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参加革命有三条原因:一条,我们党发动的抗日救亡运动对我有影响。1937年,我老家那边各地都有动员委员会,我当时刚10岁,但是救亡运动我都参加了。我参加的活动比大人参加的还多,受到的教育也很深。因为小孩不是整劳动力,跑出去对家里没影响。十里八里我都跑,游行示威,开动员大会,搞训练,我都参加,我在队伍里扛个小红缨枪。通过这些活动,我得到一条认识,就是凡是有热血的中国人都应该是抗日的。救亡运动对我来说,就是抗日前期教育。
第二条原因是受大人的影响,家庭的影响。我的父亲是留法学生。他回来以后,在乡间私塾教书,思想比较进步。他是抗日的积极分子,日本人专门抓他,没抓到他。他给我讲少年英雄抗战,少年被日本人抓住,(日本人问:你要不要抗日?少年说:)要抗日。这个故事就是讲中国人要有血气。
第三个影响是党的队伍新四军、八路军给我的影响。1937年日本人来,1938年我们就建立了武装。那以后游击队经常住在我家,因为我父亲的思想比较进步,牢靠一点,不容易走漏风声。我和一些领导干部熟起.来了,我觉得共产党的干部没架子,地委书记、县长、支队长,我能和他们平等对话。他说:“鬼子来了,马怎么隐蔽?”我说:“放我们家北面,那里周围是高粱,里面有一片树林,把马栓在这边,然后把马进出的脚印隐蔽一下,可以藏起来。”我给他们提这个建议,他们很高兴地接受了。
有一次我们闲谈,我那时13岁,突然冒出一句“无产阶级闹革命”,他们眼睛一亮,说这个小孩居然说“无产阶级闹革命”。他们很奇怪,对我刮目相看,说“这个小孩比较聪明。”有一个医生相中我了,他说:“你跟我去吧,我只要你背药包。教你学医。”我说:“好啊。”我很开心。我父亲不响,因为打仗,他不放心,不表态,我没办法。那时听爹娘的话,心里想去,不能去,就错过这个机会了。
后来,我老是把这件事挂在心里,“这事错过了,什么时候再碰到一个医生,我偷偷就跟他去了,不要家里同意了。”我这么想。想了大概有几个月,我们西村来了游击队,那天我吃过晚饭就去了,我想去找那个医生,我要当兵。结果医生没找到,找到一个我们前村的当了兵的,我们小时候就认识的,比我大几岁。我跟他讲:“我想当兵。”他说:“那好啊。”晚上他们走的时候,我就跟他走。他把他的米袋子挂在我身上,我走在队伍里,像其中一员了。走过了几个村庄,队伍又回到了我们村,,还牵着两个犯人,就在我们村东头集合队伍。队伍经过我家门口,门里点个油灯,有点亮,我怕父母看出来,就赶快走过去,这样他们没发现我。
因为我的熟人同意我当兵是不算数的,要领导同意才算数。后来来了一个干部,他一看我13岁,身体还没发育,蛮矮的,还没有枪高。他说:“小弟弟,你想打鬼子很好,你太小了。你先回去呆两年,长高了再来吧。”我想,现在我就觉得晚了,还要等几年,这怎么行呢,真是不高兴。我想,如果是白天,他看见我这个人干净的,比较像样,可能就要下我了。
他摸摸我头叫我回去,我没办法,我只得回去。前后一转悠,两三个小时。我回到我屋里,我娘问我:“你到哪里去了?”我说:“我去玩去了。”我一直没跟他们讲。
还有一次,1941年春天,彭雪枫带着新四军四师东进过铁路,部队住在我们家里。他们说:“皖东北有个中学,你可以到那边去读书。”我父亲很高兴。那边是根据地里边,比我们家那边游击区每天打仗,要安稳得多。他们答应走的时候,带上我。但是后来没带上我,因为他们要通过封锁线,他们自己还保不了自己,带着我感到不方便。后来他们走了,我等不到他们,我很失望。当时我在父亲教书的私塾里读书,不大安心。
又过了一年,1942年,先到皖’东北去的几个人,传来消息,说他们有办法带我到皖东北去。我高兴极了。我们一共不到20个人,集中起来以后,带上介绍信,组织上派武装护送我们,出发之前还给我们开会讲话。
平时在家里,我们不大出去走路的,走上18里20里已经很累了,要休息一天才能恢复过来。但是这天我们走了100多里,我累得实在不行了。中间行军的时候,护送我们的队长跑过来,摸摸我的头,他说:“小同志你累不累?”我说:“不累。”实际上很累了,但是我说不累。这里还有一个原因:我第一次去当兵的时候,他们摸我的头叫我“小弟弟,”这次叫我“小同志”了。叫法改变了,身份变了,我开心,累也不累了。
到了休息,吃早饭的时候,我的腿已经僵直了,不能弯了。我们那里小床蛮低的,本来叫我在床上休息,我腿弯不下来,没办法,就像一个棍子一样,倒下去了。他们比我大的同志去烧饭,端来给我吃。如果是我自己的话,饭就吃不成了。
这么着就参加革命了。我的关系转到学校,学校还要考,及格才能收。他实际上是一个干部训练班,培养出来的就是基层干部。我15岁去的,学了两年半,18岁,他们动员我好出来了,我说我不行,我还要学习。
两年半的学习生活最苦。吃的是杂面、黑面、粗粮,吃不饱。睡在湖边,很潮湿。没得洗澡,生皮肤病、疥疮,痒得不得了。湖边蚊子多,咬得牛驴乱跳,安静不下来。那时没蚊帐的,任它咬。那时我不觉得苦,年轻人在一起很热闹。物质是苦的,思想上很高兴,环境很愉快。
生虱子不难为情,叫革命虫,我特别容易生虱子。多到什么程度?我没办法消灭它。我只有星期天到外面去,把衣服脱下来打,打到地上,我再穿上衣服走人。有一次,我回家,大一点的同学一看我衣缝里都是虱子,密密麻麻排着队。他们说,你不能这样回去,叫你妈妈看见要心疼,就不让你来上学了,叫我把衣服丢掉,我只好把一件黑褂子丢了。那时候缺衣少穿,丢衣服,我下了很大决心。回家以后,我妈就看到我满身都是红点点。不过,她没有阻止我上学。
学校里,我们养了一头猪,这样一年才吃到一次红烧肉,平时没有肉。自己种的菜,烧上一锅水,放上一把盐,放上两把菜,这就是我们的菜了。我们吃饭的时候,拿上一个盆,舀一碗。实际上就是盐水汤,上面飘几个菜叶。大概8到10个人一个小组,又没有桌子,往地上一蹲,一阵风吹过来,灰尘都进来了,也一块儿吃下去。
有一次,我出差买东西,因为出差不能开饭,就带一点吃的,每人给三个黑窝窝,三根萝卜干。一路走一路吃,这天吃饱了,味道好极了。三条萝卜干比现在一桌菜都好,我记忆深极了。苦本身是坏事,但也是好事,他锻炼人的意志。
在战争环境里,学校不收学费,吃住穿都安排,还发零用钱,这个很难得的。我读书一直读到1944年5月份,调出来,当灵北县土山乡党支部书记。一个乡支部十个人,每人都有武器,相当于一个武装班。
1944年下半年到1945年上半年,学习保卫工作,在除奸干部训练班呆了半年。回来到县里公安局,搞审讯工作,一直工作到日本投降以后1946年春天。
说到打仗,我印象比较深的有三个战斗。
1938年6月,我11岁了,在我们村子南边三里路有个蔡桥,有一天中午“啪啪啪”打起来了,鬼子下乡来抢东西,遭到我们当地刚组建的游击队的迎头痛击。枪声一响,群情激愤。凡是有枪的人家,都拿起武器上前线。我们西村有一户人家有枪,两兄弟争着上战场。弟弟说:“哥哥,你有嫂子,还有侄子,你不能去,我去。”弟弟去,就牺牲了。名字我还记得,叫孔路。有枪的人家都参战,打鬼子的人越来越多,鬼子一看势头不对,拔腿就跑。把鬼子打跑了,大快人心。打好以后,老百姓以我父亲为首,都去慰问。提着茶水,提着饭菜,慰问抗日勇士。
从这一仗以后,鬼子不敢那么嚣张了,不带武器,他不敢来了。但是他知道这里有武装,他心里很恨,就想办法消灭这个武装。到了1942年冬天,鬼子在我们游击活动的中心区安了据点。安据点,他就要抓人修工事。找人修的时候,我们游击队就混进去,把情况摸透了。利用一个晚上,我们游击队摸进去,不用枪的,就用手榴弹,从窗户扔手榴弹,手榴弹一炸,敌人全部消灭。我们一个没伤亡,一枪不发,手榴弹用了不少。这一仗打得痛快。那天晚上的口令是“水壶”“饭包”,我还记得的。
第三仗,是过了两三个月。我们游击队大概不到五十人。这天晚上,送来情报,周围各个据点都增加敌人,敌人可能要有大的行动,特别要提高警惕。这天晚上搬了三次家,到第三次,搬到一个叫郑桥的村庄。早上吃完早饭,在郑桥西面小李家,有一个人跑过来,像百米赛跑一样,说:“敌人到了。”领导马上召开紧急作战会议,不超过五分钟就定好了怎么办。兵分四路,一个班-路,向四个方向隐蔽突围。队长韩兴隆对我非常好,把他的新棉帽套在我头上,说:“你今天在旁边看,你不要参加了。”鬼子加伪军一共来了千把人。这天有个巧事情,那里正好有一个庙会,一听鬼子来了,就散掉了。几千人四面八方往外散,我们游击队也混在他们里面,敌人没发现。
日本宣布投降后,苏浙军区部队为迎接抗战最后胜利作动员报告。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9-02-16 11:3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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