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宣武：东回村抗战的回忆
2018-11-19 11:08:14  来源：中国黄埔军校网  点击：  复制链接

　　一九三七年九月，第四十一军奉命北上抗日。

　　我清楚地记得，第三六四旅第七二七团是于一九三七年九月六日由德阳县属的孝泉镇出发，当天宿营黄许镇，次日宿营金山铺，第三天宿营绵阳，一气徒步行军十三天，于九月十八日到达陕南褒城。休息两天，继续北上，一气又走了十三天，到达宝鸡以东的阳平镇，休息整理，补充粮服。一星期后，以火车输送，车开潼关，北渡黄河，转赴山西战场。

　　第七二七团由阳平车站东开时，全团只分给一个列车。这一列车共有车厢二十七节，绝大部分是载货用四十吨或二十吨的敞车，只有少数几辆铁闷子车，而无一辆客车。全团两千三百多人，骡马一百来头，平均每节车上硬载一百多人，其拥挤之状可想而知，不仅不能躺下休息，连坐都成问题。我们原拟到达西安时，停车作适当时间的休息，一面使官兵、骡马下车活动活动，伸展一下腿脚，一面烧点水做饭，使官兵喝点热汤，同时还想请求铁道运输部门增拨几节车厢，使车上的人马多少松散一下。不料列车刚抵西安站，就有西安绥站主任蒋鼎文所派的一位中校参谋拿着一封所谓蒋介石的电报命令，神气十足地对我说：“蒋主任转奉委员长的电令，要你们片刻不得停留，原车东开，到潼关下车，并迅速由风陵渡北渡黄河，再乘同蒲车赴太原，归第二战区司令长官指挥。蒋主任限你们的列车立时开出，不得有误!”

　　当我们的列车到达西安车站时，月台上挤满了“西安各界抗敌后援会”等等之类的群众爱国团体和成千上万的男女学生。他们敲锣打鼓，挥舞着各种颜色的标语旗，喊着激动人心的口号，唱着慷慨激昂歌曲，他们是在欢迎、欢送我们北上抗日的川军。同时，他们还送给我们大批的馒头、咸菜、饼干，罐头、毛巾、袜子、烟、酒、茶、糖、药品、绷带包、慰劳袋，并且还挑来很多热粥和开水，摆在列车跟前，慰劳我们部队。那种民气沸腾、热情洋溢的动人场面，把我们这个团的许多官兵感动得淌下了热泪。在这种情况下，又怎能好意思置盛情于不顾而立时开走呢?而那位蒋鼎文所派的中校参谋却不可理喻地仍然催逼我们立时开车。经我直接在电话上向蒋鼎文反复陈明必须停留一个适当时间的理由以后，才允许我们这列兵车在西安停留了两个小时。

　　第三六四旅于十月十九目到达太原，第一二二师的其他部队和师长王铭章以及第四十一军的其他部队和军长孙震都还没有到达。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锡山只能指挥他自己的晋绥军，在第二战区以内的所有中央军和由其他各省调来的地方性部队都由副司+令长官黄绍弦来指挥。他命令第三六四旅于十月二十二日乘正太路火车，开赴阳泉候命。当夜到达阳泉，刚刚下车，黄绍弦又电令该旅立刻原车继续东开，到程家站下车，归孙连仲指挥。从阳泉东开，刚刚走了一站，站长转达黄绍滋的电话命令，要我们改在移镶下车。我们刚又向东走了一站，站长又转达黄绍弦的电话命令，要我们改在岩会车站下车，集结待命。第三六四旅于十月二十三日夜先后到达岩会镇。二十四日下午接到黄绍弦的命令，其要旨大意是：

　　一、敌第二十师团约一个联队附骑兵炮兵各一部，共四五千人，正由元氏方向西进，似有迂回进攻我旧关右侧背模样。

　　二、娘子关有我孙连仲部，旧父有我曾万锺部，均正扼守关隘与敌第二十师团主力激战中。

　　三、第三六四旅即刻由现地(岩会)出发，向西回村、东回丰村前进，迎击由元氏方向西进之敌，以保我旧关右侧后的安全。

　　第三六四旅于二十四日下午五时左右由岩会出发，通夜行军。天将破晓时，先头部队第七二七团刚刚通过东回村，即与西进之敌先头部队发生了遭遇战。东回村是在一个谷道中，南北两侧都是高山。仓卒之间，敌我双方都在忙着抢占山头。我们决定采取守势。第七二八团和旅部赶到以后，调整了部署，构筑了简易阵地工事。天一大亮，敌人的飞机就临空了，敌人的大炮也轰开了，紧接着敌人的骑兵和步兵就开始冲锋。

　　第三六四旅的武器主要是步枪，全都是四川土造，射击距离很近，准确程度极差，而且极易发生故障，连续打个十来枪，就会拉不开枪机，或者退不出弹壳。全旅总共有两挺轻机枪，还是胡宗南为了拉拢、分化而以“私情”相赠的。步枪上的刺刀不足十分之一(不是丢失了，而是没有制造配发)，而由旅修械所自制一种古代兵器大砍刀，每兵配给一把来弥补刺刀之不足，用来作为白刃战的武器。使用大刀是西北军的一种传统风气，第三六四旅是西北军旧底子的一部分。就这样，我们以步枪大刀来抵御敌人的飞机大炮。当敌机向我们投弹、扫射的时候，我们只好任其宰割，因为我们既无高射炮，又无高射机关枪。当敌炮在十多里以外向我们开炮的时候，我们只有瞪着眼睛等着挨打，而无法还手，因为我们既无野炮，又无山炮。当敌人以机关枪向我射击的时候，我们如果用我们那仅有的两挺轻机枪还击的话，敌人马上就以十倍、二十倍的火力来压制我们。我们仅有的两挺轻机枪，开火不到一小时，就被敌人炮火摧毁了一挺。我们只能作消极的隐蔽，而不能作积极的还手。只有到了敌人步兵向我们发起冲锋进行交手肉搏战的时侯，我们才能发挥一下大刀的威力。

　　十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激战竞日，直至入暮以后，双方才休战。战斗的结果，我们的阵地虽然未失，但是全旅却伤亡一千八百多人。二十六日和二十七日，第三六六旅的第七三一团和第七三二团，是一个团一个团逐次地被使用到西回村、柏井驿、严家山一带。十月三十日，第一二四师第三七二旅的第七四三团被使用到平定县属的西郊村一带，而该旅的第七四四团竟是一个营一个营地被分割得零零碎碎地增加上去。十一月初，第一二四师的第三七0旅第七三九团和第七四0团，也都是一个团或一个营逐次地被使用到阳泉及其以西的测石、赛鱼、芹泉一带。在这以后的四、五天中，第四十一军备部队还转战于松塔镇、阔郊镇、上龙泉、长凝镇、北田镇一带地区。第四十五军当时的作战情形，我不大了解。第二十二集团军是这样地被黄绍弦指挥得七零八落，部队建制被分割得支离破碎，逐次使用，分批送礼，各个击破，无一完整。黄绍弦的指挥系统是：集团军总司令未到，他就直接指挥军长，军长未到，他就直接指挥师长，师长未到，他就直接指挥旅长，旅长未到，他就直接指挥团长，团长未到，他就直接指挥营长。结果：在战场上，营长找不到团长，团长找不到旅长，旅长找不到师长，师长找不到军长。一个军形成了大大小小若干条无头之蛇。当我们的师长到达前线时，第一二二师已被打烂了，当我们的军长孙震到达前方时，第四十一军已被打得不成形了，当集团军总司令邓锡侯到达太原时，第二十二集团军已经集不成团了。他赴前方已经不是指挥作战而是收容去了。

　　晋东这一仗，前后仅仅十多天，而全集团军的兵力却损折了一半。十二月中旬在灵石附近整理部队时，每一个旅的两个团都合并编为一个团，一个师只等于一个旅，一个军只等于一个师。第二十二集团军这时实际上不到一个军了。

责任编辑：叶子 最后更新：2018-11-19 11:4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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