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繁祥：记抗日爱国将领范筑先
2020-12-01 15:59:48  来源：抗战老兵口述中心  点击：  复制链接

　　在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日子里，献上小诗：“皓电贯长空，碧血染古城。大义薄云天，举国悼英雄”。以缅怀范将军及其卓越功勋;并以此撰文，叙写范将军的不凡事迹，弘扬他的爱国主义精神。

　　皓电贯长空

　　范筑先(1882～1938)，抗战初期，任国民党山东省第六行政督察员、保安司令兼聊城县县长，蓄发明志，坚决抗日，与中国共产党结成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转战鲁西北，建立抗日政权和武装力量，展开游击战，取得辉煌战果，被誉为“国共合作，抗战楷模”。

　　1937年初，日寇入侵我省鲁西北，临清县、高唐县相继失守。国民党山东省主席、第三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下达命令，让范筑先率部队立即撤退到黄河以南，他说：“黄河以北，再无中国军队，你若现在不撤退，就来不及了!”形势之严峻摆在眼前。范筑先率领专署机关人员撤至黄河北岸的齐河县官庄渡口时便停止撤退，思考定夺南撤不是回师坚守。这个时期共产党员姚第鸿、张维翰、张郁光等人都在范筑先部队任职，他们积极宣传党的抗日主张，劝说范将军坚守鲁西北，拒绝南撤命令。范筑先再三考虑，召开部属会议，经过反复讨论，激烈争论，范筑先毅然否定了其参谋长王金祥等人的意见，与姚第鸿等力主抗战的年轻共产党员及抗日力量率军返回聊城，守土卫民。范将军慷慨陈词：“大敌当前，守土有责，不抵抗就撤走，何颜以对全国父老?愿随我回去的就留下，不愿回去的就渡河(逃走)，绝不勉强!”掷地有声，不留余地。

　　日寇步步紧逼，韩复榘再次命令范筑先南撤。姚第鸿等人反复阐明抗战形势，坚持敌后抗战的重要意义。范筑先眼见国民党军队纷纷南撤，依靠国民党抗战已成幻想，经过缜密思考，他再次拒绝韩复榘的命令，表达了与日寇血战到底的决心。回师的范筑先部队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满街的欢呼声、口号声、锣鼓声汇成欢乐的海洋。山东省第三师范附小的师生组成长号队、短号队奏起军队进行曲。范将军迈着矫健、坚实的步子，大步走在队伍的前头，频频向欢迎的人群招手致意。他身后的官兵看到喜气洋洋的群众，也都荡漾着保家卫国的自豪之情。

　　回到聊城城里，晚上7时整，范筑先将军召开了专署、抗日游击司令部军政干部会议。

　　室内一片寂静。

　　范将军展开昨晚拟定的文稿，心情沉静，表情坚毅地宣读：

　　全国各报社、各通讯社、各人民团体，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暨蒋委员长钧鉴：

　　慨自倭奴入寇，陷我东北、华北，铁蹄所至，版图易色。现我大军南渡，黄河以北，坐待沉沦。哀我父老民众，胥陷水火，午夜彷徨，泣血椎心。职忝督是区，守土有责，裂眦北视，决不南渡。誓率我游击健儿及武装民众，以与倭寇相周旋，战败利钝，在所不计，鞠躬尽瘁，亦所不惜。惟望饷项械弹，时予接济。俾能抗战到底，全其愚忠，引颈南望，不胜翘企。

　　山东省第六行政督察员兼抗日游击队司令范筑先叩皓

　　民国二十六年十一月十九日

　　读完，他“刷”地从腰间抽出三星手枪，向桌子上一拍：“发通电，不是我一时心血来潮，发通电，就是给那些‘恐日症’患者一个教育。告诉他们，中国人是征服不了的!”越说越激动：“岳武穆38岁壮烈殉国，而我眼下已56岁了，为抗日而死，无恨;为挽救民族危亡而死，无怨!”他双目圆睁，目光落在悬挂在墙上的岳飞《满江红》词上。回师路上，日寇制造的一幕幕惨相，不觉浮现在眼前。他攥紧拳头，砸向桌面：“不灭日寇誓不休!”

　　皓电贯长空，震撼国内外。包括美国记者在内的新闻记者都作了报导。范筑先的浩然正气、凛然壮举鼓舞了全国人民，抗日热情空前高涨，决心与小日本血战到底，直至完全胜利。从此，抗日的烽火熊熊燃烧在鲁西北广袤的大地上。范将军率部队战斗80余次，收复了32个县，军事势力范围达50多个县，先后建立起30多个县政权，并委派了张维翰等11名共产党员分任县长。抗日武装发展到35个支队、3路民军，约6万余人，给侵华日寇以沉重打击，保卫了家乡，并很快形成了“山东红了半个天，聊城成了小延安”的大好局面。

　　碧血染古城

　　1938年11月11日，日寇开始调集重兵进击聊城。第三天，日军114团秋山旅团千叶联队，分三路从东阿县迂回渡黄河。第一路是有步兵、炮兵、骑兵300余人，汽车、坦克10余辆，两架飞机配合的先头部队——平田大队;另一路装备也不少，从禹城县经高唐县压来;第三路由大名金滩镇渡卫运河，饿狼般扑过来。

　　黑云压城城欲摧

　　13日上午，范筑先公布军事会议的决定：机关、学校全部转移到农村，枪支、弹药由袁仲贤负责运往城西南方向的张炉集，鸣锣群众全部出城，任命军法处处长刘佩芝担任城防司令，聊城县县长郑佐衡为副司令，范筑先则亲自出城调集部队，意欲城内外夹击日寇，一网打尽，全部消灭之。布置妥当，各负其责，立即行动。

　　14日上午9时，日军已兵临城下。范筑先将军正准备出城，恰恰在这时，山东省民政厅厅长兼鲁西行辕李树春化了装，一身农民打扮，头包羊肚子手巾，突然乘牛车从临清县赶来，说是要与范筑先商谈什么整编部队的问题——这是多么地不合时宜!但他却磨磨蹭蹭，又什么也不谈，又要茶喝，又要吃饭，一直拖到下午4点钟才出城而去，先期出城执行任务的共产党员姚第鸿、张郁光，久久不见范将军出城，急忙返回城内，紧催将军一同出城。但日军火力已封锁了出口，无法出城，只能留在城内指挥游击营、卫队手枪连和传令队守城作战。

　　我游击营在南门与日军展开激战，日军火力强大，架起云梯，攀上绳索，开始攀爬城墙，范筑先率50余人前来增援，连连打退日军，击毙击伤日军10余人，我游击队员也有不少伤亡。

　　黄昏时分，日军攻占聊城东关，在猛烈的炮火掩护下，从三面爬城墙进攻。范筑先又急令传令队赶到东门，鏖战两个小时，打退日军三次进攻，粉碎日军爬墙进城的企图。激战中，共产党员张郁光时刻护卫范将军，寸步不离。然而张郁光的子弹打光了，眼看又一日军正在爬上城墙的豁口，张郁光没有片刻的犹豫，向敌军扑去，以身作武器，迅速砸向日军，与之同归于尽，壮烈牺牲。而在东关布防的第一路国民军，在日军还未紧逼城下时，就放弃阵地逃走。王金祥这位跟随范将军多年，一直主张南撤的参谋长却欺骗范将军，以出城追回一路国民军、集结队伍为名，带着游击营的一个连溜出北城门，当了可耻的逃兵。

　　整座城池陷入日军的重重包围之中

　　15日清晨，范筑先将军把司令部转移到城中心光岳楼北大街南首路东，指挥守卫四门。日军遇到范筑先部队的顽强抵抗，死伤颇多，气急败坏，遂将攻城日军增至700多人，以飞机配合，再次向东门发起进攻，范筑先、姚第鸿再次来东门督战。不幸，范将军左臂受伤，流血不止，但他毫不理会，继续点射敌人，弹无虚发，连连有5个鬼子应声倒下。

　　上午9时，日军火力又增，用大炮平射，东大门被炮火轰开，敌军蜂拥而入。带着臂伤，范筑先由东门撤到司令部，组织力量，与日军展开血战，范将军腿骨被打断，战士们要抬他去宗教医院，他坚决不肯，在担架上指挥，展开肉搏战。直至下午5时许，古城失陷，范将军及将士全部牺牲。

　　碧血染古城，血沃鲁西北。范将军在中国抗战史上，写下了极其光辉的一页，英名永存!

　　大义薄云天

　　范筑先，1882年生于山东省馆陶县(现划归河北省)南彦寺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9岁入私塾读书，13岁丧父辍学，22岁为生活所迫而从军。辛亥革命后，历任中央陆军第四师连、营、旅等职。1929年后，任冯玉祥部第十三军少将参赞。“九·一八”事变后，到韩复榘第三军任少将参议。担任过沂水县、临沂县县长。范筑先毫无旧军界不良习气，一直保持廉明、爱国爱民的良好品质，受到部下和人民群众的尊敬与信赖。他从沂水县调任临沂县时，曾出现万人空巷、万众挥泪送别的动人场景。

　　日寇入侵之后，我民族危在旦夕。国难当前，将军以大义为重，毅然接受中国共产党抗日统一战线主张，在鲁西北地方党组织的推动下，真诚地与共产党合作，走共同抗战的道路。1938年夏，两次与八路军129师副师长徐向前会晤，学习八路军的治军经验，严明纪律。这年10月，黎玉和张经武带领中共派往山东开展工作的200名干部路经聊城，范筑先冲破重重阻力，亲切地会见了他们。黎玉转交了毛主席写给范筑先的亲笔信和《论持久战》一书。毛主席信中高度赞扬了范筑先在敌后坚持抗战的贡献与作用，并勉励他坚持到底。范筑先认真读完了毛主席的信，深受鼓舞，他说：“当今之世，要救中国，要想不当亡国奴，唯有听共产党的话。”又说：“我愿与共产党合作到底!”

　　从这次会晤之后，尤其读完《论持久战》之后，范筑先对共产党、毛主席的抗日方针、政策、战略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凡抗日大计、作战计划都认真听取姚第鸿、张维翰等共产党员的意见，共同研究，抗战局面很快打开，形势迅速发展。范筑先整个身心全部投入到抗日工作中。

　　在范筑先的影响教育下，妻子儿女也都投入到轰轰烈烈的抗日战争中。

　　范筑先的妻子名武治国，担任鲁西北妇女救国会会长，她积极支持丈夫的抗日事业，组织妇女支前、慰问、捐款、捐物等多项活动，承担照顾、教育孩子的全部工作。夫妇二人先后送三个子女去革命圣地延安参加革命。范筑先办公的小院离他家仅隔两排房子，近在咫尺，但他十天半月也难回家一趟。这天晚上，他匆匆回家，说需要一双鞋子。妻子疑惑地问：“怎么，明天还要走?”

　　“不，不是明天，是今晚，一会儿就走。”妻子便让丈夫留下几个钱，给孩子们买粮食、做饭、看病。他说：“每月15元，不是已经给你了吗?”妻子说已经捐给前线了。范筑先摸摸衣兜，却什么也没有摸到，猛然想起，原本自己留用的5元大洋已经送给通信员小张为其母亲买药用了。看看正在发烧的小女儿，再看看女儿穿的用旧军装改做的小衣服，范将军感到非常内疚。原来，他每月有600块大洋的津贴，3000元大洋的奖励，都已拿去补充军费、买武器弹药用了。他一直都是这样支配“进项”的，从来都是舍小家，顾大家，全部的精力、财力都用在了抗日工作中了。

　　范筑先的二儿子叫范树民，是鲁西北抗日青年挺进队队长，作战英勇，身先士卒，在齐河县坡赵庄遭遇由禹城、晏城、齐河三个据点调来的500多敌人的围攻。突围时，不幸牺牲。在袁仲贤、齐子修等领导的陪同下，范筑先迈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临时医院，用颤抖的手，轻轻掀开盖在儿子身上的白色被单，忍住眼角的泪水，仔细地为儿子正了正军帽的帽檐，慢慢离开。儿子牺牲时，仅仅18岁。

　　当走到何方等烈士遗体跟前时，老泪纵横，止不住地簌簌流了下来。

　　面对悲痛欲绝的妻子，他说：“儿子是好样的，他是咱们的好儿子，死得光荣，是中国人民的好后代!”

　　面对众将士讲话时，他说：“挺进队受了很大的损失，跌了个‘倒’，要爬起来，抗战是长期的，有雪耻的机会。打鬼子就是要死人的。我们要以生命保卫祖国、保卫家乡，不能让我们的后代当亡国奴!”

　　慷慨陈词，感动了将士，感动了群众。他当场宣布任命他的二女儿范树云(又名范云)继任挺进队队长。范树云擦干眼泪，挺直腰板，高声宣誓：“继承烈士遗志，不灭日寇绝不下战场!”她手持双枪，冲天鸣放。这位百步穿杨的双枪将、巾帼英雄，成长为鲁西北抗日游击队中一颗耀眼的明星。

　　举国悼英雄

　　1938年11月15日，彤云密布，城乡呜咽，范筑先将军壮烈殉国。消息传出，全国举哀。各党派团体纷纷发来唁电，哀悼范筑先将军及阵亡将士。12月13日，重庆各界举行追悼大会，国民政府“特令褒扬”，“通令全国下半旗三天”。重庆《新华日报》送的挽联是：“杀敌挺身甘一死，裹尸还葬足千秋。”

　　延安《解放周刊》发表了《哀悼民族英雄——范筑先》的时评，以表达中国共产党对范筑先将军的极大尊敬和深深哀悼。朱德、彭德怀代表共产党送了“战事方酣，忍看将士伤亡，显其忠勇;吾侪尚在，势必长期抗战，还我河山”的挽联。吴玉章、董必武送的挽联是“三友见精神，松道遒，竹身直，梅花亦自清高，格老气苍，直到岁寒全完节;一门尽忠义，夫殉职，妻为民，子女都称英武，顽廉懦立，共纾国难绍遗风”。蒋介石送了“碧血卫山河，百里危城留与社会树模范;浩气存天地，千年青史合为民族表英雄”的挽联。社会各界称范筑先将军为“国共合作之楷模”。

　　1988年，为纪念抗日英雄范筑先牺牲50周年，弘扬中华民族的爱国主义精神，国家民政部直接拨款60万元修建了“范筑先烈士纪念馆”。当年11月15日正式开馆。纪念馆坐落在聊城古城光岳楼北大街南头东首，正是范筑先将军牺牲的地方。纪念馆是一处庄严肃穆、松柏翠绿、冬青茂密整齐的庭院式仿古建筑，占地2400平方米，展厅187平方米。厅外悬挂的是梁漱溟题写的“范筑先烈士纪念馆”木刻横匾。庭院中心矗立着一块黑色大理石雕成的石碑，非常醒目。正面镌刻“民族英雄范筑先殉国处”十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是当时任军委主席的邓小平同志于1986年7月9日亲笔写下的。背面刻写的是范筑先将军的生平传略。在纪念馆落成之时，徐向前元帅挥毫写了“范筑先与鲁西北抗战”九个大字悬挂室内，缅怀与之精诚合作的范将军。

　　现在，范筑先纪念馆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爱国主义教育基地。自开馆以来，万里，吴官正等党政领导人先后来此凭吊。每年都有全国各地数以万计的青年学生及各界同胞前来瞻仰、学习。范筑先将军的革命精神代代相传。

　　(来源：《济南文史》2015年第3期，总68期)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0-12-01 16:0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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