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战时如何过元旦？国民政府公务员日记留下珍贵记录
2023-01-01 10:28:54 来源：王凯 团结报团结网 （2014年12月31日 ） 点击： 复制链接
1927年初，陈克文在武汉曾与毛泽东等人主持农民运动讲习所。陈氏文人出身，有记日记的习惯，其早年日记在抗战初期撤离南京时散失，今天公开出版的日记以抗战期间的纪事为主，其中有不少篇幅记录了当年元旦的情况，信笔写来，娓娓而谈，生动鲜活，史料与文学价值兼具，再现了民国政府公务员真实的生活状态。
陈克文是广西岑溪人，1927年初在武汉曾与毛泽东等人主持农民运动讲习所。1930年代中期，陈克文就任国民政府行政院参事，经历了七七事变、迁都重庆、艰苦抗战、还都南京、国共内战等重大历史事件，1948年当选立法委员，并短暂担任过立法院秘书长。1949年后陈克文定居香港，以教书为业，1986年平静离世。
1938：抗战后的第一个新年
抗战爆发后，国民政府决定迁都重庆，1938年元旦前后，行政院在武汉办公，陈克文在1937年的最后一天这样写道：
一九三七年去矣，今年为我个人伤心之年，同时又为吾中华民族最不幸之年。此不幸之年去矣，一切可伤心可叹息之事，其亦随之以尽去乎。
中午与彦远、介松、朴生、子青、关德懋至蜀珍午饭，顾客殊寥寥，足证武汉人口已视前大减矣。中央政府机构改革案，闻已决定，日间即发表：孔副院长真除;张岳军为副院长;交通部与铁道部两部合并;新设经济部;各部人选亦有更动;军事委员会第三、四、五、六各部完全裁撤。经此变动，似较前为简单合理矣。
正如陈克文在日记中所言，1937年对于国家、陈氏个人和来说都是个不幸之年。1937年7月7日，“卢沟桥事变”，中日战争全面爆发;1938年元旦，国民政府改组，蒋介石辞去行政院院长兼职，专任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主持对日军事;行政院副院长孔祥熙接任院长，张群任副院长，成为陈克文的顶头上司。这一年年初，陈克文的三岁小儿啤啤不幸染病而亡，他在南京的新居也毁于日寇的战火，作为国民政府的高级公务员，陈克文可谓是国仇家恨集于一身。
1938年1月1日，天气晴暖，陈克文早早起床，与同事一道渡江至湖北省政府礼堂，参加国民政府的新年团拜会，蒋介石也参加了这次团拜活动。陈在日记中说：
“蒋委员长为主席，登坛致训词。开端便说，去年元旦我们在总理陵前举行庆祝，现在却离开南京，望总理陵而不见了，想必大家必有无限感想，言下神情极为严肃。我听了这样，几乎要掉下眼泪来。以下他却说了许多鼓舞勉励的话，并且始终带着微笑。”
蒋介石讲话时间不长，最后他对大家说，因个人的学问不足致使革命事业失败，希望诸位以后要注意学问的修养。
团拜会结束后，陈克文与朋友们叙宴，随后访友、看电影，虽然处于战时，但这个新年却过得很愉快，陈在日记里记述甚详：
正午十二时，陈芷町请赴味腴叙宴，邵力子、罗隆基、王造时、甘乃光、罗君强、成舍我、萧同兹、周佛海，还有其他识与不识的朋友共十八人。下午四时，探张伯勉病，夜间与陟岩、露莎同至上海大戏院看电影，为抗战五月来之第一次，亦可谓为尽元旦一日之欢矣。
1939：汪精卫事件
1938年12月19日，国民党副总裁汪精卫与陈璧君、周佛海、曾仲铭等人乘包机离开昆明，当天下午抵达河内。12月31日，汪精卫在香港《南华日报》发表《致蒋总裁暨国民党中央执监委》的声明，公开要求国民政府停止抗日，与日本政府媾和。这个声明就是抗战史上臭名昭著的“艳电”。
汪精卫的“艳电”传到重庆后，引起民众的一致声讨，认为汪氏作为国民党领袖，不应发表如此违反国策、媚日求和的言论。陈克文平日受汪精卫提携较多，对汪也比较尊重，大体上属于汪派人物。据陈氏回忆，汪精卫离开重庆事先是有迹象的，11月28日下午陈去拜谒汪精卫，临别汪执意赠其近照一张，并亲笔签名;另据陈克文妻子说，汪使用多年的老佣人也大都遣散，家中只留几名卫士看守。当时陈克文并未在意，直到汪氏出走后才恍然大悟。
12月31日晚，陈克文邀请几位朋友来家吃年夜饭，一见面便谈起汪精卫的这个电报。陈这样记述当时的情景：
“因为汪先生这个电报的消息，弄到大家心里不舒服，不能够痛痛快快地欢乐……蒋廷黻和之迈都对于这个提议有相当的共鸣，可是廷黻认为这提议在目前的情势之下不能够实现，汪先生的提议只不过是在历史上做一个‘备案’的手续，表示他个人的意见和责任而已。之迈却大赞汪先生的胆量。这问题大家谈了差不多两三个钟头，才转到别的题目去。”
1939年元旦早上，陈克文早早起床，穿上长袍马褂去国府参加新年纪念会，蒋介石照例参加。仪式很简单，半小时即散会。散会后陈克文与院中同事到孔祥熙公馆拜年。孔祥熙将陈克文单独叫到一个房间谈话，问及汪精卫通电的情况，陈不了解内情，只好说汪先生这种意见，酝酿恐怕不止一日了，但其通电以日本近卫首相的演讲为依据，实在是不甚高明。孔祥熙性格圆滑，对任何人都很客气，听了连连点头称是，说今早中央党部开会，会上很多人要求开除汪氏党籍。后来孔祥熙又在大客厅里与大伙谈论汪氏之事，十几分钟后大家告辞，孔祥熙将众人一直送到大门口方回。
国民党中央新年团拜会结束后，中常会随即举行临时会议，讨论汪精卫问题。据陈布雷日记记载：“初时蒋公犹欲处以宽大，已于先一日嘱余拟电稿，将晓以大义，为留后悔余地，但会议时群情激昂，林主席及溥泉、稚晖诸公均极愤慨，卒发表决议文昭告全国，以明正邪所在。”
在这次会议上，汪精卫被“永远开除党籍，并撤除一切职务”。这个新年从普通百姓到达官贵人，人们的话题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汪精卫事件。
1940：思念故园
1940年前后，中国抗战进入了最艰苦时期，人们希望战争能够早日结束，希望早些返回家园，但又不知愿望何时才能实现。这些情绪在陈克文日记中都有表现，他在1939年12月31日的日记中记道：
“因为今夜是除夕，约了好些人来吃晚饭，守岁。有些人因事不来，又有些已经到乡间去了，只来了介松、纯明夫妇和朴生、逸云几个。饭后打扑克牌……牌打到凌晨三时，上床的时候已经四点。一年的时间便又这样过去了，不知还要在这里过若干个的除夕!”
1939年新年时陈克文与行政院的同事去给院长孔祥熙拜年，今年大家都打不起兴致，这个礼节便自动免除了。
1940年元旦陪都重庆天气阴沉，抗战已进行了两年多，陈克文开始思念南京，思念江南的一切，愈是如此，精神愈是苦恼，他在沉闷的气氛中度过了新年。
1943：与妻儿一起过年
抗战爆发转眼间已经六年了，陈克文和妻子1940年夏天搬到城外龙井湾居住，那里条件虽然不如城里，但风景清幽，无须受敌机惊扰，称得上是世外桃源，对孩子的成长也很有利。几年来他们已习惯了乡居生活，几年前他们刚搬来时，龙井湾还很荒凉，现在已经有了许多家商铺，成为一个一个颇为热闹的所在了。
元旦这天天气很好，许多日的阴霾一扫而光，远山近树都披上了久违的阳光并且一直到夕阳西下，依然到处鲜明，毫无阴霾，“这不知是否象征今年是一个有胜利、和平希望的好年头”。起床后，孩子们都穿上了新衣，欢呼雀跃。吃过午饭，陈克文带着阿恩和冬冬两个孩子，去附近的小径散步，阳光明媚，照在孩子们脸上，阿恩胖胖红红的小脸，穿上一身浅灰色的新衣，脖子上系一条红围巾，像一名吹笛的苏格兰小兵。陈克文妻子在家里包饺子，招待没带家眷的同事和朋友。晚上，陈克文一家和朋友们在自己没有家具，没有陈设，十分寒伧的家里过了一个温馨的新年。
第二天早上，一些同事和朋友来陈家拜年，看到家里简陋的摆设，他们开玩笑说：“陈先生在院里主管公务员生活改善的事情，你自己的生活倒是一团糟，可见不合格。”午饭后，陈克文与妻子出去购物，买了几个茶杯和一斤牛肉，还看见有四五年没有吃过的甘草榄在卖，买了不到二十枚，花去五元，这在战前顶多也就值一角钱。
众所周知，中国在抗战期间发生了严重的通货膨胀，原因很多，当时华北、华中和华南这些发达地区相继沦陷，中国损失了大部分工业和农业，1942年滇缅公路被日军切断，中国又几乎丧失了所有外援通道。在这种情况下，物价飞涨，民不聊生，陈克文作为政府高级公务人员尚且如此，普通百姓的生活可想而知。
1945：胜利在望
1945年的元旦颇为冷清，陈克文在日记中写道：
山村既看不见春联，也看不见国旗，更听不到炮竹声，完全感不到新年的气味。中午因为彭盈庭请吃饭，座中都是同事或同事的眷属，见面时不免大家说声恭喜，算是惟一的应景功夫。吃了午饭回来，看阿恩在屋前燃放散炮竹，回想去年新年在病榻上的情景，不禁有许多感慨。傍晚希老夫妇来谈，是惟一的贺年的客人。
第二天陈克文乘车进城，程思远和广西省政府的一位秘书代表白崇禧和黄旭初送来四万元，作为新年礼物。民国时期延续了前清的节敬习俗，一些地方大员节日期间一般都给中央政府的官员送些礼物，以融洽关系。陈克文作为广西人，每年都会收到广西方面的馈赠，陈在日记里如此记述：
“旅渝广西同乡在党政机关服务时接到这种礼物的，大概为数不少。两先生的盛意殊可感。”
白崇禧和黄旭初都是桂系的头面人物，当时白在中枢任职，黄担任广西省政府主席，陈克文与两人交往都很密切。1月2日午后，陈克文到李子坝给白崇禧拜年，但恰遇白氏卧病，于是便没有进去打扰;随之到林森路拜访黄旭初不遇，然后去菜园坝访程思远，谈半小时方归。
此时距离抗战胜利还有短短数月，胜利已经在望。
(注：文中的“除夕”并非阴历除夕，只因当时国民政府倡导新历法，故把元旦前一天称作“除夕”。)
责任编辑：智轩 最后更新：2023-10-08 15:2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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