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我在独立二十旅第三团二营任中校营长。独二十旅是广东部队第十二集团军辖下的一个独立旅。旅辖三个步兵团、一个炮兵营、一个特务营、一个通讯连,相当于一个普通步兵师。旅长陈勉吾,是保定陆军军官学校第六期及陆军大学11期毕业的。参谋长陈克强是黄埔军校第7期及陆军大学第10期毕业的。第一团团长张守愚、第三团团长张琛,也是陆军大学毕业的。第二团团长陈杰夫是云南陆军讲武堂毕业的。副团长、营长、连排长等也都是军校或陆军步兵、炮兵专门学校毕业的青年军官。第十二集团军总司令余汉谋本来计划以新式武器装备独二十旅,并增编骑兵、摩托车……兵种,使独二十旅成为有新式装备和战斗力较强的部队。这一计划还未完成,抗日战争就全面爆发了。 是年10月12日在惠阳大亚湾登陆之日军占领惠阳县城后,立即向增城进犯。17日凌晨,我旅奉令从广州出发,急行军经龙眼洞赶往增城。当日21时许经过增城县城。那时,敌已派汉奸及先头别动队潜入县城纵火,城区一片火海。我团强行通过火海,直奔正果。18日上午8时,到达该墟东面集结。我营为团的左翼营,负责墟东白面石及其右翼三○二高地(土名黄沙凼坳、老虎石山)之线布防,构筑工事。为了便于指挥,营部指挥所设于第一线士兵后约四五十公尺老虎石山处,并不断派少数兵力向前方搜索敌情,严密警戒。 中午,各连进入阵地,完成战斗准备。17时,我营前哨部队,发现阵地前方1000公尺的山僻小路上,有敌人前卫兵,步、骑、炮联合部队随后,以密集队形涌进。我营和敌人即展开步炮和机枪的战斗。敌人突然受阻,不敢前进。黄昏后,敌我都派小部队进行威力侦察,严密对峙中。 20日凌晨5时许,敌主力向我团正面阵地大举进攻,敌机及敌炮向我营阵地狂轰滥炸,敌步兵主力轮番向我白面石及老虎石山阵地攻击。由于营阵地关系到旅团主阵地的安危,必须坚守。我们即以轻重机枪向敌猛烈射击。激战一小时后,我重机枪连连长卓斌阵亡(新中国成立后追认为烈士),第四连连长劳中逸、第五连连长张任君受伤,排长、班长、轻重机枪手也在敌炮轰击下伤亡了很多。副营长韦贯虹利用营指挥所居高临下的有利地形,拿着轻机关枪亲自射击,敌人伤亡不少,全营官兵士气大振。敌出动担架队钩拖敌尸,也遭猛烈打击。我们凭有利地形和工事,敌机枪和炮兵也阻止不了我们的火力。激战至上午9时,敌人伤亡较多,于是大量增援。他们利用山谷起伏,死角隐蔽,继续轮番向我营正面冲锋,多次冲入我黄沙凼坳阵地,但在我轻重机枪猛烈射击和第六连预备队的出击下,敌无法得逞。到11时许,我预备队已使用殆尽,敌火力更加猛烈,电话线已轰断了,传达兵来回传达也很困难,我营和团部旅部完全失去了联络。我用望远镜向左右了望友军和后方团部及旅部时,已见不到战斗的队伍,只见到一些正在后撤的零星士兵,形成我营孤军困守阵地的情况。当时敌人紧迫着我营阵地攻击,而我营阵地险要,如被敌人占领了,我营便无法退却,有全营被歼灭的危险,我决心坚守阵地,立即把全营的手榴弹集中起来,放在两个要点上,由营部传达兵黄标和张得胜两人集中使用。下午2时,敌人分五路向我阵地猛烈攻击,攻击前飞机大炮进行猛烈轰炸黄标、张得胜两人沉着地待敌人冲到我阵地前30公尺时,即连续使用集束手榴弹(几个手榴弹绑在一起),爆炸的一瞬间,号兵吹起冲锋号,步兵和敌人进行肉搏战。敌人冲上来,被我歼灭了,后面又冲上来,又被我歼灭了,如此轮番冲锋,均被我方消灭,敌人的联队长(团长)也被打死了。激战至此,敌人仍不得逞。敌机使用烧夷弹焚烧山林,并趁着四面大火,又继续拼命地向我阵地冲上来。我布置在山顶第二线阵地的机枪和手榴弹,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再一次重创敌人。在这百多平方公尺的山顶阵地上,枪刀的格斗和喊杀声、手榴弹爆炸声、伤亡敌兵的哀号声、机枪、步枪、手枪声,构成一曲无比雄壮乐曲,整个阵地硝烟弥漫,血肉横飞。我营终于击退了敌人猖狂猛扑,敌伤亡惨重,仅在阵地上敌人拖不走的遗尸就有100余具(据《广州百科全书》资料,打死打伤日军164人)。黄昏前,我营仍确保白面石老虎石山原阵地。这时,我们已饥肠辘辘,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了,于是决定向从化梅坑方向撤退。留下一个排,掩护全营主力撤退(全营伤亡200余人,撤退的只得100余人),掩护撤退的官兵大部壮烈牺牲了,生还到梅坑的只有3个士兵。烈士们的遗体,得到长期活动在正果白面石的游击队共产党人王国祥的父兄,发动群众捐资收殓,并在老虎石山顶兴建抗日阵亡烈士墓,在黄沙凼坳建抗日烈士纪念亭。 这一次战斗,拖延了日军侵犯广州的日程,使广州和增城、龙门两县人民有多一些时间撤退。后来,日本广播电台也曾广播说:“皇军此次从澳头淡水登陆,进攻广州,如入无人之境,只是在增城正果附近,被蚊子咬了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