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事变 全国抗战开始（十）
2018-03-31 10:47:38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点击：  复制链接

 

 

　　“这样晴明的天气，日本飞机一定会来的吧”。每个人都这样说着，尤其是我们到飞机厂附近即济水厂一带做工厂宣传的人， 更感觉到晴明的天气对于我们竟是一个很不利的日子。

　　“呜……呜……呜……”咳，空袭警报真的来了!附近各个工厂都发出呜呜的惨叫，骤然就把天空弄得灰暗，四周的空气显出十分凝滞而紧张。

　　男的女的，大的小的，狂奔着，哭喊着，欢笑着，往田野里防空壕里跑。飞机场的飞机，成群结队地飞起来了，重轰炸机，拉着笨重的身子，发出悲壮的吼声，向西南飞走了，小个的绿身子的驱逐机，发出勃勃的轻快的调子，以矫健的姿态，在高空中迅速地腾飞着，傲视着下空，探寻着他的牺牲者。

　　紧急警报来了，大家心里跳动得更快些，防空壕里立满了, 人，听不到一点声息，只有短促的呼吸声，死寂的世界!这是大混乱前应有的平静吧。

　　我们的战斗机，抬着头，排好队向上飞，出没在白云端里，严密地监视着下空。我不禁低声唱出“你看战斗机飞在太阳光下，你听马达悲壮地走进云霞，他轻轻地旋飞又抬头向上，向上 排成队用力飞，用力飞……”的《青年航空员》歌来。

　　“轰轰轰……”日本飞机来了，排成队很匆忙地向着飞机场 飞来。我们的战斗机为了要让我们的高射炮发扬它的火力，特地出市郊排着队等候着。

　　“轰……”我们的高射炮发出第一炮，于是四围的高射炮和机关枪密集地向着敌机射击，天空中爆发出许多黑的白的烟球，把敌机围绕着。接着看见银灰色的怪物，在太阳光下闪烁着，掉 了下来。接着飞机场里腾起黑烟，黑烟里夹着火光，马上就听到了震耳的轰隆轰隆的声音。地皮都震颤了，防空壕的墙上掉下来细碎的泥沙，增加了人们心里的恐怖。四周的空气达到空前的紧张，炸弹声，高射炮声，机关枪声，飞机声，交织成一幅恐怖 的密网，蒙上了每个人的心。

　　那真是象常常在报上看到的情形一样：“仓皇投弹数十枚即遁去”可是这次他却不能随便“遁去”，因为我们的战斗机正排着队在等着呢!

　　我们的英勇空军，真等得不耐烦了，首先就有一队赶上前来和日本的战斗机厮杀。在这混杀中，已经不能辨别那一架是中国的，那一架是日本的了，只看见翻腾上下在恶斗着。正当这个时 候，从云端又飞出一队我们的飞机，加入了战斗，真是杀得难分 难解。一会，“呜……”一架飞机冒着白烟，向滠口掉下去了; 一会，又是一架烧了起来，掉下地来。在防空壕里的人，因为听不到炸弹和高射炮声，都伸出头往天上望，看见飞机掉下来了，都欢呼着拍手，恐怖的空气一扫而空了。

　　空战猛烈地继续着。

　　忽然，又从云端出现了我们的一队飞机，大家欢呼着跳了起来。

　　日本飞机显然现出慌张的样子，零乱地向北逃走。可是，我们绝不饶他，紧紧追上，采取个别击破的法子，好几架围着一架攻击。只见日本飞机往上一冲，我们的几架飞机也跟着腾上去; 日本飞机往下一落，我们的飞机又追踪而下。结果敌机还是免不了青烟一缕，降下地来。大家有说不出的兴奋，都从防空壕跳到地面上来，一面笑着，一面叫着，忘形地跑来跑去，早已忘掉了危险了。

　　日本的飞机，仓皇地向北逃走，我们的飞机在后面紧紧地跟着。一会，到我们的视线之外去了。

　　大家都忙着要去看飞机，可是空袭警报没有解除，路上不准通行，大家急躁地等着，有的在埋怨着。

　　“呜一!”警报解除了，到滠口去的一条马路上，马上塞满了欢笑的人群。大人在议论着，可是他并不需要人听他的议论;描述空战情景，可是没有一个人在听他的描绘，大家都只顾自己大声地说，尽情地笑。老太婆一颠一跛地慢慢走着，张着没有齿牙的嘴，呵呵地笑。小孩子，显出万分的活泼，尖声地叫着，在人缝中穿来穿去。有的人，特地跑到硚口去租自行车来骑，可是没有一个人让路，只好慢慢地跟着行列前进。这真是在汉口很难看到的行列!从这一头看不到那一头，只看到许多人头， 在蠕动着，摇摆着，一路上听到的是欢呼声，笑骂声，斥责声。也有的人这祥说：

　　“怎么降得这样远呢?不是看到在头上打吗?”

　　“是呀，可是他一飘就要飘二十里远呢!”有人在解释。 在路上走了一会，问附近的老百姓，据说只有里多路了，可是走了一会再问，说还有四里路呢，使得大家张口结舌地苦笑着。

　　又有人来说了： “要看日本飞机往这边走，那边是我们自已 的。”他指着西方，大家的头，不自觉地往西方凝视着。

　　于是大家都往西边走，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日本的飞机，看残骸是一架战斗机，头都插到地里去了，地上零乱地散着机件，有一个日本人已经死了，脑袋伸在机外。大家很高兴地围着机子 转来转去，不忍得离开，警察三番四次干涉，还是禁止不了观众取一片铅片哪，一片漆布哪，一杆钢丝哪。他们都要拿去做纪念，纪念这一次打敌机十一架的空前胜利!

　　天渐渐晚了，人还是围着不散。有的人回到了我们自己的那架 飞机那里去。人还是那样多，可是只听到叹息却听不到欢笑，只有默默地向机子和死的战士凝望着，却没有…个去板动或是摘取一 片东西，多么悲壮的一个场面呀!大家心坎里响着同样的话：

　　“好的，你是死了。死得值得的!你的精神将永远不死的。”这战士被降落伞包围着，倒在飞机外面的地上，被汽油烧得不成样子了，一股股烧焦的肉味，刺激着每一个人的鼻，更深深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

　　天晚了，回来的路上，碰着一队在工厂的工友们，正抬着敌机的一个翅膀的钢筋，显耀地走着，欢乐地唱着救亡歌曲。

　　二月十八日夜半

　　(原载一九三八宇二月二十日《新华日报》）

责任编辑：张波 最后更新：2018-03-31 10:4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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