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彭雪枫将军在张塘村与我的一次谈心
2020-07-28 14:36:24 来源： 点击： 复制链接
1942年9月24日，是农历8月15日的中秋佳节。这一天，我有幸认识了敬爱的彭雪枫师长。几十年以来，不论在战火硝烟的阵地，还是在养伤的医院;不论在学习课堂，还是在欢庆胜利的会场，我都无法忘怀这个最美的好日子。每当与亲朋好友相聚之时，我也总是津津乐道彭师长与我谈心的往事。
那年中秋佳节，我所在的孙园乡警卫连住在张塘一小村里。为了改善生活，全连聚在一起包水饺吃。当时,每班分6斤白面、半斤粉丝、2斤猪肉， 8斤菜豇豆角，战士们剁饺馅、擀饺皮、找炊具、包饺子，个个忙得不亦乐乎。饺子一出锅，有人建议首先盛一碗给房东老大娘，还要把送炊具的饺子也留下来，连同炊具一起送给老乡。
饺子虽不多，但大家都吃得很客气，你推我让，唯恐别人吃不饱，推来让去弄得面红耳赤。我们还把这次吃饺子活动，取了个美好的名称，叫做中秋节“饺子宴”。
我向老乡家送水桶回来，在门前场边，被一位首长模样的军人叫住了。他有30多岁的年纪，腰挎手枪，他在碌滚(农村打场用的工具，一般用牛拉—编者注)上坐下后，叫我也坐在他的身旁，他望着我搭到膝盖的又长又宽的灰布军装问：
“小鬼你多大了?家住哪? "
我回答：“十四岁，家住陈圩子!"
首长跟着夸赞道：“真不简单啊!十四岁就参军抗日! "
紧接着又问：
“今天是八月中秋节，想家不想?"
我又回答：“不想家。”
首长抚摸我的头，帮我把帽沿拉正又问道：“不想家?为什么不想家?"
我干笑了一下，不知怎么回答他的问话，最后终于结结巴巴地回答：“因为，因为今天全连都包饺子吃，所以才不想家! "
首长听了忽然大笑起来，并且又问：“就因为中秋节有水饺子吃，才不想家吗? "我也跟着笑起来，无法再给首长解释，因为也不知我回答的对与不对。接着首长又我饺子是包的什么馅子?好不好吃?吃饱了没有?我都爽快地作了回答，他边听边满意地点头……
这时，正好有一个卖花生的小贩子经过，首长喊来小贩子买了满满一秤盘子花生倒在地上，他吃，叫我也吃。首长又说：
“人总是要想家的，但是为了消灭日本强盗，现在就顾不了那些了，你说是吗? "
首长见我似懂非懂地望他，又和蔼可亲的解释说：
“国家，国就是家，没有国便没有家，爱国和爱家是一致的。现在日本侵略军打进了们中国，全国老百姓哪里还有家?尤其是沦陷区的人民，整天过的是血与泪的日子! "
首长的话语充满悲壮之情，听了他的话语我的心也沉重起来，此时我见首长只是把一个花生捏来捏去，就是不剥壳，我们俩那忘记了吃花生，显然都沉浸在一种悲愤情感之中。首长又接着说：
“就以我们洪泽湖边来说吧，哪次鬼子来扫荡不杀人放火奸淫妇女?哪村没有哭声震天的孤儿寡母?……”
“首长! "我把小拳头一举，腾地站起来说：“我就是为杀鬼子替老乡报仇才来参军的!我一定要做一个勇敢的新四军战士!"
“好样的! "首长拍拍我肩膀要我坐下来："相信你会成为一个勇敢的新四军战土! "接着他又高兴地问我：
“你会唱《勇敢队之歌》吗? "
我此时竟兴奋得忘乎所以地脱口唱道：“勇敢队，勇敢队，淮北战斗显神威，哪怕顽伪坚如铁，勇敢队好比打铁锤，谁敢投降和反共，铁锤打他粉粉碎……” 唱着唱着首长便也跟着唱起来，他同我一起把歌曲唱完。
唱完《勇敢队之歌》后，首长又深情地说：
“你还很小，才十四岁，又是刚参军不久，怎么能不想家呢?现在离家近，可以回家看看，将来部队走远了，只要多写信回家就行了，你会写信吗? "
我回答：
“没文化， 不会写信。“他又语重心长地说：”现在是革命军人了，一定要利用空闲学习文化，不但能拿枪，还要会拿笔呀?现在消灭日本鬼子，将来还要建设新中国哩! "
首长还问我以前在家干什么活? 我说是替人家放牛割草当雇工。还问我能吃饱饭吗?我说吃不饱。他又问我：
“饿肚子怎么办?”
我被问的没办法说，便把童年恶作剧情不自禁地描述一番：
"我同小伙伴因为吃不饱饭，常常偷挖人家山芋、偷豆角子、偷玉米棒子、到沟坎下用柴禾杆烧窑吃。”
首长听我一连说几个”偷“字，他不禁大笑起来，怜爱地说：
“原来你还当过”小贼“?现在是新四军战士了，可不能再偷了!否则就违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哟!" 我听了首长打趣和善意的教诲，也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末了，首长叫我把地上的花生全装进自己口袋里，我向后退着表示不愿意。这时候他说：
"花生本来是我俩一人一半分开吃的，你没有我吃的快，我的一半已被我吃掉了，地上这一半全归你了，装起来吧! " 我还是不好意思，因为首长说的话并不是实情，其实他根本没吃几个。
“革命军人是要服从命令的! "他从碌滚上站起来用马鞭指着地上花生说：“快装起来! "
我在他的命令下，急忙把花生装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健步直往远处路边树阴下，三匹战马走去。那里还站着两名全副武装的警卫人员，我怀着极为崇敬而又不安的心情，目送远去的首长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张塘村的树木深处。我想这是哪一位首长呢?他对小战士怎么这样好呢?
正在我美好地回味刚过去的一幕时，忽见全班战士一齐朝我涌来，并七嘴八舌地对我祝贺说：“小刘，你真光荣啊，见到彭师长喽! "原来我们班里有个老兵认得彭师长，早在我与彭师长说话时，他们已在院内注意到了。
听了战友们对我祝贺的话语，我兴奋地一蹦一跳说：“我看到了彭师长了! " 于是把满满两口袋花生，一把把地分给战友们，他们边吃花生边高兴地说：“这是彭师长给的花生，都来吃呀! "小院里的兴高彩烈说笑声，此起彼伏经久不息。
后来才得知，彭师长是从四师司令部到淮北行政公署来开会的，路过我们警卫三连住地，正好碰上了我，这是多么令人难以忘怀的巧遇啊!(夏玉良整理)
责任编辑：宋吟霜 最后更新：2020-07-28 14:5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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