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沟桥事变 全国抗战开始（十四）
2018-04-09 10:58:33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点击：  复制链接

　　——这里开遍了民族解放的血花

　　宇文 济民

　　鲁南重镇

　　敌人在晋南碰了个大钉子后，又开始做跃马徐海的迷梦。鬼子欲以优势兵力——矶谷、坂垣两师团——从峄县进占台儿庄，南下攻占赵墩，将陇海路切断，做成包围徐州的形势。但是，由于我们新战略的运用成功，这迷梦，在台儿庄被我英勇的战士撕破了。

　　台儿庄是陇海赵台支线的一个重镇，运河紧流在它的南边。在平时，每天有千百只帆船，载着从枣庄运来质地优良的煤，送到运河下游的各大都市去，同时各种各样的工业品，也从下游输送到这儿来，并且贯通胶济铁路的台儿庄公路是从这里为起点。这样，台儿庄便成了鲁南的一个重要市镇。在军事上当然它亦是同样的重要。我们若将威胁台儿庄的敌人消灭，便可以此为据点，顺铁路西北进兵峄县、临城，切断正面的敌人后路，让鬼子们都淹死在微山湖里去。台儿庄是徐州的外围，我们要保卫徐州，或进而收复济南，这个重要据点万万不能放手，所以台儿庄的争夺血战，便在这种情形下展开了。

　　大刀进行曲

　　早晨太阳升上东边的山头，暖和美丽的阳光照遍了大地，春仍然来到这战神作祟的地带，温风拂着每个兵士的面孔，吹动了运河两岸嫩绿的麦田。泥黄色的河水慢慢地向东流去，往日的往来船只都逃得没影没踪，只有那横跨运河的铁桥静静地站着，如今愈显出它那坚强伟大的神态来了。

　　从上午八时起，敌人的炮火开始射击，隆隆的炮声响个不停，联珠似的炮弹满天飞舞，炮弹和空气摩擦的吱吱声传遍了整个天空，大地在振动着，随着满天的黑烟和尘土飞舞起来，黑烟象一只黑色的恶兽，要将台儿庄吞了进去，火药的气味使人发呕。

　　趴在战壕里的X师的兵士们，都镇静地守着不动。他们有在北战场上的经验，知道鬼子又在玩把戏了。每个士兵的脸上，堆满兴奋和喜悦的神气。鬼子的大炮对他们毫没作用，不但不能动摇他们的杀敌心，而且还惹起他们的笑骂来。

　　“他妈的日本王八蛋，都瞎眼了，你瞧!那些个炮弹都落在空地上，……”

　　“咱没见他妈的这些傻瓜!……”

　　在太阳升到正午的时候，炮火来得更凶了，但炮火的怒吼只增加了兵士们的愤怒。

　　“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XX师的战友们，杀敌的时候来到了!……”

　　他们对着毫无目标的炮火，高唱起大刀进行曲，歌声里充满愤恨和英勇，那雄壮的歌声与隆隆的炮声，形成雄壮的交响曲。

　　活张飞高营长

　　敌人的炮火猛烈地向北站打来，轰轰的爆炸声和格格格的机枪声响成一片，让人分辨不出哪里是炮声，哪里是枪声，大地在愤怒着。

　　在北站的壕沟里，高营的五百健儿，沉静地伏着，以备和鬼子一拚。每一个铁黑的脸都露出股愤怒的杀气，眼晴怒瞪着，几乎要冒出火焰来，每个人把枪握得紧紧的，在向涌来的敌人射击。

　　高营长是个著名勇敢不怕死的人，他见到鬼子们向阵地窜来，马上怒火烧起来了，瞪大眼晴，迅速地将帽子和上衣脱下，把子弹袋紧紧地扎在红黑色的肩膀上，右手握起明晃晃的大刀来，张开那长着短胡的大嘴怒吼了!“兄弟们怕死不怕死?”

　　“不怕死!”兵士们用如雷的巨声回答着。

　　“不怕死的将膀子脱光，跟咱冲上去!”

　　—刹那间，英勇的五百健儿，象潮水、象猛虎般从战璨中跳出来，向敌人冲去。阳光照在他们的铁背上闪闪放光，杀声和手榴弹的煤炸声合成一片，大刀、刺刀在空中飞舞。鬼子们血肉横飞，遗尸遍野。敌人见这一股汹涌的铁流，象老鼠般窜逃了。鬼子的机关枪、掷弹筒、成千成万的子弹，都成了我军的战利品。

　　晚上，在临时医院的床上，躺着精神仍旧兴奋的军官——张营长和许多光臂的兵士，他们光荣的受伤了。

　　铁将军X师长池峰城

　　XX师长池峰城粗哑的说话声音。他天天在这里忙碌指挥队伍作战，没有一刻休闲的时间。

　　“XX旅长吗?要努力干呀!死光了亦不能过河!……”

　　“XX团长吗?抽空子出去打敌人一下……!”

　　“XX营长，将XX地方的敌人完全消灭净尽!……”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沉着勇敢的将领，在那种猛烈炮火的下面，毫无畏惧地在最前线指挥部队。在那间屋子里，可以看到他—会儿以电话去指示部队动作，一会儿又拿起红蓝铅笔在一张大的地图上乱画，一会儿又和在他身旁的参谋主任XX商量战策。他对X司令的每一个指示都很慎重地去计划，并且迅速地让部下去实行。

　　他已是个久著声誉的抗日将军，在永定河畔平顶山头和娘子关诸役，敌人国内号称精锐部队的坂垣师团，几乎完全被他的军队歼灭净尽。那两次的战斗，的确在抗日战争史上增加了光荣的—页，所以人家都称他的军队为铁军。

　　在台儿庄，敌人的精锐部队(矶谷师团)又被他歼灭五六千人，所以在三十号上午，敌机撒下许多恫吓的传单。

　　最近池师长将他对中日战争的感想告诉我，他说：“我们和敌人作战，因为大炮的缺乏，常受到敌人炮火的牵制，不能迅速地制服敌人。中国兵士的政治教育也是目前急需要的。我们必须使每个士兵彻底明了这次抗战的意义，然后才能谈克敌制胜。”

　　他对我坚决地表示：“台九庄便是我全师官兵的坟墓，虽剩至一兵一卒，亦不让敌人侵入台儿庄。”

　　台儿庄巡礼

　　得了 XX参谋的允许，和我同往台儿庄寨内走去。南站的高楼已被敌炮将屋顶毁去，附近的空地和铁路上，布满深大尚弹穴，零星的弹皮到处皆是。运河仍静静地流着，血战中心的台儿庄便在眼前了。

　　西门外边躺着四辆坦克车，那是二十九日上午被我军的战车防御炮击毁的。这些怪物不想在这里遭了恶运，象几个大的乌龟趴在地上。经过数日的敌炮和飞机的轰炸，台儿庄的寨墙，已变成残缺的烂砖堆了。墙里面密密地布满兵士们筑好的掩蔽部，英勇的守军都趴在寨墙的缺口，手里拿着手榴弹做投掷式，机关枪和步枪的枪口，从每个寨墙缝隙中露出来。墙外的空地上布满了赤黑色的血迹，身穿黄呢衣服的敌尸，堆满各处，微风送来一股股血腥气味。

　　城内的繁华大街，现在已成了一片瓦砾场，一堆堆的瓦砾阻塞得不能行走，炸弹穴布满各处，一处处房屋被炮火烧得焦黑，零乱的电线都被炮弹打断。万恶的敌人，这是你们还不淸的一笔血债!

　　经过许多绕折，最后到达了坚守台儿庄的王代理团长的住所。

　　“台儿庄现在已成敌人必欲夺取的地方。”他以极肃静的态度向我说。“每天，台儿庄在我军血战中保守着。最激烈的血战已经发生过三次了。第一次发生在二十四日的上午，敌人在猛烈炮火掩护之下，自西门冲进寨内百余人，经过一次激烈的冲锋和肉搏，方将窜入的敌人完全歼灭。第二次在二十七日，敌人以飞机十一架，大炮二十余门，坦克车六辆，协助步兵猛烈攻击。这次我们的战车防御炮把敌人四辆坦克车击毁，的确减少了守军不少困难。在正午时候，不幸在东城又冲进一小部分敌人，他们很迅速地窜到房屋里和附近碉堡上。这次我们以很大牺牲，才将顽强的敌人消灭。”

　　“第三次激战是在二十九日上午。”他说到这里，稍微休息片刻，然后又以兴奋的情绪接下去，“敌人以一连左右的小部 队，车轮式的连续攻我西门和北门，当时全村被炮火的烟雾弥漫着，且有数处起火，喊杀声震动了整个台儿庄。十一时，城西北角被毁一段，敌自此冲入数十人，但是都在我们的手镏弹和大刀下去见阎罗王了。”

　　“经过这数次激烈战事，鬼子被我歼灭在四五千人以上，可是我们守城的第X团和第X团，也有相当牺牲了。”

　　“这种牺牲是军人的本色!是光荣的!有代价的!”最后王代团长以极严肃极沉着的语气说出这种惊人的话来。

　　在太阳西下的傍晚，我带着一颗兴奋的心，离开台儿庄，步上了归途，王代团长沉着热烈的话，游丝般地缭绕着我的脑海。

　　“中华民族万岁! ”我兀自的在心灵深处默喊着。

　　三月卅一日晚写于台儿庄前战。

　　(原载一九三八年四月十日、十一日《新华日报》)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4-09 16:5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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