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末民初有位丑生骆锡源,虽非省港大班名角,但在南(海)、番(禺)、顺(德)及四邑一带享有盛名,他成名之作是自编自演的《乖孙》。这是一出家庭伦理剧。骆锡源在该剧中,一反过去运用程式的表演手法,着重于人物性格的刻画和内心感情的表演,在当时来说,可谓脱格。粤剧从程式化转入性格化的表演,不能说不是一个新的开端,这一尝试促进了粤剧的改革,使得后人争相仿效。 剧中“班师”一场,马凤翔凯旋归来,全家大小出城迎接,全场没有一句台词,仅用〔雁落平沙〕牌子配合锣鼓做手表演,足有20多分钟时间。骆锡源的表演是扳着指头在逐个地点数着亲人,为何少了儿媳和孙儿?心内不免产生了怀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擦眼细看,却发现多了一个少妇,她又是谁?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一切都是通过眼神、动作和内心活动表达出来的。观众看得明白,也不觉得这段太长,而是随着剧中人物内心变化而关心着剧中人物命运。 剧中“谈家事”一场是全剧的高潮,经过马凤翔的盘问,得知新来的少妇是自己的二儿媳袁凤珍,但大儿媳哪里去了呢?夫人何氏诉说大儿媳花氏不贤,孙儿牛仔不孝,故已逐出家门,使他既怀疑又愤怒。骂到孙儿牛仔时,牛仔正好回家偷吃的去供奉母亲,听到骂自己,不由失惊,手中碗碟跌落打烂。凤翔怒打牛仔。牛仔才呈上母亲所写血书一封。到此剧情转折。为弄清真相,凤翔仔细地念着血书。骆锡源在念血书当中的表演最为精彩。吐字清楚,顿挫分明,而且不时停顿思考,感情变化溢于言表,做到七情上面,眼神的运用也十分准确,观众无不为之神往。血书念完,紧接着一段对白十分精彩,表现了袁凤珍的才智,使得马凤翔幡然猛省。此处,骆锡源运用十分强烈的表演手段,手上茶杯突然跌落,双目定睛,死死盯住二媳妇袁凤珍,呆若木鸡良久。家人都误会了他的意思,纷纷指责凤珍不是,这时他才喝住众人,肯定了凤珍的见解,并与凤珍商议把受冤的大儿媳接回来。这段表演,可谓入木三分,无论对白、表演、气氛等都产生了强烈的戏剧效果。难怪《乖孙》这个戏在当时历演不衰,受到内行及观众的一致好评。 当时成名演员的首本戏是不轻易传人的,与骆锡源同班的第二小生文明瑞就刻意学习该剧,每演必留心观看,久而久之,终于把全剧背诵下来,在他离开骆锡源之后就上演此剧,也成了20年代的名丑之一。续后,丑生梁香武也接过此剧上演而成名。由此,《乖孙》一剧,一传十而十传百,当时的中小型班,乃至落乡班、过山班无不争相竞演。 骆锡源自演《乖孙》成名后,也曾适应当时的粤剧潮流,演出不少生旦对手戏,如《红豆相思》、《娇娇女》等,同时也仍演《柴老伯教女》、《难得好哥哥》、《地狱金龟》等丑角戏,在四乡的声望极高,但凡他参加的戏班都旺台,戏金也较之其他戏班为高,不但行里人及观众敬重他,就连当时的土匪也赏面给他。民国初年时,南海番禺顺德一带土匪特多,连戏船经过都要“打行水”(勒索钱财),打通行水才能通过,但对骆锡源所在戏班特别开恩,不用“打行水”。于是,戏班凡遇土匪喝令停船,只要有人大胆站在船头说是“骆锡源”班就可以通过了。渐渐地,土匪也觉得奇怪,为什么有这么多“骆锡源”班?一次,骆锡源所在戏班船过,土匪叫停船,船上有人照前回答。土匪不信,一定要停船检查,并开列主要演员、主要音乐员的“行水”数目,班中人只好请求骆锡源出面,为此他才不得不站出船头。有些土匪认得是骆锡源,说了几句好话就放行了。据说,骆锡源出于江湖义气,曾救过一落难之人,此人后来当了土匪,为了报答他的恩义而对他所在的戏班特别开恩,也有人说某土匪头与骆同乡,当年曾结拜兄弟等,所传未知真假,无法证实。但骆锡源的精湛演技,受到内外行人的敬重,倒是真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