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彩萍：马来亚文律坡华侨的抗日救国运动
2021-01-05 17:05:29  来源：《广州文史资料》  点击：  复制链接

　　文律是马来亚柔佛州的一个区，位于马来半岛柔佛南部西海岸。该区有一个小城镇文律坡(埠)，是文律区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在1942年日本法西斯军队占领之前，文律区人口大约三万，马来人和华人各占百分之四十五，印度人、印尼人占百分之十，其中文律坡市人口约三千人，百分之八十五是华侨，有的种植橡胶、有的经商，有的从事加工和运输业，出海捕鱼也全是华人。

　　1937年“七七”事变后，华侨关心祖国的生死存亡，开展了一系列的抗日救国宣传运动。首先从青年知识份子开始。当时文律只有一间华侨兴办的小学“乐育学校”，这间学校的校长姓吴，是国民党员。还有一间“中山书报社”，是公开社团，位于文律坡中心，文律国民党的党部就设在这里。中山书报社的成员主要是当地工商界中的上层人物，这些人大都是乐育学校的董事。乐育学校的老师来自各方，也带来了各种不同的思想和政治观点，进步的占多数，有些老师心慕延安，或者与在延安的人有联系，热爱祖国，支援抗日是他们的共同心愿。在进步老师陆在新、杨子英、徐正英等的发动下组织起宣传抗日救亡的歌咏队，大唱《义勇军进行曲》、《松花江上》、《保家乡》、《打回老家去》等抗日救亡歌曲，激发了群众的爱国热情。

　　1938年初文律坡的进步侨领、进步老师，到新加坡邀请了武汉合唱团到文律坡演唱抗日救国歌剧，进一步掀起抗日救亡运动的热潮。接着乐育学校的爱国师生又发起组织规模较大的“文律合唱团”吸收了不少社会青年和店员参加，每逢抗战纪念日，如“七七”，“八·一三”，“九·一八”都走上街头向群众宣传，演出歌咏、街头戏，还张贴抗日的漫画、标语等，很受群众欢迎。

　　文律坡有一个由华侨组成的南侨筹赈总会文律坡分会。该会委员有施冬荣、杨哲业、杨仁全、杨仁漂、杨子英、陆在新、刘月英(女)等人。这些委员有的是国民党党员，有的是马共党员，有的是没有参加党派的爱国商人和知识份子。各项筹赈活动和宣传工作主要是由工人、职员和学生去做。筹赈会利用各种纪念日由学生组织募捐队，沿街挨户劝卖爱国花，还举行义卖募捐、募寒衣等活动。华侨各界踊跃捐献，捐款统一送交陈嘉庚先生主持的南侨筹赈总会。

　　文律坡有个“抗敌后援会”的秘密组织，是马共的外围组织。它是文律抗日救亡运动的组织者和推动者。马共党员在这个组织里起作用。他们不但组织和支持公开合法的各种抗日救国活动，还秘密印发传单揭露英帝当局逮捕爱国份子，禁止游行集会，限制街头宣传等种种破坏华侨抗日爱国运动的阴谋。同时开展抵制日货运动，组织除奸队，打击卖日本货的奸商。当时有个卖日本货的刘耳朵奸商，“抗援”在他的招牌上涂了沥青并印发传单警告。“抗援”还以半公开形式募捐援助新四军和八路军。“皖南事变”后，“抗援”停止活动，另组织“救国会”，也是秘密组织，我参加了这个救国会。救国会出版《救国报》揭露国民党反动派的假抗日真反共阴谋，揭露反动派搞投降、分裂、倒退和制造磨擦事件等等。提出坚持团结，反对分裂，坚持进步、反对倒退，抗战到底的口号。

　　当英帝封锁滇缅公路，对日本实行“绥靖政策”的时候，马来亚英殖民当局到处逮捕华侨抗日救国志士，驻文律埠的一些国民党头子害怕起来，便配合英殖民当局，用乐育学校董事会权力把进步教师陆在新、徐正英等解聘，迫他们离开文律坡到别处谋生。接着文律合唱团活动地址被该校撤销，被迫解散。广大工人、学生、和一些进步的资本家(其中有一些是国民党党员)都知道文律坡国民党反动派头子这样做的目的是讨好英帝，打击华侨抗日救国运动。于是同仇敌忾，起而与这些国民党顽固派进行斗争。进步文化界人士杨子英、杨仁漂、吕东木(后来改名为吕少非)和爱国侨商杨仁全、杨仁迁等带头筹办一间“新生小学”，聘请被乐育学校董事会解聘的陆在新老师为校长，聘请陈秀玉、蒋福春、郑新华等进步文化界人士为教员。这间小学教导学生热爱祖国，鼓励学生做小先生为穷人做好事，教无钱入学的孩子读书识字。学校除了白天教学之外，星期天和晚上还组织一批进步青年(小学毕业后无钱到外地升学或因种种原因从外地退学来到文律坡的)进行自学，学习政治、哲学，研究国际形势等，他们一面自学，一面参加抗日救国运动工作。后来这批青年都成了马来亚人民抗日反法西斯斗争的骨干。

　　新生小学师生和社会上一些进步人士成立了中华体育分会(是峇株巴辖中华体育会属下的分会，因峇株巴辖体育会已向政府注册，文律设立分会不必再申请注册就是合法的社团)，吸收爱国青年参加文体活动。又再组织了歌咏队大唱爱国歌曲，排练话剧。在1941年中到峇株巴辖作过筹款演出。体育会还订阅了进步的报纸和杂志供会员阅读学习，体育会成为文律坡华侨青年爱国陈地。新生小学和中华体育会的成立是文律坡华侨爱国力量战胜国民党顽固派的胜利成果。

　　文律坡华侨爱国进步力量与国民党顽固派的斗争，从文律坡筹赈分会成立起就存在。例如有一次在讨论“七七”纪念活动时，进步力量主张要以陈嘉庚先生为首的“七七”签名拥护抗战运动为主要内容。国民党顽固派则要搞七七宣誓运动，拥护所谓“一个领袖”，“一个政党”的口号。有一次纪念双十节要写横额，国民党顽固派写“庆祝十月十日国庆节”，进步力量要写“反法西斯动员大会”，斗争很激烈，这一派挂上去被那一派扯下来，反复几次，结果还是因进步力量人数多而胜利了。

　　1940年陈嘉庚先生回国到过延安参观后，回到马来亚到许多地方发表延安的观感，赞扬中国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坚持抗日，艰苦奋斗，揭露国民党腐败无能。国民党蒋介石企图抵消陈嘉庚先生在海外的影响，派了吴铁城到新加坡、马来亚访问，也到文律坡来。文律筹赈分会开了欢迎会，新生小学的学生上前献花表示希望国民党政府坚持团结进步，反对投降、分裂、倒退。有人问吴铁城：华侨捐献支援祖国抗战，为什么在前线战士的装备这么差，钱到那里去了?抗战口号号召说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为什么在福建等地还乱抓壮丁?吴铁城不能回答，只推说他本人不清楚，可以查查看。有人问：国民党政府说要团结各界人士抗日，为什么祖国学生提出团结抗日，有些地方政府要抓他们?问得吴铁城不知怎样回答。这时文律国民党一些头面人物便前来解围说：吴特使很辛苦了，请先喝喝茶再说。吴铁城看到形势不妙，匆匆地拍了照片就走了。文律坡的国民党顽固派本来是希望吴铁城到文律访问发表讲话，大造声势扩大他们力量的，结果是大失所望。

　　在抗日救国运动的不断高涨的形势下，群众更多地团结在进步力量这一边，不少国民党党员也被争取过来了，如吕东木原来是国民党党员，在杨仁全(国民党党员)的商店当财库并兼筹赈会的座办，此人在中上层方面较有威信，经过杨子英、陆在新对他的帮助，提高了觉悟，做了许多有利于抗日救国的工作，而且后来还参加了马共。1942年日本法西斯占领马来亚后他在对敌斗争中牺牲了。文律坡的国民党党员有的公开支持进步，有的虽还不敢公开支持但也保持中立。反动的顽固到底的人越来越少了，如杨哲业、王玉杨等人后来也不敢公开对抗进步力量，筹赈会的领导权基本掌握在进步力量方面。

　　1941年12月8日，日本法西斯侵略马来亚，国民党的顽固份子都龟缩起来，人民群众(华侨)则团结在进步力量一边，投入了反对日本法西斯侵略马来亚的斗争，走向街头、农村和文律附近的小圩镇如新邦、双兰等处进行反侵略的宣传，同时还组织一批青年准备步行到新加坡参加新加坡抗日义勇军(因当时全马的交通已瘫痪了)。但是由于英军败得太快，于1942年2月15日马来亚、新加坡全部沦陷，这批青年到了双兰便折回文律的农村，组成抗日游击队。

　　不久日本法西斯从新加坡进入马来亚，沿着中、东、西的公路线从新山、笨珍、双兰、文律进行了大屠杀，文律坡被杀的华人最多。日寇屠杀队拿着一面黑旗见人就抓，挨家挨户抓人杀人，大人被杀时的惨叫声、孩子的啼哭声、敌人杀人的枪声连接一片，十分恐怖。被抓的人全都集中在文律坡，女的被抓到新生小学剥光衣服强奸，然后用刺刀捅死;男的被一排排绑住双手，有的被拉到文律河边用刺刀捅了后推到河里去，河水被鲜血染成红色;有的被拉到马来人的学校杀死。这次的大屠杀连续了三天，共杀死了四百多人。有人全家被杀，有人的亲戚、朋友、同学被杀，新生小学有几个学生也被屠杀。三天过后杀人队走了，文律坡街头尸体遍地，臭气熏天，凄惨情景，难以形容。

　　但是人民是杀不尽、吓不倒的，仇恨敌人的烈火只有越烧越旺。在马来亚共产党的领导下，人民的抗日组织——人民抗日会和人民抗日军建立了，展开了长期艰苦的人民抗日战争。文律坡在抗日救国运动中锻炼成长起来的大多数人走上了抗日反法西斯的道路。在三年多的斗争中，不少人光荣牺牲了，这些献出宝贵生命的同志中我认识的有：颜尚志、杨行(亚安)、吕东木(吕少非)、苏醒、梁木、苏森水等，他们的精神永垂不朽。

　　文律这个仅有三千左右人口的小城镇，在祖国整个抗日战争时期，在抗日救国运动中，不愧为华侨支援祖国抗日斗争的一个后援基地，是革命的小摇篮。作者就是在当时文律的抗日救国洪流中成长起来的。当时有一首忆文律河的歌。歌词如下：(一)夜静静，月儿明明，文律河我想着你，你歌声如热血滚滚，养育着我们一群。(二)想当年，你含着笑脸，青年们伴着你歌唱，你随着歌声跳着午，我们是多么欢欣。(三)自从法西斯铁蹄践踏你，自由的河流，奸淫烧杀满目凄凉，我们到处流浪。(四)你染着满身的鲜血，你怀着满腔血恨，等待着千百个儿女，为着你起来复仇。

　　(来源：《广州文史资料》第二十七辑)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1-08-04 16:37: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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