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友临终托付成就美满家庭
2015-12-08 09:16:00  来源：中安在线  点击：  复制链接

　　984年4月，在南方的木棉树下，方海鹰与战友胡兴龙立下了“谁活着回去，谁就负责奉养对方父母”的誓言。

　　激战中，胡兴龙壮烈牺牲。为兑现誓言，方海鹰放弃军校深造机会，拜别亲生父母，30年来悉心照料烈士病弱的双亲，以一诺千金的实际行动彰显了当代军人的忠信大义。后来，胡兴龙的妹妹成了方海鹰的妻子，战友的父母就真的成为方海鹰的爸妈。

　　方海鹰在部队荣立三等功，当选安徽省精神文明“十佳”，荣获第二届安徽省道德模范、第三届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入选中国文明网“中国好人榜。如今，他和岳父、岳母及妻儿一家五口其乐融融地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他们家爱的故事成为全社会精神文明建设中又一段诚实守信、孝老爱亲的佳话。

　　上门做儿子：战友父亲却不准叫爸爸

　　当年老山侧翼一场恶战的前夜，同在一个连队的胡兴龙、方海鹰两位战士，一起向祖国宣誓后，又去木棉树下滴血盟誓：“谁有幸活着回去，谁就去牺牲者的家做儿子，伺候老人一辈子。”家在农村的胡兴龙补充说：“我l8岁的小妹桂兰还没定亲，托付给你。”方海鹰说：“我若能活着回去，只要小妹同意就娶她为妻，永远照料你爸妈。”随后分别将此承诺写入遗书。激战中，胡兴龙壮烈牺牲，被追记一等功。活着的方海鹰也立了战功，却放弃提干机会，毅然退伍，准备去兑现自己的承诺，没想到，却用了整整30年……

　　1985年8月25日，方海鹰探亲回到安徽铜陵市，一进屋就向爸妈介绍了他与胡兴龙滴血盟誓的经过，提出要去乡下看望兴龙父母，要兑现自己的承诺。

　　方海鹰的爸爸方永应，是一位老战士，转业后分在铜陵普济圩农场第一分场任党支部书记。他十分理解儿子，连连称海鹰是好样的。妈妈钱志英却一时想不通：“哪能一句话就放弃自己的前途?连人家姑娘的面还没见过就发誓要娶人家，真是天方夜谭。”

　　海鹰双眼顿时涌出泪水来，他对妈妈说：“活蹦乱跳的兴龙几分钟就没了，我当时只想拼，我连命都敢拼还在乎什么。您生养了我们兄弟四个，只当少养了我一个。”看儿子吃了秤砣铁了心，妈妈只好让步：“你去替友行孝可以，但婚姻是以爱情为基础的，一定要等时机成熟再提出来。”

　　兴龙的家位于铜陵县太平乡老兴村，以前叫老公嘴，离县城15公里。方海鹰一路打听到村头。引路的乡亲指着在棉花地干活的老人说，那就是兴龙的母亲苏云根；她老伴胡绍栋以前做过生产队会计，总觉得兴龙活着；大女儿已出嫁，小女儿桂兰到镇上去了。

　　方海鹰听得心里酸酸的，直接去了棉花地。没想到胡大妈看到穿军装的，就想起牺牲的儿子，顿时哭倒在田里。方海鹰一下跪到老人跟前，哭着说：“妈妈，我叫方海鹰，兴龙不在了，我就是您儿子，我要替兴龙照料你们一辈子……”

　　老人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和着泪水说：“孩子，兴龙在信中老提到你，来看看苦命的大伯大妈就行了，做儿子我们领受不起啊!”海鹰声泪俱下：“我跟兴龙滴血发过誓，如果是我牺牲了，他也是我爸妈的儿子啊!”

　　桂兰从镇上回到家，看到家里来了客人，想到铜陵参战归来的兵哥们来家看望时，都亲切地喊“爸爸妈妈”，都住她哥哥的房间，有的还帮她下地干活，她对这位兵哥没怎么在意。

　　在兴龙家住到第四天，海鹰收到部队一封电报：根据有关政策，胡兴龙的妹妹胡桂兰可以到部队参军，但考虑到胡家父母身体多病，需征求老人意见。方海鹰毫不犹豫地回电说：桂兰可以去当兵,她家老人由我照料。”

　　不几天，桂兰激动地穿上军装到哥哥生前的部队去了。这年底方海鹰退伍，直接来到了胡家。这个家的现实是，3亩多责任分散在6个山坡上，好年景年收入不到l000元。家里的油盐钱，全靠胡大伯贩大蒜和几只下蛋的鸡……

　　海鹰感觉肩上沉甸甸的，第三天他穿上兴龙入伍前的衣服，去大伯房里，喊着“爸”说：“我想学兴龙的手艺，去集市开豆腐店，请爸教我做豆腐。”见老人不吭气，海鹰以为默许，连忙从阁楼里找出工具，打算接着去租门店。就在他信心十足准备倒腾时，大伯却把做豆腐的工具藏了起来，又把兴龙的遗物全锁到木箱里，搬到自己的床头，不让海鹰动。

　　大妈看海鹰左右为难，对他说：“兴龙走后，你大伯痛苦得失常，白天跟兴龙写信说话，夜里好几次把我哭醒。孩子，你喊我妈我乐意，可千万别再喊他爸，越喊他越痛苦……你是城里干部子弟，你把自己照顾好，我们有困难再找你吧!”

　　海鹰这才明白,自己不是兴龙,要想替代兴龙进入大伯的心,需要漫长而不懈的努力。他不得不拐弯。不久,他到铜陵发电厂(现皖能铜陵发电公司)上班了.他暗暗发誓:再难也要感动大伯,做他的贴心儿子。

　　上班不几天，海鹰买了一辆摩托车，从此星期天节假日直接去胡家，打猪草、洒农药、挖水沟，见什么做什么。农忙季节，他就住在那里把农活干完。他年复一年地奔跑，轻言细语地说话，让大妈更喜欢他，而胡大伯心里仍堵着，不接受他喊“爸”。

　　桂兰参军的第四个年头，天刚有些冷，大伯的老寒腿犯了，痛得直呻吟，边上厕所都要人背。海鹰就睡在老人旁边，听到哼声他就爬起来，背老人上厕所，硬背了一冬天。第二年开春刚能拄着拐杖下床，大伯就嚷着要去铜陵串门，海鹰劝说：“我给您买回了彩电、收音机，看的听的都有，您走路不便，有什么事我替您跑。”

　　大伯长叹着说：“我的事你替代不了。”海鹰知道大伯不是去串门，而是去办他的心事。可到底是什么事，大伯从不对人说，海鹰也猜不到，更找不到打开老人心锁的钥匙。

　　大妈回忆说：“桂兰退伍回家对我说，部队传开了，说兴龙牺牲前不仅跟海鹰承诺要相互做儿子，还把桂兰的终身托付给了海鹰。桂兰当兵期间和海鹰一直保持着联系。我心里高兴，可对他们有没有缘分，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心里没数。直到桂兰到铜陵农行工作的第二年秋季，海鹰参加抗洪抢险受了一点伤，桂兰抱着他哭，我才看出他们有感情，想把他们的婚事办了。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老头子，没想到他绷着脸说：‘早知道了，等我心情好点再说!’”

　　儿子成女婿：依旧打不开老人心锁

　　等了两年，大妈看到海鹰的同龄人都结婚有孩子了，老头子心情还不见好转，就旁敲侧击地提醒海鹰别耽搁婚姻大事，海鹰却说：“妈，承诺照料二老是第一位的，我和桂兰婚事其次，大伯不高兴我们怎么好结婚，再说我们没房子。”

　　等待的日子，海鹰的亲爸亲妈没能看到海鹰成家，相继离世。大妈为海鹰和桂兰的婚事，更操心了。

　　1995年元月，恋爱了近l0年的海鹰和桂兰，准备买房子，然后把乡下的两位老人接到城里。不料，大伯这时突患急性胆囊炎，要动手术。方海鹰二话不说把准备买房的钱全部送到医院。手术后，胡大伯在医院疗养了一段时间，身体恢复后回到乡下，又瞅着床头那个旧木箱发呆，根本不提女儿和海鹰的婚事。

　　大妈忍不住说：“你一场大病把他们好不容易攒的钱都花光了，回家不闻不问，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想把孩子们的婚事拖到哪年哪月?”

　　见老头子仍不开口，大妈气得当即去了铜陵电厂，对海鹰说：“你父母不在，妈给你们做主，把你和兰子的婚事办了。”海鹰说：“妈，我和桂兰想先买房子，把你们接到铜陵后再结婚。大伯进城了，日子过顺了，也许会给我一丝笑脸。大伯不高兴，我和桂兰感情再好，也不敢贸然结婚。”

　　“傻孩子，”大妈噙着泪说，“你在我们家苦守了十年，吃了那么多苦，你大伯给了你一丝笑脸没?自兴龙牺牲后，他就不会笑了。难道也想我这个妈看不到你们的喜庆日子?你现在住的房子简陋点，将来会好起来的。你们成家了，妈才安心啊!”

　　这年5月1日，方海鹰和胡桂兰在电厂举行婚礼。亲朋好友用最美好的祝福，把这对新人送进婚姻殿堂。第二年底，他们的儿子小鹰出世了。

　　看到岳父抱着小鹰舍不得放，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海鹰暗喜，不管岳父藏着什么心事，也许都能被小鹰化解。买房子，接老人进城的愿望又一次在海鹰心里升起来。

　　想到手头不宽裕，二老进城后仍然拿农村标准的抚养金，家里开销会更大，在选择买房时，海鹰和桂兰反复考虑，最后选择了铜陵荷花塘小区黄狮涝金矿职工楼62平方米的二手房。虽然有些窄小，但小区里有集市有商场，有老人活动中心，和谐安静，适宜老人安度晚年。

　　接二老进城时，岳父连猪娃都慷慨送了人，却合不得丢下那个宝贝旧木箱，原封不动地搬来。此后，他跟小鹰寸步不离，孩子的可爱，让他暂时忘却了失子的痛苦，帮他度过了多年平静日子。

　　2005年6月初，海鹰想到儿大了要分床，决定把房间改造一下，顺便在老人的房间墙壁上开了一个窗口。岳父母开始很高兴，可是没过多久，岳父的老毛病又犯了：瞅着木箱发呆，板着脸不说话。

　　令海鹰不解的是，这回连性格开朗的岳母也是一副难过的样子。一个星期后，海鹰下班回家，看到岳父母在偷偷擦泪，他忐忑不安，这回连忙把桂兰喊回家，分析了半天，桂兰突然想起：“今天是6月15日，是我哥的生日……”因为有这个合理的理由，海鹰对老人的情绪变化没有过多留意，日子像江水一样流逝……

　　2006年4月5日中午，方海鹰被提拔为运行主管，想买点酒菜，让一家人高兴高兴。在菜市场，他突然听说岳父随着朝阳、爱西两个社区的人去了笠帽山烈士塔。他顿时想起今天是清明节，担心年过古稀的岳父出事，立即赶了过去。

　　在庄严肃穆的烈士塔，海鹰看到崔跃勇烈士墓前摆满鲜花，人们正在清理周围的杂草、树木和纸屑，讲解员正在介绍崔跃勇烈士生平事迹。岳父却坐在崔跃勇烈士的墓碑前，老泪纵横……

　　海鹰轻轻走过去，喊了一声“爸”，却不料绊动了老人沉积的悲酸，他全身抖动着对海鹰说：“我一想兴龙，就来看崔跃勇。现在每天打开窗子，就能看到笠帽山烈士塔。我一直不明白，跃勇是越战一等功臣，兴龙也是越战一等功臣；跃勇的墓碑在铜陵，他住在朝阳社区的父母能看到摸到，兴龙却远在云南麻栗坡烈士陵园。我天天想，夜夜盼，我快要死了，我活着看不到摸不到兴龙啊……”

　　坚守25年，终于让老人笑了

　　海鹰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老人一刻也没有忘记兴龙，那些平静全是表面的，家里新开的窗口让他陷入痛苦的景色。他扶起岳父，苦苦地说：“爸，我和桂兰一直很努力，总想让您快乐起来啊!”

　　岳父挣脱他，继续说：“总说兴龙是你的好战友。你为什么从不说兴龙牺牲的经过?为什么不说麻栗坡烈士陵园埋的是他的什么遗物?你不说，以为我打听不到，铜陵参军的家庭我全走到了，全清楚了。我越老越想兴龙，你不把他的骨灰弄回铜陵，让我看一看摸一摸，我死不瞑目……”说着，老人瘫坐在崔跃勇墓碑前，像受委屈的孩子哭得一抽一抽的……

　　想起悲壮的那一刻，身负重伤的胡兴龙和余斌打尽子弹，拉响手榴弹投向敌人，纵身跳下了悬崖，让生命化作一道耀眼的彩虹；想起全连奋战一天一夜，又伤了两位战友，只找到他们的少许遗物……多少回梦里，海鹰捧着“少许遗物”号啕大喊。海鹰担心越解释岳父越

　　不依不饶，只好说：“爸，我一定想办法让兴龙回家。”

　　海鹰明白，把兴龙的墓迁回笠帽山是不现实的，唯一的办法是尽快搬家，搬到远离笠帽山的地方住。

　　2007年9月，铜陵中央华庭新楼开盘，海鹰看上了一处单元房，这里离笠帽山较远，可他的家底不厚，要想把这套房子买到手，至少要贷款20万元。

　　这时，岳父突然对他说，桂兰的姐姐想到铜陵找房子陪孩子读书，要海鹰帮忙想办法。海鹰顿时感觉这是一个机会，也许可以化解岳父几十年的心结。不几天，他带岳父去看房子，见岳父满意得不想走，海鹰趁机说：“挂号买房的人很多，晚了就没了，但物业管理的人不让把旧家具搬进来，否则人家不卖。”老人脱口说：“那个旧木箱我不要了，你把这房子买下来吧，荷花塘小区的让给你姐姐。”

　　“旧箱子里有兴龙的遗物，哪能随便不要?”海鹰借题发挥，“兴龙虽牺牲在南疆，但哪里有他的遗物，哪里就有他的英灵。爸，牺牲的人不会活过来，活着的人还要把日子过下去，九泉下的兴龙也希望爸快乐、健康长寿。我们把他的遗物拿到笠帽山烧掉，撒在松柏下，那棵松柏就是兴龙，你就能摸到看到了。”岳父终于同意了。

　　2008年清明节，搬到中央华庭的前两天，海鹰陪岳父把兴龙的课本、家信和日记等全都从木箱里清出来。拿到笠帽山之前，考虑到岳父身体多病，海鹰反复嘱咐他平静，烧了就回家。岳父当时答应得好，可到了笠帽山点燃遗物之前，又有些不甘心，恳求海鹰：“孩子，爸磨了你这么多年，让你受了不少委屈，爸的眼不中用了，这些信放久了，纸变黄了，自己写的也认不得，你给爸念一次，只念一遍……”

　　海鹰展开信，看着他们父子的生死两地书，泪水忍不住涌了出来。

　　“龙儿，你到部队前几年，半个月写一封家信很准时，到了南疆，往往两个月看不到你的一字。爸妈想你，给你买了3斤你爱吃的打粑糖寄去了……”

　　“亲爱的爸爸妈妈：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儿已为国尽忠了。在留下这封遗书时，儿深深的不安，爸妈辛辛苦苦把我养大，儿还没来得及尽一点孝就走了……海鹰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心里也放不下疼爱他的爸爸妈妈。我们就相约去了木棉树下，划破手指，滴血发誓……我牺牲了，海鹰就是你们的儿子，永远替我照料我的爸爸妈妈，照料我的妹子……”

　　“我的龙儿，爸给你寄的打粑糖还在路上，你就走了，永远不给爸妈回信了……从连长手里接到ll92号烈士通知书，爸爸才彻底醒过来，我的儿真的走了……你入伍前一些日子，因一点小事爸还打了你，你是瞒着爸妈报名参军的。穿上军装临走时，爸追到铜陵火车站，给你20元，你不要，爸硬塞给你，你又退给爸15元。我的儿啊，你拿着5元钱走了……留下一等功荣誉，留下了亲人对你永远的思念……”

　　一缕轻烟，一汪淋漓尽致的泪水，把悲痛凝聚的苦结渐渐融化了……

　　扶岳父下山前，海鹰擦掉泪水，对着那棵苍劲的松柏激昂地说：“兴龙，我兑现了木棉树下的承诺了，我走进父亲的心灵，爸妈把我当女婿更把我当儿子了。我跟桂兰结婚10多年从没有红过脸，一直过得很幸福。安息吧，我生死与共的兄弟!”

　　搬到新家后，老人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他的快乐感染着一家人。令老人欣喜的是，“外甥多似舅”，海鹰和桂兰的儿子小鹰，长得特像兴龙童年的样子，虎头虎脑，又懂事又可爱。(通讯员 王厚莲 记者 王少峰)

责任编辑：吴步璇 最后更新：2015-12-08 09:17: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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