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增城覆没的战车队
2018-03-31 10:19:56  来源：广州抗战文史  点击：  复制链接

刘 炽

陈济棠主粤期间，1935年从英国订购了12辆坦克车、15辆装甲车，建立了一支战车队。坦克车是英国“维克斯”的牌号、1吨半重的水陆两用浮游战车。车上炮塔内装置七九重机枪一挺，能旋转360度，亦可拆卸在地面上使用。每车可容3人，一为车长兼射手，二为弹药兵，三为驾驶员。每人配备20发自来德手枪一枝。12辆坦克车，编为战车中队，由少校队副任飞统率。装甲车每辆重两吨半，炮塔装有轻重机枪各一挺。机枪在地面亦可使用，并配有高射架，可对空射击。车内可容8至10人，每人配有手提机枪或20发手枪。每辆装甲车有车长兼驾驶员、副车长兼副驾驶员和射手、弹药兵等。这15辆车编为装甲车中队，由少校队副吴振华统率。另有1辆指挥车，5吨重，装有20公分加农炮1门，重机枪2挺，轻机枪1挺，可容14人。战车队长原为梁燕，后改派曾留学德国的总部参谋处中校参谋曹绍恩继任。全队隶属汽车营建制，我原任少校参谋，因是南京交辎学校战车战术班一期毕业，遂被调任战车队战术教官。 　　1938年10月16日傍晚，第四路军总司令余汉谋、参谋长王俊在广州总部召集汽车营长张旅、战车队队长曹绍恩、参谋刘文楷等面授机宜。王参谋长说：“日军在淡水登陆后转向增城急进，矛头直指广州。我军决心阻敌于增城、正果、大仙岭一带，与日军决战。一八六师李振部、独立第二十旅陈勉吾部已在该线布防，采取攻势防守；一五四师梁世骥部正集结待命中，拟向该线推进；炮兵陈崇范部正加强炮兵阵地，待命进入队列。另由中央南下榴弹炮团为后续部队，18日午前可到达增城中岗一线，进入阵地，现决定：战车中队协同装甲车中队在该线出其不意奇袭日军。广东有句俗话‘缸瓦船打老虎，最后一煲’，就看你们的了。”王俊又说：“前线归六十二军军长张达指挥。他现在海南岛，未到前暂由一五四师师长梁世骥代理。总部指挥所暂设福和墟。” 　　王俊高高在上，并未调查研究，既不能判断日军动向，也没有对战车队同周围友军如何协同作战作出明确指示，就草率地命令战车队去奇袭敌人。我们服从命令，未敢当面违抗，只好唯唯诺诺而退。 　　 　　我回到驻地黄婆洞（即中大试验农场的旧址），备足汽油、润滑油，令各车彻底检查一遍，将必要和急需用的零件如白金、火咀等尽量配齐，即向增城方向出动。于17日傍晚到达距县城约2里路的中岗露营，命令各中队派出警戒哨兵和内卫士，其余的人好好休息。我宿营地前方驻有一八六师和独立第二十旅，有一小部可能在县城内外警戒。我和队长曹绍恩立即前往一八六师联系，要求会见师长李振，参谋长曾匪石代见，说：“师座连日来侦察地形、布置各旅团任务、开会，两昼夜没有休息了。现刚睡觉，有什么事，对我说就可以了。”我说：“目前要紧急解决的有三件事。”下面就是我们和曾匪石的一问一答。 　　我问：第一件，日军在惠州大亚湾登陆以后的行动情况、部队番号、兵力、兵种、企图、现在位置及各方面所获得的情报，请略告。 　　曾答：现在我们是打“盲眼仗”，只有临机应变而已。 　　我问：第二件，请即架设有线电话至中岗队部，以便随时联系，并请求领一份五万分之一军用作战地图，因急于查察对照地形，拟定作战计划。 　　曾答：师通信营已无电话机了，难以办到。军用地图更谈不上。他接着说：我国出版的地图还不及日本的详细，日军地图中，连某乡某村有古庙或突出树、桥梁种类，能否通过几吨重车辆，都一一注明。就以他们在各乡村镇张贴的宣传广告“仁丹”来说，画上的某些标志或其他迹象，日探、汉奸一看，就清楚此乡镇有多少房屋和人口，提供给日军作战参考。可见日本想亡我国是早已处心积虑的了。 　　我问：第三件，各种车辆所用燃料和各种枪炮的弹药，向何处领取？请为解决。 　　曾答：汽油和弹药可直接向正果仓库领用。 　　我问：最后一件事，离增城1里多处的一座木桥，被日空军命中，焚烧了，请派工兵连夜抢修，以便装甲车通行。另外，如下达作战命令最好能提前几小时送到，并同时通报炮兵，在战车出击时用炮队逐段延伸射击，作为掩护。 　　曾答：修桥因器材关系，不易办到；最好你们自己采取紧急措施，以利战斗。并告知：师指挥所设在某村庄（村名已忘），约距离大仙岭山下1000多米处，可向这里联络。 　　我们同这样不负责任的前线指挥人员联络、请示，等于“问道于盲”。

　　我们返回中岗露营地后，立即采取一些必要的措施，召集车长以上干部布置战斗计划，将所了解到的情况向他们说明：这次阻击日军战斗任务，虽然困难重重，但一定要尽最大努力克服。万一桥梁还未修复，车辆无法通行时，改为下车徒步战，同时将车上轻重武器弹药选择有利地形隐蔽。发现敌机时，则集中火力，对空射击，以减少日机低空轰炸扫射对我友军造成的威胁。

　　另外将战车伪装起来，作为活动堡垒，待日军迫近，进入我军最大有效射程时，采取二线梯形，以交叉火网向敌军奇袭。我队战斗准备大致如此。

　　18、19两天，抓紧侦察地形，构筑临时阵地及个人掩体，待命出击。这两天只听见增城方向有零星枪炮声，及我后方日机轰炸之声。20日拂晓前3点半钟，一八六师下达给我战车队的战斗命令内容如下：

　　1、战车队装甲车中队立即准备出击，通过增城向正果方向搜索推进，占领树林有利据点，掩护独立第二十旅陈勉吾部进入阵地，阻击日军

　　2、战车队的战车中队，协同一八六师五四八旅吴履逊团，向进犯增城外围之日军冲击。

　　这里补述一下，日军未到增城外围山上高地之前，用侦察机撒下日本国旗，由汉奸插上山头高地，猛一看，似乎日军已占领了那些山头高地，用这样的手法虚张声势。

　　我在部队10多年，参加内战次数不少，如消灭石友三、刘桂堂等战役及蒋、阎、冯之战，也和共军作过战等，但从来没有见过象一八六师此次下达的命令，一不说明敌情地点，二不规定出发时间，三不说明协同作战的友军番号和现在何地。而我们战车队和这些友军间，平常亦未联系过。

　　此时曹队长问我什么时候出动？我说：这样不伦不类的命令，只能置之不理。我提出：立即命令装甲车各车长将轻重机枪拆卸下来，按昨、前两天指定的位置进入阵地，等候时机对空射击敌机。将车辆隐蔽于树林内，将12辆战车中的6辆分为第一线梯形，余6辆分为第二线，拂晓前待命出发，并设法立即通报炮兵指挥官陈崇范，战车已准备出击，请向槎岗方向延伸射击，掩护我战车出击。在中岗之线营地，加强据点防御工事，装甲车所卸下之轻重机枪20多挺及一门战防炮，布置在中岗线上，可作为强有力的支撑点，既可使一八六师及时向正果方向推进，又可支持一五四师顺利增援前线。我还表示：“以上是我决心要做的，倘因抗命要被杀头，就杀我的好了！”战车队长曹绍恩，是德国留学生，缺乏实战经验，故不少事情都逼得由我代出主意。

　　我们准备就绪时，天刚破晓，敌机就分批前来袭击。敌机连续不断飞来，盘旋侦察，终于发现了我隐蔽在树林边缘的装甲车群，便低飞疯狂轰炸扫射。我即命令所有携带武器的人员沉着应战，待敌机低飞至我最大有效射程时，我一声号令，各种机枪和炮同时向敌机猛烈密集射击。我装甲车被炸翻5辆，伤亡数十人，如后勤的特务长（姓名忘记）被当场炸死，我的亲侄（车长）刘彦云、内侄（文书）李树荣也牺牲了。我本人亦被炸弹震倒在地，被泥土和榄树枝压在身上，晕了片刻。

　　日军继而出动一个大队的小型坦克数十辆，如排山倒海，直冲我阵地，并以猛烈的火力将前后桥梁炸毁，使我剩余的十辆装甲车进退两难。当时我问传令兵：“队长呢？”他们同时回答：“不知去向。”在这紧急情况下，我当机立断，命令将全部装甲车的发动机炸毁，并将轮胎彻底破坏，绝不能让敌人利用。由于预先已指定了专人爆破，所以进行得很顺利。使人痛心的是，当日军战车向我阵地冲击时，我方炮兵竟不发一弹来支援我们。

　　到下午7时，天色已经漆黑，日军已暂停攻击。我跑到一八六师指挥所请示，连影也没有一个。我立即将剩余官兵集合，已不满70人了。我命令他们能带动的武器随身携带，不能带的拆散破坏，不为敌用，随即跟随部队向从化公路撤退。

　　事后知道，战车中队仅有一辆突围到清远县白石潭墟，后由军政部第二十三补训处处长兼清远县警备司令陈文接收，作为教练车使用。

　　（广州市人民政府参事室供稿）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03-31 10:21: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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