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锋钺：两次生死攸关的历险
2018-10-09 14:55:26  来源：《黄埔》2008年第3期  点击：  复制链接

　　1939年11月，我从十五期第五总队步兵毕业，被分派在湖北宜昌江防部队九十四军一二一师三六二团二营六连三排任少尉排长之职。是时，该部队布署在宜都、松洋、洋溪一带担任河防，与日寇隔河对峙。后来部队转战于大江南北，参加过宜昌江防战，枣宜大会战，宜昌南津关、黄陵庙、平善坝、三斗坪、茅坪一带防御战，湘西大会战，总反攻桂林大会战等战役。时过境迁，年辰久远，诸多事情，或遗忘或记忆模糊不清，未便著笔。现将埋藏在心中六十余年的两桩生死攸关的特殊历险经过，叙述于此。

　　一枪一个鬼子兵

　　1940年春夏之交，我初到部队，在洋溪一带担任河防，构筑防御工事与日寇隔河对峙。在一个漆黑的夜晚，营长廖永广率领全营轻装出发，偷渡洋溪越过汉宜公路，到沦陷区双家河一带游击。因活动时间长达一两个月，所带钱粮用罄。廖营长命令第六连上尉连长徐聚光，率领我排返回团部领取薪饷。我排完成任务后，次日夜里返回敌占区。在偷越汉宜公路时，天已拂晓。为防备敌人发觉我排形迹，在过公路不很远的双家河靠山麓右边僻静处的农家小瓦房躲避休息。这时，哨兵发现敌情，急匆匆地跑来报告：“排长，鬼子来了!”

　　我心想与敌人遭遇，正是拼杀的机会，命令下士班长陈少钦、机枪手何多能随我在后面掩护连长安全撤退。我们出后门顺着山边小路跑去约五六十步远。我发现来敌四人，全副日式武装，荷枪实弹，成散兵式距离，沿山边小路向小瓦房而来，他们似乎也发觉我们的动静，用跃进姿势前进，距离我们大约七八十米远，最前边一个敌人已跳入小路旁左边低处掩蔽身体，正抬头举枪向我窥视。这时候，我倚靠路右边斜坡岩石取跪姿进入射击位置。居高临下，敌情看得很清楚。我看见那最前面的人在路旁低洼处，刚刚抬头举枪向我窥视的一霎那间，先发制人，一枪命中前胸，将其击毙。而另一敌人此时已跳入路旁左侧低洼处掩蔽身体，距离约有十来米远，正隐约露出黄色帽顶。为了先发制人，我瞄准其黄色帽顶射击，当即命中。后面两个鬼子见状，不敢继续前进，回头逃跑了。我命令陈少钦跑步去将中弹身亡的鬼子兵的三八式步枪缴来。陈在其身上搜得神社护身符、手表、钢笔等战利品。我们三人即离开战场。

　　丹心碧血沃宜昌

　　自从宜昌沦陷后，我所在部队即在宜昌的南津关、黄陵庙、平善坝、三斗坪、茅坪一带布防，阻止宜昌日寇西进，确保陪都——重庆大后方的安全。当时，我任少尉排长之职，任务是固守南津关、莲花山阵地，阻止敌人前进。

　　1941年8月19日深夜，二营廖永广营长忽然接到团部前进指挥所紧急命令：“宜昌敌人进犯我南津关左翼友军防御阵地，红房子黄土坡二七○高地已经失守。你营立即行动，配合友军从正面进攻，将敌击溃，务须在拂晓前，将友军丧失的二七○高地夺回来。”廖营长随即转达命令：“第六连徐聚光连长，率领该连立即出发向黄土坡二七○高地敌人攻击前进。”

　　徐连长紧急命令：“第一排中尉排长胡亚(在军校名吕云湘，云南人)率领该排立即出发，从正面向红房子黄土坡二七○高地敌人攻击，在拂晓前将其击溃并占领之。”又命令：“第二排少尉排长罗某 (名字忘了，黄埔同学，贵州赤水人)率领该排，立即出发，在第一排左翼向红房子黄土坡二七○高地敌人攻击，并随时与第一排保持联络。”又命令：“第三排潘锋钺排长，率领该排为预备队，在原地待命。”

　　这天夜里气候非常恶劣。特别是在拂晓前，天空中乌云滚滚，狂风大作，大雨如注，坡道湿滑，这给攻击部队带来极大的不利因素。我预备队只能时而闻听到前方阵地上不时传来轰隆隆沉闷的枪炮声。战士们在野地里大雨中，静听消息，等待命令。

　　8月20日早四时半左右，雨渐渐地小了。连部传令兵急匆匆地跑来传达徐连长命令：“第一排排长胡亚阵亡。命预备队迅速出发接续第一排任务，攻击红房子黄土坡二七○高地敌人，将友军丧失的阵地夺回来。”

　　我接受命令，立即率领全排战士奋不顾身地冲到二七○高地前面红房子第一排攻占位置。我利用地形隐蔽观察二七○高地地形，乃一山丘，坡度不很陡，地势开阔，山巅有稀疏松林，未设防御工事，敌情隐伏。第一排班长说：“敌人就在前面高地，距此掩蔽处不过百米。胡排长身先士卒，挺身向敌人仰攻，冲锋上去时，被敌制高点机枪扫射，胸部中弹阵亡，尸体就在红房子前菜地里。农家堂屋中有棺材一具，但无主人。”我说：“先借用棺材入殓，找块木板，写上胡排长姓名，暂时安置在原处，托你办理。”我交代完毕，匆匆忙忙地率领全排战士向二七○高地敌人发起冲锋。

　　这时，正值我方发射火炮，炮声轰隆，二七○高地上硝烟弥漫，我排在火炮掩护之下，一鼓作气冲上高地，敌人不支，撤退了，我排占领了阵地。我和机枪手何多能向退却之敌射击时，蓦然间，我感到一股很强劲的弹风扑来，同时见身边地上溅起尘土。原来是敌人发觉我机枪射击位置了。我随即往旁边低洼处滚去，变换位置。陈少钦在我身边惊呼：“排长，您挂彩了!”我才发觉左上臂中弹擦伤，鲜血正流。我说：“不要紧，小意思。赶快取救急包来替我把伤口包扎好。”同时叫机枪手何多能继续战斗射击。我回头看传令兵张发春，距离我三四步远，头部中弹，脑浆迸裂，倒在血泊之中，身上还背着雨衣。他是河南南阳人，时年17岁，为国牺牲了，我感到非常悲痛。

　　上午七时左右，枪炮声停止了，战场一片宁静。团部前进指挥所传令兵给我送来了团长陶心(贵州安顺人，黄埔六期)用毛笔书写的阵中命令，嘉奖我攻占二七○高地，负伤再战，晋级中尉。同时传达：敌人逃遁，各部队归还建制。可惜我的同学胡亚和朝夕相处的传令兵张发春的忠骨遗留在阵地上，再也不能回来了。

责任编辑：叶子 最后更新：2018-10-09 14:5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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