢氏，向当 面之敌追击，并彻底粉碎敌之战斗力。

　　(丁)敎育训练

　　十三、作战准备间，就左记项目，彻底敎育训练之：1.地隙通过及断崖之登降。2.对空行动3.夜间行动。

　　(戊)企图之秘密

　　十四、关于企图之秘密，亘作战全时期，应始终着重，因此，除采取消极之措施外，并用伪骗、佯动、宣传等积极手段。

　　十五、于作战准备时间，对军需品之输送集积，以及向霸王城地区之增强兵力，并架设平汉 路之黄河铁桥等，均可号称为防敌之总反攻。

　　十六、兵力之集中，利用第卅五师团向南洋转用时，可随此交代勤务而号称为防敌之总反攻，以增强当面之兵力。当各兵团之驻地移动时，亦号称为向南洋转用。

　　十七、随兵力之集中，将在集中地区内与地区外之交通，完全遮断之，以防止企图之泄漏， 除为作战准备以行侦察之人员可进出外，其它一律加以限制。

　　十八、于作战开始直前，极力秘密作战开始时机、作战方向及作战兵力。于开始后则对作战方向、深度与重点指向，力求秘密为要。

　　(己)伪骗佯动

　　十九、于作战开始之先，使用约一个师团，于怀庆——济源南方之黄河北岸地区，实行佯 动，以伪骗军主力之主攻击方面。

　　二十、作战开始直前，以骑兵旅团由黄泛分岐点实行佯动，并于中牟北方之泛东地区向中牟进攻，以一部渡河取欺骗行动。

　　㈣敌军参战兵力及番号

　　中原会战，敌华北方面军出动廿万人，其中属于第十二军者约十三万人，其余属于第一军及方面军直辖部队，其战斗序列及番号为华北方面军司令部直辖部队：第六师团、铁道第四、第六联队、野战运输司令部辖汽车两个联队、第十二 野战补充队及其它补给诸厂。

　　第一军：一个师团(六十九师团)为基干。

　　第十二军：第廿七、卅七、六十二、一 一〇师团、战车第三师团、混成第七、第九旅团、骑兵第四旅团、战车第三师团辖战车第三十七联队及师团捜索队，合计轻战车六中队、中战车五中队、战车一五〇辆。

　　炮兵队：山炮兵第廿七、卅七联队、独立山炮兵第一大队、机动炮兵第三联队、独立野 炮兵第一联队、独立野炮兵第十一大队、估贺炮兵大队、独立野炮兵第十一中队、 骑炮兵第四联队、野战重炮第六联队、驻蒙军野战重炮兵十加一中队、加战车备炮联队炮等，敌用于中原会战七五以上炮数，约为三百门上下。

　　辎重队：独立辎重第一联队，汽车廿一、廿三、廿五、廿六、卅六联队。

　　工兵队：独立工兵第卅八/四十联队、独立工兵第五九、六十大队、架桥材料第廿四、廿五、卅一中队。

　　通信队：电信第十联队及其它独立中队二。 .

　　防空队：野战高射炮第十五联队、战车第一师团防空队，共高射炮十一丙、高射机关炮四十门、照空灯六具。

　　兵站：兵器、汽车、货物各支厂，第一、第二病兵院，病马支厂，补充马支厂、作井 队。

　　协力部队：飞行第六(轻爆机六架)、第九(战斗机九架)、第四四(侦察机十二 架)、第五四(侦察机十六架)战队，共直协飞机四十三架，驻武汉航空队机数不 在内。

　　敌军出动之兵力，合计为八个半师团，是北战场历次会战动员最大者，也是首度使用战车师团，配属汽车达八个联队之多，使其步兵机械化，并配合战车第三师团，增强机动及闪击力量。上面八个半师团中，除六十九师团由垣曲渡河，六十三师团末期加入进攻洛阳之外， 其它主力六个师团皆由豫北豫东出犯我平汉路北地区，而后右旋回捕捉我嵩山附近野战军。

　　㈤我军部署

　　国军之作战部署要点如下：

　　第一 ：作战方针...

　　⑴各军以打破敌人打通平汉线之目的，主力于密县、禹县以东地区，击败由北南犯之敌。以一部先于遂平泌阳以南，迟滞由南北犯之敌，再复转用兵力而击破之。

　　第二 ：指导要领

　　⑵以内线作战要领区分为南北两地区作战。

　　(3)我军预定使用本作战之兵力为第一、第五两战区现控制之机动兵团廿六个师，合计共四十三个师。

　　⑷集结机动部队主力十四个师，隐蔽于临汝、，登封、禹县、密县襄城、宝丰.、叶 县地区，并以有力一部确保北地区，右翼支撑点之，许昌及左翼汜水，连结嵩山东南麓密县登封之线，协同第一线之部队侧击包围侵入嵩山南麓之敌而歼灭之，并乘机收复氓山头。

　　(5) 使用机动兵团一部七个师于南地区，在遂平、泌阳、枣阳一带，先行实施持久作战，并另以一部固守遂平要点，及确保桐柏山地，以击破由豫北南犯之敌，同时即迅速转移兵力于南地区，击破由豫南北犯之敌，乘机收复信阳。

　　(6) 泛区方面，固守扶沟以南泛防，并指定一集团军总司令统一指挥。

　　(7)大别山方面之李品仙集团，应以一个军及桐柏山方面之张龄兵团所辖之廿九军、 卅九军，以钻隙行动向汉口挺进，协同第六、九两战区策应部队，乘虚袭击武汉，捣敌心脏。

　　(8)如敌由南北两方及泛区深入豫南山地时，我应立即调整态势，集中主力于临汝、.禹县、襄城、叶县、宝丰、方城一带，侧击合围之敌，与之决战而包围歼灭之， 并继续向武汉追击。

　　(9)上述时机，我空军准备充分协同作战。

　　(10)第二、三、六、八、九等战区为策应本作战，应指派有力部队，准备对敌侧背攻击之。

　　第三.•部署概要(略)

　　㈥主战场国军素质分析

　　主战场廿一个师中，仅十三军第四、八十九师，八十五军之廿三、一〇一师久经大战磨炼。十二军之廿、廿二、八十一师为韩复榘旧部，亦为老练部队，但战力颇受人事影响。廿九军之九一、一九三、暂十六师及八十五军之预十一师，装备训练已告完成，尙未经大战陶冶。此外暂十五军之暂廿七、廿九、五十五师及七十八军之新四二、四三、四四师，及十三军之一 一七师，皆为新成部队，装备训练不全。在廿一个师中，至少有半数战力尙未养成，面对庞大敌军之闪击，等于初生之犊面对猛虎，危险程度可想而知。

　　㈦作战经过

　　本次战役中，只有十三军在登封打了 一场胜仗。现将登封战捷及攻势转移叙述如下：

　　敌寇于四月十八日突破中牟泛防，十八、十九两日突破邙山头监围阵地之汉王城后，廿至廿二日继续攻陷密县，本军此时占领登封迄告城间之既设阵地，依攻势防御部署，左边依托嵩山，右边依托箕山。本军情报网布置严密，由密县起每条路上均有纵深配置的便衣队和情报参谋，敌人行动方向和人数我都很淸楚。我们依攻势防御要领，迎击由密县方面来犯之敌。廿四日晨敌一 一〇师团在敌机掩护下，向登封以东之中岳庙、新店、三官庙我主阵地连续猛攻，为我守军第四师以有组织的猛烈火力指向敌人攻击部队。激战至傍晚，敌军各处攻犯均吿顿挫，本军乘机转移攻势，由南侧面向马鸣寺、牛店方向出击，自郑州密县退出之我八十五军见我军战胜，亦出现于北赵、石门以北山地，向景店威胁，敌不支狼狈向密县溃退，我衔尾追击。

　　廿五日我奉命将守备任务交八十五军接替，亲率第四、八十九师及廿九军的暂编十六 师，分向密县西南两面攻击，协力本军之空军两中队负责制压敌军之地面活动，并孤立战场(实际空军未能按时到达)。敌于我压迫之下，退据密县附近，倚城负隅顽抗，我屡行进攻，均为敌炮火及反扑所阻，进展困难，而形成拉锯相持状态。

　　此时敌军主力已攻下许昌，守城之暂廿七师全师覆没，师长、副师长阵亡。然后敌主力 向右旋乃攻陷郏县，以风驰电掣之速度进犯临汝。临汝为洛阳门户，敌来势凶猛，汤总司令于五月四日电令我亲率第四师自大冶取道七里沟向临汝以东敌之后方攻击。我于四日晚率第四师抄小路夜行军，向临汝前进(相距九十华里)。行至半途，临汝已吿失守，遂在临汝东北山地与平地交界处，略作集结，寻思前面临汝旣失，后面禹县、密县两方均有来敌，实有改变后方之必要，遂决心打从临汝以东之十里铺，切断敌人后方连络线，然后徒渉渡过汝河，跳出敌军包围圈之外，并在汝河南岸取得外线位置后，再和敌人作战。

　　我军通过汝河，天已破晓，休息两小时，后卫尙未到齐，此时上峰电促向龙门敌后攻 击，急如星火，乃于当晚就道。我思：向敌后攻击，应有一先决条件，即龙门部队能将敌之前进阻止，然后方能构成敌后之攻击，否则敌军于日间沿公路以摩托机动，我军于夜间从山路徒步行军，将永远无法赶上，永远无法构成前后夹击形势，：临汝卽为实例。果然行至中途，龙门已吿失陷，奉命改趋宜阳。此时敌战车及汽车装载之步兵正向嵩县进犯，我乃穿过敌线北进，方抵石锅镇，赴宜阳道路又为敌切断，当在石锅鎭附近击退进犯之敌步骑三千余名，军捜索营长郭士荣奋战阵亡。旋奉命协同卅八军改守伊河河谷、沙坡头、韩城之线，方击退敌先头部队，而嵩县西犯之敌又已出现于我后方之洛宁，不得已再由木栅关突过敌线西进，攀登伏牛山高峰，抵达南麓时，而敌又超越至我之后方，乃再由嵩县西方突过敌线南进，经黑峪抵庙子，始获稍事喘息。在此时期内，敌军纵横，无一处能步登封之后尘，作有效之抵抗，敌人以最大之前进速度，将国军部队各个分隔，使我进退失据，失去及不克发挥应有之战力。本军在此十日之内，在丛敌之中往复攻守，且曾四度突过敌线，不眠不休，饥疲交困，艰苦情况概可想见。向龙门前进途中，经一夜之行军后，天刚拂晓，在嵩县东北方遇敌战斗轰炸机四架，往复俯冲炸射，附近又无处可遮蔽，乘马伤毙，我卧于路旁干沟中，炸弹落于附近，遍身为尘 土掩盖，幸未受伤。空袭解决后，暴民出而抢劫疏散之行李马匹;民族抗战期中有此奇景出现，实出人意料之外。

　　㈧战后感想

　　关于中原会战，我有如下之感想：

　　1.敌军集中动用如此庞大兵力及特殊兵种，我事前竟毫无所悉，战略情报完全失却效能，盲目作战，自然吃亏.，而对于敌情判断，只以为敌军目的在打通平汉路，而敌之战略方式、作战范围、打击深度、重点指向与所采用之战斗手段等，均为先入为主之偏见所局限，以后战况演变，大都超出意料之外，以致无法适应战机。即以敌军作战行动之半径论，已超出我军预期决战地带达三、四倍，是我军之作战意图，未能支配战局，而反为敌人之意志所支配矣。

　　2.决战地区之选择，需考虑敌我双方兵力、素质、兵种、装备、战鬪力之强弱等因素。吾人以弱抗强，自有以弱抗强之战法，而不能以平等战法对抗强敌。倘我拥有与敌从事平等作战之能力，则敌军自始即不敢入寇我国。今以装备贫乏之国军对拥有诸兵种、配赋重装备之敌作战，在毫无依托之平坦开阔地带，敌机械化兵团横行无阻，恣意蹂躏，其成败之数自可预卜。为避其所长击其所短，决战地区自应选择伏牛山与嵩山东侧，以登封迄临汝之旣设阵地为底线，以与犯敌决战，较为妥适。

　　3.基于右项所述，对于兵力部署，平汉路上宜配置一部份部队机动作战，无须坚守孤立 据点，而以主力部队置于伏牛山、嵩山东侧，构成对平汉路之侧击、与对敌自南北两面合围 之反包围阵势，如此部署无论攻守，显较有利，敌无论打通平汉路、或向陇海路深入，倘不 能击破我置于决战地区之主力，皆将无法达到目的。现部署处处防守，不能守之处亦强令死守，非守不可之处(如临汝)，配备反形薄弱，而且分点孤立死守，不能适应情况，活用兵力，更无法集中决战所需兵力，部署与计划完全脱节，终于为敌在宽广之正面及纵深上，对我作战部队各个击破或隔绝，使其失却平衡而无还手余地。

　　4.因兵力部署侧重平汉路方面，后勤准备亦随之犯同样错误，各类补给仓库多置于叶县至洛阳公路之线及其以东地区，以西地区全无准备，致军队进入该区，粮弹两缺，不克维持战力，而原置叶洛公路以东之军品，反委以资敌，实为双重损失。

　　5.我军计划部署，旣不克吻合实况，而敌军机动力及攻势速度，复超乎寻常。敌军用摩托机动数小时，卽可超过我军数日夜之行军，故一经战略突破，指挥、补给、交通、通讯系 统一被搅乱，一切补救措施，皆成为不可能之事。盖指挥大军，临时调整或变更态势，原非咄嗟可办，如本会战之情况，则根本无办到之可能。

　　6.以弱抗强之国军，决战战场应尽量选用山地，以抵消敌军装备优势，兵力配备在守势方面需有极大纵深及弹性，攻势方面应有足够之攻击韧性——战法上正面抵抗配合侧后机动攻击、切断或消灭敌后方补给纵列与设施，如此方有与敌一争高下之余地。

　　7. 敌军进犯中原地区之作战型式，其作战正面先向南方，略取许昌之后，再向西方旋回，迅速突破临汝，进出伊川宜阳，在黄河北岸之敌由垣曲渡过渑池、新安，对洛阳地区构成包围攻击，其前进，无论战略或战术单位，大部重叠配备，交互跃进，不分昼夜晴雨，片刻不停，造成长大纵深突破，充份发挥闪击作用。

　　8. 暴民妨碍军队作战，不限于某军某师，战地所有国军(王仲廉、李仙洲、刘茂恩、李家钰、孙蔚如五个集团军及若干独立师旅)，包括中央军地方军，豫籍非豫籍，原驻及初到豫西的军队，同样遭受败类捣乱，造成敌人所无法造成的困难及损害。

　　豫省号称中州，为四战之地，在军阀混战时期，莫不欲逐鹿中原，以致甲去乙来，循环不已。而豫省民性强焊，红枪会遍地皆是，内战中常对失势之一方趁火打劫，杀人夺械(临汝及嵩县间有两个王寨，截击国民三军岳维峻之后尾部队，岳部回头对两寨扫数焚烧屠杀， 十六、七年北伐军某部从洛阳南撤时，亦遇杀人夺械事故)，企图壮大私人势力，称霸一方。殊不知此次为抗日圣战，关系国族存亡，竟仍视为一如以往内战，国家意识淡薄如此， 因之对作战发生最大之恶劣影响。更加土劣匪党潜伏其间，揑词煽惑鼓动，成为为虎作伥之一股恶势力，构成妨碍抗战行动之绊脚石，作战部队为恐投鼠忌器，不克作任何反应，徒增官兵无限艰难感伤而已。本军团营级干部及士兵，十之三四为豫籍，对此景况，亦感茫然啼笑不得。

　　㈨谣言满天，真象大白

　　中原会战前，本军驻训于登封临汝两县，会战前期激战于登封密县之间，后期转战于临汝嵩县境内，会战终结，竟有三百余封千篇一律叙述相同之控告函，来自豫省未滴陷之县份，向重庆军事委员会总政治部控告本军扰民事件，道路传闻，不堪卒听。我们疲于奔命，与敌人机械化部队竞脚程，竟有人向重庆统帅部虚报第十三军士兵都牵着一头牛走，在那种急于星火情况下，骑马犹恐赶不到目标，何况牵一头牛，真是荒谬透顶。本军为中原会战中 仅有战胜记录之一个军，我自信为最勤奋热忱负责的部队长，全心全力着意于部队之训练与 整饬，重视爱民及战纪敎育，平时对违纪扰民之处理至为严厉。第十三军部队成立于中央军校，抗战前由两个调整师(国防军编装)编成的一个军，干部十之八九均受过正规军官养成敎育，思想纯正，明识本体，曾转战珠江、长江、黄河、塞外廿二个行省，历经大战及长远之徒步行军，战历及战绩灿烂，虽不敢言优于一般部队，但绝对绝对不致劣于一般部队，竟遭如此不堪之口舌奇灾，含寃受屈，无处申诉，原因何在?殊堪玩索。

　　我们这个大军集团在第一战区副长官部及三省边区总部领导下，数年来迅速扩展，此时已扩展为三个集团军，廿五个独立旅(在泛区及敌后)，自然而然引起别人嫉妒。此一大军 集团除正常军事任务遂行外，并展开各方面急要工作，如收训陷区靑年，修筑堤防道路，开发当地经济，掌握策反伪军，实施赈灾救荒、惩治贪污土劣等，此对敌而言，自感如芒刺背，对奸匪而言，则视为其前途发展之敌，与当地恶势力，自亦形成对立，所在地行政机关及友军对此亦不无醋意存在。本军为此大军集团之母体，对此一系列逆流冲击，无可避免首当其冲。会战前半年，当地士民控诉临汝镇土豪阎某(曾在吴佩孚属下任旅长)，私藏军械、强占民地，无恶不作，战区军法执行总监金汉鼎将军命令本军派队捜索拏办，当派八十九师二六五团圑长陈玉玲(后为先总统蒋公副侍卫长)，率兵前往办理，并将人犯解往洛阳讯办。阎家拥有土地四万余亩，遍及附近各县，为当地有潜势力之家族，本军奉令派兵办理本案，是以直接结怨地方势力。

　　此次会战，敌军以本军为首要歼灭目标，明载于其作战计划图文之内，如依其预定计划以其主力向右回旋，并以战车第三师团、骑兵第四旅团深入我后方，遮断后路，同时以六十 二师团自禹县，一 一〇师团自密县，三十七师团自临汝，由东南北三面，将登封南方亘西南 方一带山地之本军作战部队，一皋包围，足可捕捉歼灭我军主力于战场。按日军纪录：[其作战目的，在捕捉汤恩伯之主力卅一集团军，尤其十三军。但虽在禹县及颖桥等地获得局部战果，而十三军主力，则在汤恩伯巧妙指挥下，仍能逸脱……虽予以封锁，反被突破，始终 未能捕捉战意顽强之汤恩伯兵团主力。]这出自敌人口中的说词，应是最客观的事实明证。

　　至于奸匪，更施其毒辣卑劣手段，专对本军作有组织计划的破坏活动，其情况如后：⑴ 穿着本军士兵服装、带假护照，散布各地.，制造扰民事件。⑵假冒商贾，于本军驻地附近，串演扒窃抢劫等事件，宣称本军士兵所为。⑶在本军行军经过之处，待部队通过之后，扮装本军落伍兵，将民众供应茶水用具恣意破坏.，或冒充本军采买，强买强卖，为非作歹。以上跟踪本军之破坏者达三十人以上，在滦川朱阳关之间业经发现，直到通过郧阳之后，才吿肃淸。上述事件假本军之名，通过串演制造后，加以运用，广为传播，以破坏本军军誉，挑拨军民间感情，同时散布控吿函件，使上级对本军疑心。前者确有某种程度之成功，后者则引起上级之警觉，总政治部陈部长于西坪主持中原会战检讨会议时向我面吿：[有关控吿函情况，大多数来函县份贵军从未到过，控函遍及全省，显然别有来源及作用。]其后本军奉令调华南战场，经豫西、鄂西、川东长途行军到达重庆，地方政府沿途査看，湖北省政府主席王东原先生，为军界耆宿，曾亲临鄂西山地，费时多日，沿途从头到尾对本军行军纵队暗中检阅，见我全军部队，虽经长途跋涉，依然整齐严肃，秩序至为良好，虽行李及伙夫担亦无例外，且无眷属随军，中原所风传之谣言，毫无踪影，沿途各县所见所报皆同，本军快过鄂西兴山县境时，王东原主席才由树林中出来与我见面，向我道贺，告以所见部队情形，由衷表示赞佩，认为我在中原背了大黑锅。

　　我到达重庆后，陈部长向我说：[贵军长途行军，纪律良好，证明中原谣言乃系恶意中伤，我一定转报委员长，希望你好好努力。]本军到达贵阳后，军事委员会颁我一座勋章，以赏登封战捷之功，然而我最大之收获，不在勋章，乃系此永生难忘于枪炮作战以外之最大 经验敎训，而最后终于揭开黑锅还我淸白，这比获得勋章更为重要。

　　答问部份：

　　一、有关汤集团军纪问题，流传颇广，对谣言来源，有无说明?

　　答：有一个传播广泛的口语是：「宁愿日本人杀，不愿十三军扎。」这句合韵顺口易被记忆传播的口头语，完全是政治性的中伤破坏，用以离间军民合作感情的。它不需要任何事实根据，只要给你戴上这顶黑帽子，就达到目的了。尽管你有辉煌的战胜纪录，替国家立过多少功劳;尽管你走遍数十行省，都受到民众欢迎.，尽管你有过在炮火连天的战斗中，民众帮助你警戒、封锁、带路、侦察、运输、救伤等军民良好合作的记录，也轻易的给这句话摧毁无余，变成为十恶不赦的了。但你仔细分析下来，这句话是荒谬透顶违反民族大义，最没有道理，最不合逻辑，用心最可诛，刻意编造的恶毒谣言。请您想想，即使是甘作日寇的走 狗汉奸群，最多也不过贪图一个利字，那有宁愿伸长颈子任异族屠杀，而不愿自己国军驻扎的道理?这非常明白，良善的民众不会说，官僚土劣也不会说，日寇自己说不出口，只有站在 战线后方专门扯后腿的奸匪才有这份天才揑造得出来。戡乱期间也有一个部队在此区遭受同样的诬赖情形。我在东北，也听到把「新一军」改称为「新日军」，及「吃菜要吃白菜心， 打仗要打新一军」的类似口语，这些都是奸匪所造出来的玩意。汤集团在中原地区，捉到潜匪数以千计，妨碍了奸匪的生存发展，因之非要将之撵走不可。汤集团原始部队是十三军，所以匪矛头也对准十三军，卽使是由第十三军分出之第八十五军，也遭恶意中伤，当他们毁谤十三军成功之后，立卽加上一句——「八五也是十三」。记得我率部赴南战场，路过西坪，遇到从前我任团长时负伤照顾我的南昌医院护士长凤梅真女士，此时已做敎授，我请他吃饭，与她偕来的女儿，大约是十二、三岁，脱口而出说十三军如何如何坏，我极感惊奇对 她说：[小妹妹，你听到的话不大可靠，我就是十三军军长，你看我坏不坏?]可见匪党编造民谣利用耳语毁谤伎俩，相当成功。

　　中原会战结束之后，本军调往南战场之前，战区长官部参谋长董彦斌来访问我的部队。本军士兵有两套服装，作战时穿着破旧的一套，遇有典礼则穿较整洁的一套，以示尊敬;但这位参谋长看了我装束整洁的部队，却说：[这个部队好像是没打过仗的。]天晓得我不但打过仗，而且打了一场生平未曾打过的苦仗。这位高高在上的参谋长，如此不明下情，大槪是没有领过兵作过战的吧。本军在登封大捷的讯息，是我亲自打电话报告长官部的，反攻密县时要求空军制压敌人活动，孤立战场，也是我亲自请长官部转知空军的(事实上空军没有到 战场上空)。参谋长何可故作不知而如此出言无状。由此可看出军中上下级之间，也有隔阂。

　　我还想起一件事，会战之前，我还是副军长兼师长及突击纵队司令之时，率领一个参观团，到潼关赤水西安参观胡宗南将军的部队及七分校，回程经灵宝时，预定参观十五军武庭麟军长的部队。到了灵宝车站时，接奉命令回部备战，十五军派来接我们的马匹也到了，我 临时奉命赶回，我一再表示抱歉，但对十五军总觉过意不去。这可能留下一点小误会，因为他们是镇嵩军所改编成的地方性部队。

　　二、河南红枪会攻击零星国军抢夺枪械，请问贵军曾否与其发生冲突?

　　答：我的部队没有和红枪会冲突，中原会战中在嵩县东方遭遇敌飞机空袭，之后我的参谋长张纯玺(东北军过来的)行李遭暴民抢走，他要派队夺回，我告诉他为了行李派兵打他们，不大好，你没有行李就用我的好了。后来攀登伏半山时，他一路发火，因为眼镜掉了，走山路很艰难，就拉着我的腰皮带爬山走路。

　　我看到一份杂志说：[三十三年春日军进犯中原时，汤部两个集团军撤退之际，屡遭豫西民众拦截…]这是荒唐不过的话，慢说是两个集团军，卽使是一个战斗的班，也根本吃不动，拦不住。我曾见在远方担任警戒的班，暴民四五十人逼近，意图夺械，班长警吿之后，发射两枚枪榴弹，该等暴民既行鸟兽散.，附近村民连忙送茶送水前来，连连好话，表示亲热。只是对离散的官兵有杀人夺械的不少报导，尤其敌军猛攻之下或空袭之时，暴民对离散人马趁火打击的行为，层出不穷而已。该杂志又说[对失散官兵，被民众缴械资遣。] 民众有资格资遣国军官兵吗?这是黑心瞎说，所谓资遣云者，乃为遣至地府之饰词耳。又说：[民团全是自卫，决无为非作歹者。]请问对抗日国军，敢于杀人劫械，此非为非作歹而何?而对敌军纵横窜扰，奸淫据掠，无所不为，反无任何阻碍，[自卫]云乎哉?该杂志既吹嘘了民团能拦截两个集团军(在豫西作战是五个集团军及若干独立师旅，是日寇动员了大量兵力击退的，你们只会翦径的小毛贼，没有这能力)，同时一口咬定战场地区没有共匪活动(单是交付感化的潜匪就有两千多，南召以北山地几成匪化区)，这真是天真到了家，胡涂透了顶。

　　三、中原会战中，其它部队作战情形如何?又军队补给是否不足?

　　答：胡宗南将军所属的刘戡集团，曾出潼关策应作战，驻豫西的三十六集团军总司令李家钰阵亡。我方补给初期还不错，中期之后等于没有补给。飞越驼峰的补给品，杯水车薪，补给西南区部队，犹嫌不足，北战场国军当然尙未分到。

　　四、据说汤恩伯将军在河南曾徽别庭芳的械，请道其详。

　　答：汤先生收缴别庭芳枪械之说，决无此事。别庭芳在豫西八县很有力量，他握有暗面政权，省府派出的县长都得听他的，不过豫西八县治理得很好。他的方法极为特别，闻他要求毎个乡挑三至五个坏人来杀，不经任何司法程序，以后竟然夜不闭户，道不拾遗。他对汤先生极好，他手下两个团长和我很熟悉，常有来往。抗战时国家需要这种地方力量，一方面用以对付敌人，一方面用以应付匪党，不可能缴他的械。十三军是汤兵团最初发展的核心部队，汤先生就是第一位军长，因此有人要破坏汤先生形象，就先破坏十三军。

　　我抓阎姓土豪也是奉命，他与我不相识，我只知临汝有个阎家，后来战区执法总监金汉鼎将军给我命令，并说有五、六位七八十岁老人向他哭诉，控告阎家强占别人土地，并藏有很多枪，胡作非为，要我派队捜查拘捕送办;我奉命行事.，这样当然会得罪土豪劣绅，对我造谣中伤。主要还是匪党在其中煽火。

　　五、问：日军向以步炮配合空军攻击我军，这种情形在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有无改变?我空军的反击力又是如何?

　　答：并无改变，因美军主力在南洋一带，相距遥远，对在华日本空军威胁不大.，而我空军数量有限，空中支持极为难得。

　　抗战中我首次看到我方军机，是在安阳附近行军，看到六架飞机南飞。中原会战时，虽有飞机支持的命令，但我只看到一架军机迫降在我的阵前，我援救了该机飞行员后，将他送回重庆。唯一见识到我方空中威力，还是在防守贵阳时，中美混合联队的P51飞机，将一个日军骑兵联队消灭于独山西南方的隘路中。只这一炸，将日军受我空军威胁的实况显示出来，可能影响了他们的进攻企图。我后来率部反攻，路径该隘路，还看过轰炸后的痕迹，人马枯骨满地，臭气熏天。这次中美联队的轰炸极为重要，而不少空军人士却认为并不重要， 真是奇怪。

　　六、问：为公对三次长沙大捷的看法如何?

　　答：我认为日军未集结强大兵力进攻，三次长沙会战，日军虽告败退，但不能视为溃败。第四次日军全力进攻，长沙即吿不守，最后衡阳经第十军坚守，并有几个集团军在旁反击，结果也告失陷。

　　七、问：机动作战部队如何与战区配合?

　　答：以汤集团为例，虽为中央直辖，但因配合作战需要，仍要划归战区司令长官指挥。

　　八、胡宗南部队驻防陕西，被诬专用于对付共产党?

　　答：胡宗南将军最多时辖有十三个军，防区在陕甘，正好与中共为邻，故中共渲染称胡部专用以对付共产党;其时胡宗南将军部队也曾出陕与日军作战。戡乱时胡部调华北者有李文之卅四集团军，袁朴之十六军，罗历戎之第三军。

责任编辑：文小铃 最后更新：2018-12-10 09:4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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