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队驻扎在秀丽的中村河边的清水湾,队长何士德,年轻时曾在上海国立新华艺专音乐系及上海音专音乐系,跟随国防音乐大师黄自先生学习音乐。上海沦陷后,来到江西南昌,担任南昌市抗战救亡歌咏协会的总指挥,他是共产党员,由军部电召来皖南组建文化队。副队长邵惟,是位戏剧家,曾和田汉一起组织过“南国社”。政治指导员殷扬(扬帆),曾在南京国立戏剧专科举校任职,抗战前后担任过上海地下党的文委戏剧支部书记。还有军事干部周干事,政治干事刘桂英,文化干事林庆元。全队教职员和学员共70余人,设男、女学员两个排,男学员40多人,组成一排四个班,排长彭贤忠;女学员30多人,组成二排三个班,排长杨凤珍。学员一部分是戏剧训练班转来的,另一部分是从教导总队各队选拔来的,还有少数是从部队文化工作者中调来的,学员都经过何士德、邵惟严格面试,合格后才录取的。学员们动手,将中村清水湾畔一座破庙整修打扫成一座整洁的营房。尽管房子破旧,面积很小,把稻草往地上一铺,席地而卧,还是感到很舒适的。几块门板让给了二排女同志。她们在门板下垫几块砖头,铺上稻草,这就是当年享受优待的“高级卧铺”了。
生活是极其艰苦的。为了节省每一个铜板支援前线和敌后作战,在云岭的同志,伙食费每月三元五角,生活津贴费每月干部三元,战士一元五角。穿的是不合身的衣服,有大有小,男女一个样。衣着尽管简朴,可是青年人个个生龙活虎,英姿勃勃。文化队学员多数来自沦陷区和大后方,但革命的豪情使他(她)们自觉地接受了党的教育和红军的优良传统。他们毫不犹豫、也绝无勉强地脱下皮鞋、高跟鞋,换上草鞋,并引以自豪。一些女同志还将毛衣拆了,编打草鞋。每天出操,每次到云岭参加集会,不分男女,都得打好绑腿,背上背包,挎着水壶和搪瓷碗,班长还肩负一支老套筒步枪,50发子弹。身上负担虽重,但一路走一路歌的教导队队风,始终坚持发场。生活虽然紧张艰苦,但大家都以苦为荣,都愿在这革命熔炉里锻炼坚强的革命意志。半年的学习生活,是在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气氛中度过的。
在革命战争时期,党要求从事文化工作的同志学习文化业务的同时,必须刻苦认真地学习军事,学习政治。文化队的军事训练和政治教育,都是高标准严要求的。叶挺军长、周子昆副参谋长、冯达飞教育长,都亲自给文化队讲授过游击战争的战略战术、班排连营进攻与防御、各类武器使用须知以及队列、制式教练等军事课。政治课则由袁国平主任讲党的领导和党的工作,朱镜我部长讲我军的优良传统作风,冯定讲社会进化史,薛暮桥讲政治经济学,夏征农讲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文化课则由王淑明和黄源主讲文学概论和文艺写作。军政课听完后,还由队部的军事干事、政治干事分别辅导。学员们对所学课程都颇感新鲜,觉得是在今后实际工作中不可缺少的革命武器,所以积极性很高,如饥似渴地接受党的教育,认真刻苦地学习。
文化队专业学习内容很丰富。主要分两大类:一是音乐,二是戏剧。音乐课由何士德主教,有声乐、指挥、作曲、乐理等。戏剧课由邵惟主教,有导演、编剧、剧务等。同时还请铁婴教美术和木刻,沈光教舞蹈。
鉴于学习的需要,为保护学员的嗓子,部队给每人每日发一只鸡蛋,这是唯有文化队的学员能享受得到的优待,大家喜出望外。但是,却又规定鸡蛋要生吃,同时还不准吃辣椒,不准吃花生米。这可就难了,特别是几个江西、湖南籍的学员。因为当时菜金很低,蔬菜很少,当地食盐也困难,豆腐乳等腌制品大多数是用辣椒泡制的。在如此清苦的生活条件下,买一个铜板的辣椒下饭,馋时吃几粒花生米,亦算是颇有乐趣的享受了……但学员们很快就认识到,在战争环境中做宣传鼓动工作,需要有个好嗓子,它是文化战士的乐器、武器,如果嗓子出了毛病,就难以完成战斗任务。从而,大家都自觉地遵守这一规定。
发声和音程、音阶等基本练习,是每天清晨的必修课。五时半起床后,整理好内务就到操场列队出操,早操后即进行声乐的基本训练。何士德队长每日都来主持教练。邵惟副队长教练时,要求吐音清,发音洪,送音远。练声时要练好发音时的呼吸。练声初期,往往发声不齐,音阶不一,于是两位队长便常到队前批评纠正。有几位同志还经常做单个教练,直到符合要求为止。
上指挥课时边学理论边实践。按规定每人做了一支木质指挥棒。何士德队长要求很严,凡不符合要求的,都加以修改或重做,一丝不苟。练习指挥要在指定的业余时间里,不许拿指挥棒乱挥舞或开玩笑。行军时指挥棒必须插在右腿绑腿里。年青人爱开玩笑,有时用指挥棒挑逗人,但一旦被队长看到,便集合全队进行批评,指出指挥棒是统一演唱演奏的指示信号,必须像军人使用武器一样,要持严肃负责的态度,要稳重,绝不允许拿指挥棒来开玩笑。大家懂得了这些道理以后,也就自觉了。
在作曲课的教学中,为了加深理解作曲理论,学会曲调运用,妥善安排节奏旋律,采用调查研究联系实际的方法。何士德要求每人都要把所知的民歌写出歌谱来,或在同学与驻地居民中调查访问。于是,每个同学都将童年唱过或听过的民歌、山歌,进行回忆记谱。结果,几乎每人都谱写了一支歌,作为作曲课期终考试的答卷。记谱活动,为后来部队创作战斗歌曲开拓了一条途径,同时,在音乐创作的民族化上,也颇有启发。当时文化队的高材生、而后成为放军著名作曲家的沈亚威,他的处女作就是产生在文化队的学习过程中。长期从事音乐工作,后为北京电影制片厂的女作曲家,曾为《光芒万丈》、《龙须沟》、《青年鲁班》等影片作曲的苏民也是毕业于文化队的。
戏剧方面,学的内容也很多。从新戏剧史到剧本编写、导演手法、演员和角色,以及化妆、道具、灯光、布景、效果等都要学。邵惟副队长讲课详细而饶有风趣,有说有表演,生动活泼,深入浅出,易记易懂。学员中后来长期从事部队文化工作、在创作上或表演上成为名家的,有《东进序曲》的作者顾宝璋,有在皖南、苏北演剧成名的常竹铭等。
文化队的演出活动,备受上下欢迎,各方赞誉。在皖南,军部集会是很多的,几乎每周或十天,总有一次大的集会。集会成了形势教育和政治教育的一种形式。军直机关和教导队是参加集会的主要成员。文化队成立前,会场上拉唱歌的主要目标是教导八队;文化队组建后,因在会场上曾有几次演唱轰动了云岭,此后拉唱歌的主要目标就转为化队了。在大约半年的时间里,文化队在学习过程中演出的戏剧节目主要有《第四十一》、《最后一计》等。与军部服务团联合演出的有《一年间》、《魔窟》、《人约黄昏后》、《中华儿女》等。在各种集会上,为配合时事教育和政治教育而临时排演的活报剧就更多了。军部观看演出有个特点:演出一结束,幕布刚闭上,观众就即席展开了对剧本、演出、效果等的评论。有的演员来不及卸装就参加了讨论。有时争论很激烈,一次讨论不完,就连续讨论几次。这种群众性的文艺评论活动,对提高编剧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对演员艺技的升华和演出效果的注重,都有莫大的益处。对于台上台下、演员观众打成一片,也起着非常积极的作用。这种评论活动,从事军队文化教育工作的军直各单位,几乎都有负责同志出席。如:政治部的英诚秘书长,宣传部的朱镜我部长,服务团的朱克靖、谢云晖团长,以及冯定、夏征农、彭柏山、黄源等人,还有国际友人、名记者史沫特莱。这里需要特别提及的是殷扬(扬帆),他是现场评论会的发起人和主持者。大多数会上他总率先发言,提出问题,从而使会议十分活跃。他对剧本、演技等都作具体的评论,肯定好的,指出缺点。这样,每次演出都使演员得到教益。
文化队的演唱,是与专业学习进度紧密结合进行的。选择节目,亦注意与政治形势相配合。如1939年夏国民党顽固派发动反共高潮,制造了“平江惨案”、“确山惨案”,军部隆重召开追悼会,抗议反共顽固派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罪行。文化队即由顾宝璋作词,何士德作曲,创作了悼念死难烈士的《追悼歌》,并在短时间内,突击教练;在追悼大会上演唱时,全场哀恸,群情激愤。又如,为庆祝党的生日,在“七·一”的庆祝大会上,演唱了《国际歌》和《新四军军歌》。
经常演唱的歌曲,混声四部合唱的有《国际歌》、《抗敌歌》、《旗正飘飘》、《垦春泥》等。二部合唱的有《新四军军歌》、《到敌人后方去》、《军民合作歌》等。齐唱的有《义勇军进行曲》、《八路军军歌》、《大刀进行曲》等。每一次演唱,全队抱着认真负责的严谨态度,使会场气氛热烈,情绪激昂,因而博得好评。有一次,演唱《国际歌》、《旗正飘飘》以后,史沫特莱惊喜异常,一跃而起,连呼“Wandcrful”(奇妙极了!)接着说:“我到新四军来,路过国民党地区,他们对我说新四军是‘土匪’。试问‘土匪’有这样鲜明的抗击侵略者的政治激情吗?能够这样精采地演唱歌曲吗?这显然是荒唐的造谣中伤!”
那次演唱会后史沫特莱到文化队来看望大家,拍了许多照片,准备向国际上报道。还邀请了冯定、彭柏山、何士德、黄源、邵惟等到她住处的草地上,座谈军队文化工作问题。她以赞赏的态度热情地说:“你们运用文化艺术这个武器,在军队内从事抗日宣传,鼓舞反侵略的士气,激发爱国主义热情,是收到重大效果的。希望在今后的文化艺术活动中,我们更好地合作,加强宣传反法西斯的一致立场,为打倒法西斯侵略者作出更大的贡献!”
在皖南军部遭到日军飞机空袭后,文化队的生活更加战斗化。他们加强了军事训练,增加防空课,经常变换营地。课堂也转移到山上树林中。宣传任务加重了,演出次数也增多了,更多的是演出街头短剧。当时条件差,每次演出都是队员自己搭舞台,演出后把搭台的门板送还老乡。每到新区,更加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从演出地到宿营地,他们抬着幕布、汽灯、道具等,行进在乡间小道,稍不小心,便会一脚陷进泥浆里,一转到大路上,疲倦不堪的人们,往往边走边打瞌睡。指导员见状,立即传下命令:“前面发现敌情,大家战备行军。”队员们听令一惊,顿时驱走了瞌睡虫,振奋精神,握紧枪支,加快步伐,很快地安全到达宿营地。国民党顽固派为了抵制和消除文化队的影响,伸出了迫害的罪恶黑手。文化队开办后不到3个月,他们便借口“军队不是文化团体”强令撤销。经军部据理力争,终于改用“军部战地服务团二队”的名义,并搬到汤村附近的小村子。这样,才把文化队实际上保留下来,并一直坚持到9月按计划结业,项英、袁国平、李一氓等领导参加了毕业典礼。
经过党的几个月教育,文化队的学员不仅在专业上有所提高,更重要的是思想上明确了一个根本问题,就是文化艺术工作是为部队的建设、战斗、正规化、革命化,和向人民群众宣传而服务的。它的每一件作品和每一场演出,都在直接或间接地宣传党的思想。半年的学习成就,全是党教育的结果。毕业时,队员们要求上前线的热情很高,纷纷向组织提出申请。组织上根据学员的志愿和工作需要,合理地将大家分配到大江南北的各个支队和军直机关。四分之三到了前线部队,四分之一分到军直机关,他(她)们在各自的岗位上,从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直至全国解放以后,都把从文化队学到的专业知识,贡献于革命事业。有的从事业余音乐创作,如林晖,在苏中和在浙东部队的工作中,就写过不少战斗歌曲。有的继续给部队教唱革命歌曲,如童树民,她曾为新四军党代会和军直机关的一些单位教唱《新四军军歌》,在1940年新四军军部举行的纪念“三·八”节大会上,也是她指挥全场演唱《新四军军歌》和《国际歌》的。有的长期从事音乐工作,如解放后在西安音协工作的王博、现任中央民族歌舞团声乐教师的曾渭贤。最使人难忘的是诸锦麟烈士。他是上海的知识青年,从文化队毕业后,任新四军老一团文化教员,还是连里的青年队长。在1940年春,父子岭战斗时,随部队守卫在一高地上,日寇蜂拥而来,他甩出了最后一颗手榴弹,炸死了七名鬼子,自己身上也被日寇刺伤七八处,不幸流血过多而壮烈牺牲。军医处的文化教员英劳(女,原名邱彩霞),皖南事变时,部队被打散,最后与3位战友一起,被国民党顽军包围在一个山上密林里,4人端坐一圈,高唱《国际歌》,当顽军逼近时,他们拉响了最后一颗手榴弹,与敌兵同归于尽。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9-30 14: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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