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苦奋斗 坚持持久抗战（十七）
2018-05-14 10:45:45  来源：《新华日报》抗战通讯选  点击：  复制链接

　　荒煤

　　踏进晋东南，走到任何一个偏僻的农村，你随时可以看到三四个儿童在路旁放哨。他们的年龄大都是七八岁到十岁之间，在你面前，不会超过你胸口的高度。他们衣衫褴褛，肮脏，拖着鼻涕，正如我们都市人们口头称呼的：“街上的孩子! ”

　　他们大半在玩耍，玩石子、堆土、打架、练操，弄得满身灰尘，嬉嬉哈哈的。但一看见有人向他们那条道路走去的时候，他们即刻会站起来，抱着武器迎到你的面前，敬一个礼，问道：

　　“同志，你是哪一部分的?”

　　我被问过二十次以上，从高平到长治这一百二十里的路程之间。因为我穿军装，所以被称同志。

　　“八路!”有几次他们不等待我回答，先歪偏着脑袋看见了我的臂章，笑念了一声，跑开了，仍旧玩去。 .

　　这些孩子统统是儿童团的团员。当他们的伙伴们第二批来接替他们的任务的时候，他们就仍得回学校去，请那个日夜上课，兼任村公所秘书，又是自卫队指导员的小学教师补课。

　　他们用孩子们的天真和细心，不放松任何一个奸细，紧守着晋东南的大门。

　　提到门，我忍不住要笑。出XX县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我曾经很幸运地经过了一道那样庄严的门。有一个七八岁穿红开档裤子的小孩，站在那庄严的门前盘问我打哪里来，往哪里去，然后才让我走过那门。我想笑，但四个孩子那么严肃地分列在两旁，绷紧了脸，好象非常骄傲的样子，我怎么忍心笑?可是，亲爱的读者，我要告诉你，那门啊，是四根高梁梗子搭成的，我刚走过那门，孩子们便手忙脚乱起来——不幸来了一阵风砂，把门刮倒了。

　　孩子们都抱着武器，因为武器都是和他们身体高度相等的生了锈的大刀，再不就是高出他们头的梭镖，那也同样生了锈的——只不过有一缕红布衬着，有些威严。

　　可是就这样，孩子们也能捕获汉奸和敌人的奸细。

　　有一次就发生这样的事:.一个儿童团员捉住了他的汉奸勇父，不论那汉子采取什么手段，对孩子们威胁、利诱，都没有用，终于被自卫队送到驻军那里枪杀了。

　　孩子的母亲和外祖父在哭泣，孩子却和他的同伴在血尸边欢呼他们胜利的功绩。这个孩子才十四岁。

　　“你在讲童话”，一定有人会这样说我。因为事情是超乎他们的想象以外，也许别有心肠的人还觉得孩子们这样残暴，是别有其它原因的吧?

　　我并不是一个伪人道主义者，自然不会惊奇太小的孩子们丧失了人性，竟会在血和死亡面前欢跃，但我要说，我也绝不以为这是孩子们的快乐和幸福!难道血债要血来偿还这一事实，还需重复地说明么?

　　好，我就向读者另讲一个故事：

　　我军锄奸部捕住了一个小汉奸。这孩子名字叫白春生，是山西平定县景庙沟的人，一个不满十四五岁的县立初中学生。平定沦陷后，他们兄弟两个被捕了,哥哥为了反抗“受训”被敌人打死，他就入了敌人的训练班。晚上，敌人在睡梦中叫醒了他，给他喝了一碗药水，不一刻，这个没完全发育的孩子便兴奋起来，敌人就逼迫着他与橡皮淫具作性的行为，每天两三次，没有几天，孩子觉得全身都象棉花般软弱。

　　以后敌人又给一种毒烟他吸，头一次吸的时候，他昏了过去，不过渐渐就能多吸，一包十五枝，他两天能抽三包，而且吸了以后感到精神又好起来，又想女人。

　　这样被训练了——以日本法西斯的文明啊——三个月，敌人就派他出来工作，并且对他说：他回去以后，将给他更多的毒烟吸，还要给他一个女人。

　　白春生被捕以后，每天吸平常的香烟数十枝还不能满足，每天流精，连路都走不动，脸色发青，瘦得可怕，简直是一个皮包骨……

　　世界上有的是会说谎的人，但他只能有一张嘴。人类有的是聪明人，但他也只能有一个脑子。我们的读者不相信这是事实，那末，试问，这谎话叫哪一个聪明人会相信，哪一个会说谎的人又能想出这一聪明故事来?

　　何况这样的事还多，你听说过没有，在辽县战斗中，敌人用刺刀割破一个十二岁女孩的下部，用水洗去了血迹，而后再去强奸的吗?

　　足够了，我不忍再写下去。我们除了感到敌人的“残酷”——用尽人的智慧也不能再找出其他两个字来。对于那些受难的孩子们还能说什么?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拿武器，不放松任何一个敌人，不为敌人的流血和死亡而欢跃呢?

　　孩子们是不幸的，但祝福他们，他们到底在血污里成长起来了。

　　我敢相信，今天的孩子们的故事，在若干年以后都会变成了童话，被那一代幸福的孩子们惊奇、恐怖地去读着的——因为这种事件只能在世界上发生一次，而后也将永远不再发生。谁也不容许的，连孩子们都是。

　　(原载一九三九年十二月十九日《新华日报》)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5-14 10: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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