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恩铸：经磨难书生成军官
2018-11-13 11:15:57  来源：齐鲁网  点击：  复制链接

　　姓名：脱恩铸;出生年月：1922年6月;籍贯：山东青州;现住址：山东青州;抗战经历：黄埔军校第六分校第十五期步兵科毕业，后任甘肃临洮西北分校步兵学校教官，81军少校参谋。

　　现年91周岁的回族老人脱恩铸，现安逸地生活在老家青州的一条小巷中。看电视、读报，是这位老人如今最大的爱好。76年前，尚是学生娃的他毅然响应回族将领白崇禧将军的号召，报考黄埔军校，成为一名抗战军人。黄埔毕业后，作为步兵学校西北分校最早的一批教员，他参与了该校的筹建工作，成为这所西北军校兴衰的见证者。

　　流亡途中返乡报考 第四名考入黄埔

　　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我是省立十中(现青州一中)十一级学生。“七七”事变后，山东形势岌岌可危。我们青年学生，忧心国事，一腔热血，不知洒向何处?上课时必先请老师讲抗战形势，后来连课也无心上了，经常到进步老师石泊夫家去聆听教诲，以期指导前途和方向。

　　到十月底，学校宣布组织学生南下流亡。我和同级同学刘金海、张秀梅三人，也随队流亡。我们十一月二十八日出发，行至临朐，我哥哥骑自行车赶上，告诉我们说：黄埔军校来了招生通知，招考回族学生(当时未招女生)。我和刘金海遂又返回益都。这时家乡已有些回族学生报了名。

　　这时，时任国民政府军训部部长的回族将领白崇禧将军，通过回教救国协会向全国各地分会发出通知，号召动员全体回族青年投考军校，参加抗战。

　　回族同胞接到通知后积极响应，真是“父母叫儿打东洋，妻子送郎上战场”。全国各地的回族热血青年，怀着抗日救国的壮志，响应祖国的号召，不避艰辛，辞别家人。

　　大家先在城里清真寺开了一个动员会，会上很多长辈讲话鼓励我们。记得其中马吉亭乡老讲话时说：“……我的侄子马忠美是黄埔九期毕业，侄婿丁承基是十四期毕业，我天天发热!(大家笑)期望我们回族青年能多考上几个军校学生。现在报国的机会到了，国家需要你们!希望你们安心去学，努力去干，为咱青州回民争光……”

　　十一月三十日晚上，朔风凛冽，又恰是回族的盖德尔节，我们一行三十二人到火车站乘火车去济南。其中年龄最大的二十六岁，我最小是十六岁。由于日机白天对火车扫射、轰炸，所以晚上出发。到济南后，住在永长街清真寺，会同济南投考的回族青年，一同乘车南下。

　　这时日军炮弹已落到黄台车站，铁路上交通秩序十分混乱，满车都是难民、伤兵，每站都有伤兵闹事，车次也无一定时间。就这样断断续续地走，到徐州住了一天，转陇海路去郑州。从郑州再转京汉路后就无法购票了，便开始爬火车，见南下的车就爬，也坐闷罐车，经十多天，终于到达目的地———汉口。

　　到汉口后先去民权路清真寺报到。我们是最早的一批，还要等全国各地回族报考学生的到来。这时日机不断轰炸武汉三镇(即汉口、汉阳和武昌)。我们躲过了不少空袭，也见到日机被我军击落的残骸，陈列在公园里。

　　1938年1月8日，家乡益都(青州旧称)沦陷。大家从报上看到消息后，既感到无家可归，又挂念亲人，很多同学落下泪来。

　　我们在汉口等了三个月，遍游了武汉三镇，黄鹤楼、龟山、蛇山，都是经常去玩的地方。待全国报考的回族学生到齐后，举行了入学考试。榜示结果，在全国千余名回族考生中，益都学生成绩卓著，杨福生名列第一，我名列第四，全被录取。

　　经艰苦磨难书生成军官

　　被录取的同学，由中校崔副官带队，乘火车(专车)去衡阳。到岳阳时，一名南京同学不听指挥，与宪兵发生口角，并狂言：“你如此厉害，敢向我开枪吗!?”宪兵受激，果真向他开了一枪，结果，白白送了性命，火车停开了半天。由此也可见当时军纪和社会秩序的混乱。我们到衡阳后，改为徒步行军去桂林。全体学生分成若干小组，每天各小组派人打前站，先去号民房、办给养、买米买菜。每天行程六、七十里，有救护汽车一辆，运送行李和伤病员。大家的脚上都磨起了血泡，却也学会了赤足穿草鞋的本领。这样的长途跋涉，为以后的军事训练打下了基础。到达桂林后，我们扔掉了生满虱子的破衣服，换上了新军装。接着正式编队，我被编入四中队，队长是黄埔九期毕业的张立人(少校)。由他教唱黄埔校歌：“怒潮澎湃党旗飞舞，这是革命的黄埔。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预备做奋斗的先锋。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携着手，向前行，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新校舍建在桂林李家村，尚未竣工。我们在桂林休息一周后，又徒步行军经阳朔、荔浦、鹿寨至柳州。借驻江西会馆、粤东会馆的房舍，开始了入伍教育的训练。我们的番号是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第六分校第十五期第六总队。下辖两个大队八个中队。一大队是汉族学生，二大队是回族学生。总队长安舜(回族、少将),总队副张权(上校)，二大队长汪复邦(中校)。

　　入伍后首先要认识长官，认识环境，识别军阶、号音、各单位的号帽等。我们诙谐地把号音编成顺口溜，譬如开饭号为：“大米大米干饭，大米大米干饭，白菜汤……。”紧急集合为：“快来吧，快来吧，快来快来快来吧……”。一般集合号为：“出去玩的快快回来，快快回来……”

　　在学科方面首先重视政治课，课程是《总理遗教》、《三民主义》、《建国方略》、《建国大纲》、《领袖言行》、《军人精神教育》 等。军事学科课程有四大教程：《兵器》、《地形》、《筑城》、《交通》。另外还有《步兵操典》、《射击教范》、《战斗纳要》、《阵中要务令》等。

　　外语是学日语，教官是回国的日本东京帝国大学或早稻田大学的中国留学生。学日语的目的在于准备战场应用。学唱的歌全是抗日流行歌曲，如《义勇军进行曲》、《大刀进行曲》、《游击队员之歌》等。术科方面有：基本教练、战斗教练、射击教育、阵中勤务、筑城实施、夜间演习、体操、劈刺等。基本教练在操场，战斗教练在野外。射击教育以轻兵器为主。阵中勤务是演习步哨、斥候(侦察)、行军、宿营等。筑城实施是构筑各种掩体。体操包括跳高、跳远、单杠、双杠、各种障碍通过等。劈刺是日式。学完基本动作后，还要能穿上护具和教官实战对刺。

　　日常生活方面：早上起床后点名、升旗，然后全副武装跑到黄村头(十余里)，跑回来再吃早饭。每天学术课八小时，晚自习两小时。晚自习后点名、唱校歌、训话后就寝。有时深更半夜，睡梦中被号音惊醒，全副武装，到指定地点紧急集合，接着几里路的跑步。这样反复多次地训练，直至达到要求为止。过礼拜天也不轻松，要擦枪，整内务。钢盔、枪支、饭盒全要整齐、干净。外出穿外出服，还要注意礼节。柳州有一座清真寺，是我们节假日常去的地方。寺里有卖小吃的摊贩，都别具风味，亚热带水果也很便宜。我们的衣食、医疗、书籍全部供给，每月还发给相当一个上士的薪饷，足够我们零用的。

　　柳州虽物华天宝，风光宜人，但我们大都适应不了当地的气候、饮食和山岚瘴气。不少人染上了伤寒、疟疾、黄水疮等病，以致影响了学习。入伍期末考试，丁春滨等就是因体弱多病，跟不上班而淘汰回家的。

　　我们受完这“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锻炼和教育，从一个文学生初步训练成一个军人。我们符号的背面有四句铭言：“不贪生，不怕死，爱国家，爱百姓”。

　　每逢星期一上午，必举行孙总理纪念周。宣读《党员守则》、《军人读训》。当时进行这些教育，以培养军人爱民族，爱国家，爱人民，坚贞英勇的高尚精神。

　　桂林李家村的校舍建成后，我们又从柳州返回桂林，再次领略了“桂林山水甲天下，阳朔风景赛桂林”的意境，饱览了祖国的秀丽山水，旖旎风光。

　　李家庄校址在群山环抱之中，漓江支流相思江穿过其间，空气清新，环境幽静，是极为理想的教育训练之地。校主任由中将黄维接任，副主任兼总队长是周嘉彬(少将、起义将领，已故)，政治部主任是少将倪文亚(现台湾立法院长)，二大队长是少校韦隽三。是年(1939年)春，我们在桂林以集体入党方式，全部参加了国民党。一天，校长蒋介石由张治中等陪同，来校阅兵并训话，勉励大家努力学习，将来勇于杀敌，拯救中华。这时正是国共二次合作，一致抗日的时期。陈诚、李宗仁、白崇禧、黄琪翔等高级将领都曾来训过话。

　　有时把教育好的战俘，弄来学校要他们自我检讨如何反法西斯侵略，如何反战。由日语教官翻译，借以教育我们和提高我们的日语水平。

　　我们在桂林复习了一遍入伍课程后，即开始分科接受军官教育。各人按志愿自己选科。青州同学中的杨福生、丁昌镇、赵玉英、杨春华、赵东祥选学了炮兵科。丁昌燕、马传一选学了工兵科。马忠兴、马镜波、赵厚功选学了通信兵科。我和刘金海、马光耀、丁俊科等十九人选学了步兵科。

　　我们重点学习排连教练，学习步兵重兵器(重机枪、步兵炮)、战术(基本、图上、沙盘、现地)，学师以下的攻、防、追、退、遭遇战及特种地形战术;实兵指挥，阵勤演习(大部队)各种科目的夜间教育。现地测绘，在野外专业实施半月，要求人人都能独立测绘地图。筑城实施也以连为主。其他体操、劈刺、政治课、军事学科、外语均高深一步。

　　二大队回族学生尚有伊斯兰宗教课，教官是中校政治教官尹光宇(回族)。他多次朝觐麦加，阿语、英语均十分流利。他两撇八字胡，神气十足，既担任宗教课，也领导宗教活动，常带我们去漓江洗大净小净。到了礼拜时间，由他领拜。

　　随着抗日战争的进展，生活一天比一天艰苦，大家开始吃三等粗米，副食质量也日渐低下。日机经常来空袭，幸好这里天然山洞很多，飞机来了，我们都躲进山洞，在大山洞里，还能坚持上课。就这样经受了一年多的风风雨雨，我们的军官教育结束了，最后，举行了一次大规模的综合实战演习。学步兵科的于1940年元旦举行了隆重的毕业典礼。其他各兵科也都先后陆续毕业。

　　接受分配筹建西北步兵分校

　　我们步兵科毕业后，改为军官装备(武装带、小配剑，剑上镌有“成功”、“成仁”四字，剑把上镌有陆军军官学校第十五期毕业纪念; 另一面镌有校长蒋中正赠)，就一批批分配工作了。有的分配到抗日第一线去，有的分配到机关或学校去。由于要在甘肃临洮筹办步兵学校西北分校，便从二大队回族学生中选派成绩优良的学生三十多人为基干，去临洮办校。张倬田(保定人)是全总队第一名，为组长。青州学生有我和赵宗祥入选。然后入选学生又去广西洛垢步兵学校接受专业训练后，取道湖南、湖北、四川、陕西去甘肃。我们先坐车去长沙，后换小火轮沿湘江过洞庭湖入长江。船入长江后逆水而上，恰与那种“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气势相反，慢慢地爬行，什么白帝城、八阵图、三峡风光饱览无遗。从宜昌经万县到达重庆。江岸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每字数米见方的大标语：“国家至上!民族至上!军事第一!胜利第一!意志集中!力量集中!”“抬起头来，竖起脊梁!”既醒目又鼓舞人心。

　　到达重庆，正值日机持续一百多天的大轰炸。大家每天提前吃早饭，坐船渡江到彼岸乡区寸滩去躲空袭。这时原益都县长杨九五也在重庆，我们经常同船渡江避难。日机轰炸过后，江面上不时漂来炸死的大鱼露着雪白的肚皮，真是“日军残暴，殃及群鱼!”

　　日机的战略大轰炸，主要想摧毁国民党的陪都。敌机共出动九百五十多架次，投弹两万一千五百多枚，毙伤我同胞两万六千多人，其他财产损失不计其数。

　　我们在重庆待了半月，办好了手续，继续乘车北上，又走过了许多雄关要隘，经过了红军长征路上的六盘山，转过兰州，到达了目的地临洮。

　　临洮古名狄道，是《三国志》中董卓的故乡，又是古代边陲要塞和甘肃的文化胜地，北门外有文风墩。明代益都回族名人杨应奎，曾任官临洮，兴利除弊，政绩卓著，在当地颇有影响。

　　西北步兵分校校址，在临洮东门外东教场。校门两旁有两联醒目的标语：“养天地正气，法古今完人”。又有两联是：“党纪似铁，军令如山”。

　　到校后喜逢青州老学长马忠美在这里任中校教官。我被分配到校官研究班当少尉助教，担任轻兵器射击教育。

　　副班主任又是我军校入伍时的中队长张立人，重逢之下，格外亲切。此校设校官研究班，轻兵器射计训练班、重机枪训练班、迫击炮训练班、战防炮训练班、近战训练班等六个短期训练班。西北各部队军官轮流到校培训，毕业后仍回原部队。其校歌和训练宗旨是：“惟我步校，作育主兵，研究学术，锻炼身心，过失矫正，充实技能，建军，建军，建军重在我身……”。

　　1945年冬，步校结束后，我和赵宗祥被调到驻宁夏的八十一军(军长马鸿宾)当少校参谋。此间陆续获悉益都回族黄埔同学法景厚、刘金生、马忠罄、刘绪英都在抗日战场上为国捐躯了。闻听之后，不胜悲悼。他们全是在第五战区殉国。1941年1月中旬，日军从信阳等地分兵六路，向五战区大举进攻，钻进了李宗仁布下的口袋阵，被我军包围痛击，日军全线崩溃。青州黄埔回族同学马忠美、赵吉祥、张衍禄也都是那时的参战者，他们还参加了保卫武汉、衡阳、昆仑关之战。

　　令人痛惜的是：抗战胜利后，蒋介石背离了军校的宗旨，发动了内战。

　　我们有两位同学在内战中丧生，其他起义同学有杨福生、马光耀等多人。刘金海转业教育界，马忠兴转业金融界，在台湾及海外的尚有四人。我是在青岛要塞司令部当参谋，国民党军从青岛溃退时暗自留下，主动回家向政府登记的。

　　因为我们多是校级军官，又做过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在历次政治运中不免受些冲击。但自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对我们的历史做了公正的评价。党的博大胸怀，使我们感恩戴德，心悦诚服。

责任编辑：叶子 最后更新：2018-11-13 11:16:23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上一篇：韩泽江：从小八路到武工队队长

下一篇：李凤山：一位抗日远征军战士在缅甸的抗战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