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埔军校，我从士兵、学生到教官 （口述/谷志远 整理/冯惠）
2024-06-07 10:57:36 来源：《我们的远方故事：中国远征军中的黄埔军人口述录》P362-367 点击： 复制链接
采访者：李岚、冯惠
整理者：冯惠
采访时间：2012年2月27日
采访地点：海南省三亚市
讲述者简介：谷志远，现名谷克达，1920年出生，祖籍河南。1942年，参加中国远征军，任第5军第200师特务连机枪手。1947年，从黄埔军校成都本校第二十一期步兵科毕业，留校担任步科教官。在解放战争中起义后，被调到贵阳支援国家建设，后从铁路系统退休。
采访手记：谷志远现名谷克达，他的住处在海南最繁华的解放路步行街上。我们去采访的时候，老人的精神状态非常好，平时喜欢看各种书籍。老人和他的老伴都是铁路系统上退休下来的，因为喜欢海南的气候，他们如今已经成了“候鸟”，冬天来海南过冬，5月份再回到贵阳。
在他的家中，我们看到墙上有一面书有“抗日英雄中华脊梁，功昭日月国人共仰”的锦旗，后来了解得知这是2010年关爱抗战老兵的志愿者们赠送的。
谷志远20岁时参军，从一名普通的士兵做起，经历士兵、学生、教官、工程师等多种角色的转变。而其中，报考黄埔军校可以说是改变他人生轨迹的一次重要转折。因为如果没有进入军校学习，老人将同第200师的将士们一起入缅作战，他感慨地说：“如果当时我也没有考去黄埔，现在肯定也死在缅甸战场上了。”
负责打日本的飞机
“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军全面发动侵华战争，中国军队奋起抵抗。1937年12月，南京被日军占领，我家乡河南也被占领。为了报效祖国，我从河南国立四中出来，参加中国远征军。
我是20岁的时候在贵州参军的，后来部队开到云南。到了腾冲后，我被编入中国远征军第5军第200师，杜聿明任军长，戴安澜任师长。戴安澜师长很关心我们，经常来检阅部队，还会经常集中师、团部队训话，鼓舞士气。我们常喊的口号是：“坚决抗日!消灭日本鬼子!”
进入部队以后，我在特务连当了机枪手，负责打日本的飞机，保卫师部的安全。当时日本的空军很有优势，我们处于弱势。我们机枪手的主要任务，就是对着日本的飞机打。当飞机低空飞行，驾驶员准备丢炸弹的时候，我们机枪手就看好目标。飞机低空飞行时，枪眼的准星瞄准飞机前面，猛烈一打，飞机就被打下来了。日本的飞机有给打落的，也有带伤逃跑的，我们的射击水平还是比较高的。
在战场上，我也受过伤，主要是给飞机丢下来的炸弹片炸的。当时，由于太关注战斗了，受伤后都不知道，直到后来有人给我包扎，才知道是左腿受伤了。在医生的建议下，我休息了一段时间。不久伤好之后，又继续出操、训练。
从士兵到军校学生
1942年，部队推荐了4个人去报考黄埔军校。我英语、数学学得不错，所以4个人当中只有我考入上了。后来，我被编入第二十一期步科第十一大队第四十二中队，中队长叫杨荣。我们一个中队160人，分为10个区队，一个区队有3个班。我们这一期学生总人数有1万多人。我记得当时教育长是吴允中，政治部主任是王希兵。
在学校都要经过入伍生阶段。我们开始是士兵的待遇，每天出操、学习、野外训练。入伍生期满后，我们转为正式学生，再转排教练、连教练、营教练，最后经过考试入军官班。我们的军服上都有“军校学生”的标志，少尉有一杠，中尉是二杠，上尉是三杠，和现在的部队差不多。
进入军校后，我们160人集体加入国民党。那时入党很简单，不像现在要经过讨论、公布等程序。我在学校时没有参加过共产党组织的活动，因为共产党的活动是秘密进行的，如果被知道了就要关押。所以，我们那时的主要任务就是学习，像步兵操典、军事操练这些知识。由学校教育处统一印发的教材，是必学的，还有语文、数学等基础课也是必须要上的。
学习美国和日本的军事教育
黄埔军校的教学分为学科和术科，学科主要是学习语文、英语、战术兵器学等;术科主要学单杠、跳木马、操练、打枪等，注重全方位提高学生素质。野外训练对我们来说更是家常便饭，有时在外训练好几个礼拜，每个人都背上背包，装上子弹，分两边对抗演习。
学校当时的条件还是不错的，操场和宿舍分开。军官伙食供应充足，一天三餐，学生就稍微苦一点。学校在管理上是很严格的，每天都准时吃饭、出操、上课、训练、洗衣服。早餐有稀饭、馒头、花生米，20分钟吃好。然后马上回去整理内务，被子要叠成豆腐块样，然后出操。晚上还有紧急集合，练习夜战。看不到方向时，就依靠树枝、庙宇辨别南北。每个学生都挂有血型牌(我是AB型)，如果受伤，就可以马上找到血型及时抢救，这点是向美国学习的。
学校每天都安排活动，平常不能出校，周日才可以外出，但下午6点前必须回来报到，没有回来的就得按规定处罚。周日学校也有放电影，我们集体收看。一个队有一百多人，上午、下午各安排一个队轮流看。只要出门集体活动，都要讲究服装整齐，风纪扣要扣好，没有扣好要受到处分。
军校的军事教育学习日本多一些，因为校长蒋介石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还有好多教官也是在日本留过学的。校长蒋介石也常来成都，特别是每次毕业他肯定得来，主要是给学生灌输抗战精神。我们看见校长都要立正，不可以乱动，否则就得关禁闭。优秀的学生可以和校长共进晚餐，而且还奖励书籍和操练课本。
在我们快毕业的时候，美国通过滇缅公路从印度到云南，最后到四川，给我们运来物资。快毕业时，我们穿的服装、皮鞋都是美国提供的，条件就好很多了。我在军校学了3年多的时间，1947年毕业。毕业时，我们有毕业照、同学录、毕业证书、毕业纪念章，可惜后来抄家时给毁掉了。毕业后，我就和爱人刘美秀结婚了。
从军校教官到铁路工程师
军校毕业后，有些同学分到前线作战，有的参加淮海战役。而我则经过选拔，由教务处分配留在成都本校当步科教官，主要教他们劈刺、卧倒、野外演习等。
四川快解放时，国民党部队跑到成都、绵阳一带，黄埔军校教育长李允中宣布起义。部队中愿意回家的就回家，愿意留在部队的就留在部队，其中没有顾虑的年轻人大都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我当了工程师，搞铁路设计。修川黔铁路的时候，我从四川调到贵阳，子女也跟着来到贵阳。到了贵阳以后，我先在塑料公司工作，后又到公安、教师系统，最后到铁路系统干车务段长。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铁路系统叫“铁老大”，坐火车不用花钱，很多生活必需品都给予报销，生活还是不错的。
来源：《我们的远方故事：中国远征军中的黄埔军人口述录》 广东革命历史博物馆编 广东人民出版社2019年出版 P362-367
责任编辑：于雷雷 最后更新：2024-06-07 14:4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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