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全面抗战期间,台州籍的军人,有3905名牺牲在战场上。其中天台烈士最多,1462名,临海次之,749名,黄岩第三,580名。此外,温岭有458名,仙居有310名,三门有268名,玉环有78名。在为国捐躯的台州烈士中,还有陈安宝、谢升标、王禹九三位将军。当时的天台是抗日模范县。
本文主人公袁祥彬先生,今年94岁,是台州惟一健在的参加过抗日远征军的老兵。特地刊登此文,以纪念今天这个特别的日子,也敬祝袁老健康长寿!
中国驻印新六军老兵袁祥彬老人访谈录
赵宗彪
不当亡国奴投笔从戎
我在天台育青中学上高中二年级的时候,上海、宁波、杭州等地相继沦陷,大批学校的学生与老师迁到了天台,上海的大公中学也迁来了。外地常常有难民逃到天台,诉说敌人的残暴。学校里,老师天天报告日寇的暴行,我们高中的同学都热血沸腾,希望为国家出力。
哥哥早就出去当兵了,他当兵时学的是通讯,已经在上饶工作。我在舅公陈钟祺家看到,《东南日报》刊载中央陆军军官学校(黄埔军校)第十七期的招生广告,我马上报了名。舅公到学校一动员,又有20多人报了名。
当年一起去考试的人,现在只有我活着。
国家要被日本人灭亡了,我是中国人,是男人,当然要去打仗。母亲很支持。她给了我6块大洋当路费。说,要听长官的话,打完仗就回家。我在成都军校学习时,母亲就去世了。得到消息,我非常悲痛,也想回家。但是,当时长官不同意我回家,说是国难当头,当尽大忠。那时要回家,路上也充满风险,起码也要一两个月才能到达。我只好痛哭了一场。
我因为年纪只有17岁,先到学生队学习,后来编入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17期第二大队,一般称黄埔17期。同学都是江浙一带的人,我们二大队的队长是张建冲,东北人,黄埔14期的学长。我在二大队学一年,课程是炮科,因为炮科要测量计算,必须有文化基础。
我们军校的地点在成都。当时的成都进了大量的机关,办公地点基本上都放在寺院、祠堂等处。总队驻在草堂寺,住不下,我所在的分队住青羊宫,离城区近,离学校也近。操场很大,是清朝时候就有的,每周去集中一次。学习很紧张,因为到处要人,学了一年就毕业了。
毕业后,先是留在军校带新生团,就是带后来的学弟们。一年不到,才去新岗位。我被分配到重庆防空司令部,驻防于朝天门,授少尉军衔。我们的长官是临海人,从美国留学回来。
参加远征军去印缅抗日
我是主动要求参加远征军的,希望为国立功。作为远征军,也特别希望有文化的青年去。因为当时教育不普及,绝大部分士兵不识字,命令也看不懂。有中学文化程度的,更是少数,在部队里非常抢手。所以,我一报名,就批准了。还有许多中学的毕业与未毕业的学生,都投笔从戎了,号称“十万青年十万军”。
1942年出国。到印度后,我编入中国驻印军新六军的军部情报队,也叫谍报队,任区队长。我们的大队长是少校,名字忘了。在印度和缅甸总共有两年多时间。我们的军长是廖耀湘将军。
战争就是死人多。想起来都可怕。我的命能够留下来,全是战友们的命换来的。谁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在丛林里,战友的遗体,如果不及时挖坑深埋,第二天最多只剩下一架白骨,因为那里有蚂蚁、虫子、野兽,会将遗体吃掉。吸血的蚂蟥非常多,蚊子也成群地飞。我们在丛林中,只能住在树上,身上都涂满防蚊药。每人除了背包,还有一把独特的开山刀,还有一件雨衣,能挡风雨,也可当吊床,还能做帐篷。我们战友之间,相互之间都留下遗言,如果自己牺牲了,就请战友将自己的头发、物品和信带回家,让自己的灵魂,跟随战友回到故乡。
我们出国时同批去的战友7000人,回国时,这批战友只剩下2000人了。
我们所有牺牲的战友,没有一个人的遗骸能回到故乡,都留在了异国他乡。如果建立了坟墓,我们就将他们的墓碑面朝祖国的方向,将遗体的头,朝祖国的方向。
我们新六军和新一军都是美式装备、美式训练、美式给养供应,是当时中国军队里装备最好的。训练中,我们一天打的子弹,比国内训练一年打的还要多。在印度、缅甸的战场上,中国军队特别能战斗,就是因为装备、训练都不比日本人差,甚至比日本人好,中国人非常勇敢,所以,美国、英国军人都向中国军人竖大拇指。
1944年春天,我们部队从印度开始反攻,先后打下克老缅、孟拱等地,从湄公河一直打到密支那河,打了两个多月。
我军校毕业时为少尉,后来,因为军功,从中尉而上尉军衔。当时在国外,军衔比较特殊,有功即提级,但是,职位有限,就有高衔低职的情况。我的少校军衔,是回国后提升的。对我来说,这些军衔,同牺牲了的战友的生命相比,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英雄都已牺牲了。
参加了日寇的两次投降仪式
当时日本人打到贵阳,直逼我们的陪都重庆,而我们是中国军队里装备最好、战斗力最强的部队,所以只能是我们回国作战。
回国前,全军在密支那誓师,廖耀湘军长亲自讲话:我们国家要灭亡了,作为军人,必须与国家共存亡。我们新六军官兵士气高昂,口号响彻云霄,决心回国与日本人决一死战。
回国时间是1945年5月。我们由美国的飞虎队运回中国,出国也是他们运的。从印度的丁江飞到云南的沾益军用机场,之后,再到湖南沚江机场。后来,战局发生了变化,日本人投降了。我们去受降。
为什么让我们新六军飞到南京去受降?是因为我们新六军战斗力最强,最有威慑力。当时,尽管日军已经宣布投降,但是,我军去南京受降,一般的部队去,还怕镇不住鬼子兵,同时,也要防止他们动武,所以,让我们这支最精锐的部队去。事实上,许多日本兵对中国人还是不服气的。我们新六军在外国都打败了日本鬼子,在国内就更不用说了。所以,让我们新六军去受降是天经地义的事,也足以告慰我们牺牲的几千名战友。这是我们新六军的光荣,也是我一辈子的光荣!
我参加了两次受降仪式。这也是我的人生奇遇。一次是9月9日上午,在南京陆军总部礼堂。一次是9月9日下午,在南京新街口。我都有幸在场。
我们到沚江后,日本派了人来洽谈受降事宜,他们鞠躬谢罪,要求我们接受他们投降,谈了受降的时间、地点、仪式、程序等具体事项,开始准备正式的受降仪式。我们随即也飞赴南京。
我们新六军是抗战胜利后第一批进入中国首都南京的中国军队。能够给新六军如此的殊荣,是因为我们新六军在印缅战场上,战绩赫赫,打出了国威。这是数千名牺牲了的战友们的功劳。
进城的时候,我们乘坐缴获的日本人的汽车,敞篷式的卡车,一式的美国服装与枪械,一个个精神饱满、喜气洋洋,欢迎的群众看到我们,纷纷呼口号、放鞭炮、送香烟,万分激动,我们也非常自豪。我们情报队就驻扎在军校礼堂,与举行受降式的大礼堂仅百米之遥。
第一次受降式是在南京陆军总部礼堂。我们的任务是保卫工作。时间是1945年9月9日上午9时整。我亲眼目睹了不可一世的日寇头子岗村宁次等,向国民党长官何应钦等脱帽、鞠躬、致敬、谢罪。这个仪式,标志着在中国战区的120万日本鬼子全部放下武器投降了。仪式只有15分钟。
第二次受降式是当天下午3点钟,在大街上。我们在街口专门搭了受降台,设在新街口,即中山路与黄埔路的交叉口。台子三面临街,一面是老百姓,一面是军人,一面是机关干部。我担任台下的警戒,防止有人破坏。各个街口都布置了警卫。整个仪式庄严隆重,没有任何意外发生。日本人冈村宁次上台向中国人道歉,鞠躬。他会讲中国话。台下的老百姓高呼口号:“中华民族万岁!”“打倒日本!”如果没有我们在警卫和组织,老百姓会把台上的日本侵略者打死的。
下午的受降仪式结束后,我们又举行了阅兵式。
作为一个中国人,而且是参加了抗战的军人,不但手脚无损地活着,而且有幸参加了侵略者的投降仪式,是上天对我的厚爱。我是代表更多的牺牲了的战友,获得这份荣誉的。今天想起来,我还非常高兴,非常自豪。
(本文节选自赵宗彪《最后的抗战老兵——中国驻印新六军老兵袁祥彬老人访谈录》)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8-05 16:0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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