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茂芝：抗战期间刘伯承邓小平涉县遇险始末
2018-11-21 09:58:07  来源：《济南文史》  点击：  复制链接

　　1943年5月，日寇纠结重兵向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发动第二次“五月大扫荡”。“扫荡”伊始，日军就把进攻的矛头对准活跃在这一带的抗日劲旅——八路军一二九师身上，并企图摧毁一二九师的师部，活捉一二九师师长刘伯承、政委邓小平等首脑人物。他们用尽种种手段终于侦测到一二九师师部驻扎在涉县王堡村一带后，5月下旬，几万名日军使用“铁壁合围”的清剿战术，从四面八方向涉县杀来。随着敌人的包围圈越来越小，一二九师师部和刘邓首长的安全形势万分危急……

　　刘伯承部署突围路线

　　5月下旬的一天早上，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把一二九师师部警卫营营长张长安惊醒，师部通讯员破门而入，气喘吁吁地对他说：“张营长，师首长请你马上到师部去开会!”

　　在涉县王堡村一二九师师部，师部研究突围路线的会议正在进行。刘伯承师长在地图前来回踱着，他用手轻轻擦了擦残废了的右眼，用刚毅的目光扫视了一下邓小平政委、李达参谋长、蔡树藩主任、张廷发作战处长，最后目光落在张长安的身上。他和蔼地笑了一下，问道：“你是警卫营营长，是不是由你先说一下，我们应该向哪个方向突围?”

　　张长安窘笑了一下，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心想，我这个农民出身的穷孩子，没有文化，直到调到师部当警卫营营长以后，在刘伯承的亲自教育下，才学会认几个字和看地图，这样的军机大事，自己怎敢在师首长面前妄言。这时，他在心底非常钦佩刘伯承在敌人的重重包围之下，还能一如既往地这么坦然。

　　张长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邓小平政委，只见身材精悍、沉默含蓄的邓小平点燃了一支烟，深沉的目光注视着缕缕升起的烟雾，他也是那样的镇定自若。

　　刘伯承走到地图前，用右手中的笔指着地图说：“我的意见是，我们还是应该向西北方向突围。”他接着分析了原因。

　　刘伯承的分析是精确的。从地形上看，西北方向多为丘陵地带，便于部队隐蔽行军，再远可以进太行和吕梁山区;东行必然要越过京汉铁路，敌人守备很严;南和西南则多为平原，一旦站不住脚势必造成背黄河一战的局势，在敌强我弱、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后果不难想象。从军事上看，在西北方向，有一二九师驻蟠龙的三八五旅和驻索堡的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向西北突围不仅可以使师部的安全得到保障，更主要的是可以积蓄力量，消灭敌人。

　　听了师长的分析，张长安的脸红了，他想到的只是去三八五旅，师首长的安全可以得到保障。而刘伯承纵观全局，想的不仅是怎样消灭敌人、保存自己，而且反退为攻，对长远发展作了考虑，表现出一个军事家的战略眼光。

　　发现新情况

　　确定突围的路线后，次日晚，一二九师师部从涉县赶到南委泉，它同三八五旅(也称三分区)的驻地蟠龙、洪水只有一山之隔了。来到这里，张长安本以为可以把紧悬的心放下来了。没想到，师首长又突然安排通讯员找他去师部开会，他想肯定又遇到新的情况了，想到这，他的心不由得又紧张起来。

　　暗淡的烛光透过师部的窗户，在漆黑的夜色中，窗上映出几个高大的身影。半个多月来，师部的灯光一直是彻夜长明。

　　当张长安进去的时候，刘伯承、邓政委和李达参谋长等首长，正围在地图旁谈论着。刘伯承示意他和同他一起进来的张廷发坐下。

　　果然，发生了新的情况。刘伯承说：“刚才同三分区的联系突然中断，这说明三分区有情况，很可能那里被敌人占领了，我们必须马上转移。”

　　他右手指着地图继续说：“从敌人铁壁合围的情况看，占领三分区的敌人必然继续向东南方向逼进，向我们这个方向扑来。我们的退路已被敌人占领，形势很严重。虽然前面的敌情还不清楚。但是，我们可以利用两个有利条件：一是敌人立足未稳，盲目进军;二是夜间便于我军行动，同时，三分区不会走得太远，我们仍按原计划突破前面敌人的封锁，可以找到三分区。”

　　大家一致赞同刘伯承的意见。

　　刘伯承走到张长安的面前说道：“看来同敌人遭遇是不可避免了，现在，只有你们警卫营这一支战斗部队，你们要发挥我军夜间作战的特长，打得敌人措手不及。集合队伍，马上出发!”

　　邓政委接着说：“这次突围的成败，关系到我们整个一二九师的存亡，关系到抗战的全局，任务是很艰巨的。党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任务。你回去向战士们做一下动员，然后出发。”

　　与敌人不期而遇

　　一弯新月从云缝里钻出，把清清冷冷的银光洒在地上，远处隐隐约约可见绵延的山影。敌人做梦也不会料到，在这迷茫的夜色中，老对手一二九师早有准备、整装待发。

　　队伍静得没有一丝声响，风似乎也停止了吹动。沉闷的空气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张长安的心情特别紧张，掩护首长突围的重担全部发现新情况与敌人不期而遇压在警卫营肩上。说是一个营，实际只有一连。因为总部采取分散突围的办法，在昨天，二连和三连随政治部和边区政府已分别行动，保卫刘邓首长的只剩下他带的一连了。在这么危险的时刻，只有一个连保护首长突围，他怎能不紧张!

　　张长安快步走到一连的队伍前，环视了一下100多名战士，说道：“同志们，师首长的安全就靠我们来保卫了，任务是很艰巨的。”从战士们闪动的眼睛里，似乎听到他们的回答：“请营长放心，我们一定同敌人血战到底!”

　　对于这一点，张长安是放心的。因为他非常了解这些身边的战士。用部队中流行的话说：“警卫部队轻易不打仗，打起来就是硬仗。”正因为如此，所以警卫连的人员编制和武器配备都很强。从人员上看，连、排干部多是红军，战士也多是身经百战的老同志，十几年的战火锻炼，把他们锻炼得十分坚强;武器配备上，有转盘轻机枪、掷弹筒以及三八大盖，这在一般部队中是少见的。

　　半夜1点多钟，部队出发了。在一位30多岁的农民向导带领下，队伍像一条长龙疾驰在崎岖的小路上。张长安和张廷发带领一个排在队伍的前面，刘邓首长和师直属队走在中间，有两个排作后卫。

　　夜色在渐渐加浓，增加了沉重而又紧张的气氛。大约走了一个半小时的小路后，队伍开始上山。在这个丘陵地带，这座海拔只有几百米的山，也算比较大的了。沿着斜坡，盘转到达山上约有10里的路程。在距山头还有200米的时候，向导忽然卧倒，停止了前进。

　　张长安几步赶到了尖刀班前边问道：“为什么不走了?”“山上有许多人。”向导敏锐的目光仍然注视着山顶答道。“什么人?”“不知道。”

　　这时，刘邓首长和李达等人也快步赶上前来，张长安把情况简单地汇报了一下，随即派两名侦察员前去侦察。

　　20分钟后，侦察员跑了回来，报告说：“山上有许多人，有晃动的烟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师首长互相看了一眼，李达参谋长命令道：“向山上喊话。”山上一片寂静，夜色中闪动的烟头也不见了，夜幕中只有轻轻的风声。情况证实了山上是敌人，因为友军和游击队都懂得怎样回答他们的喊话。

　　狭路相逢勇者胜

　　刘伯承命令道：“狭路相逢勇者胜!搞一下火力侦察，火力猛一些!”又指了指左边山头说：“马上抢占那个制高点!”

　　张长安看了看周围的地形，转身叫道：“一排长带领一班到敌人中间进行火力侦察!”一班长一挥手，十几条黑影箭一样地向敌人左面的山头插去。哒哒哒……轰轰轰……他们的火力突然向正面的山头压了过去，霎时间，机枪、步枪的声音夹杂着掷弹筒发出的呼啸声，铺天盖地地向敌人喷射过去。20分钟猛烈的射击使敌人以为遇到了八路军的主力部队，不敢贸然前进。

　　李达参谋长来到张长安身边说：“现在敌我双方都无法探明对方的兵力情况，你率领一个排坚守这里，牵制住敌人，其它两个排掩护首长安全转移。”张长安答应一声，便率两个班战士登上了右翼山头。

　　借着微弱的月光，张长安看到师首长和战士们钻进左面的山谷，消失在夜色中。他转身向战士们低声喊道：“同志们!考验我们的时候到了，我们必须牵制敌人，多坚持一分钟，首长们就更安全一点，我们一定要坚持到底!”战士们向敌人射出了密集的子弹，代替了对营长的回答。

　　敌人开始反击了，大炮、轻重机枪一齐向我军已经占领的的制高点射击。“轰、轰……”炮弹不断地在他们身边炸响，一发炮弹正好落在一个战士的背上炸开了……

　　夜色更浓了，双方都摸不准目标，枪声由密到稀，渐渐停止了，夜晚又恢复了宁静。

　　天色放亮了，群山开始露出了明显的轮廓，敌人更猛烈的轰击开始了。密集的炮弹、枪弹雨点般地打上山来，一团团的烟雾腾空而起，和耀眼的火光旋转缭绕，然后汇成厚厚的烟云，盖在山头之上，山石横飞，遍地火光……

　　炮声渐渐停了，张长安意识到敌人要冲锋了。果然，几十个鬼子嚎叫着向八路军阵地冲来，很明显这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被他们以猛烈的火力赶了回去。

　　这时天已大亮，敌人从八路军的火力反击中似乎察觉了什么，派出了便衣和飞机进行侦察。之后在早8点钟分四路向八路军阵地进攻。一连几次进攻，全被八路军打退了，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休战状态。张长安他们估计师首长已经突围出去了，便悄悄地撤下山头，钻进山谷的密林中。枪炮声又响成一团，敌人又发动了猛烈的进攻。密林中，一个战士操着浙江话风趣地说：“够意思，又放枪又放炮，这个送行还真隆重啊!”

　　杀猪犒劳“铁打的战士”

　　张长安他们完全同师部失去了联系，这是他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在首长身边，他心中总是十分安稳，特别是跟随“常胜将军”刘伯承师长，他什么都不怕。此时此刻，他和战士们就像离开父母的孤儿，心中十分凄苦。但是，他们是刘邓首长领导下的一二九师战士，有必胜的信念。此时，他们唯一感到担心的是刘邓首长的安全……

　　他们这支30多人的队伍，向着西北方向，辗转在完全陌生的丘陵地带，昼伏夜行在荒凉的原野之中。这里几乎成了无人区，不仅给养找不到，就连仅有的一点炒面，也因为没有水而无法咽下。经过两天艰难的寻找，他们到达了山西武乡，终于找到了刘邓首长。

　　原来，在他们阻击敌人的时候，敌人把附近合围的部队都集中到他们这方面来，刘邓首长乘虚钻出了敌人的包围圈，顺利地到达了武乡，找到了三八五旅。虽然张长安和刘邓首长分别了只有两天，可是他却感到离别了很久很久。他站在刘邓首长的面前，呜咽地说不出话，只是默默地举手敬了礼。

　　刘伯承看着一个个衣衫破碎、伤痕累累的勇士们，眼中闪动着赞叹的目光。他一把拉住张长安的手，高兴地说：“你们还在啊，我们走了很远，还听到山上的炮声，真为你们担心啊!到武乡后，我们派人多次同 你们联系，都没有找到。”刘伯承指示：给一连杀两头猪，会一顿餐，慰劳他们这些凯旋的战士。

　　后来，张长安从被日寇抓去打扫战场的老乡口中得知，那个难忘的晚上，他们一个班的战士，不仅同日军两个联队(相当于我军两个团)数十倍于我之敌相峙，并顶住他们3个小时的进攻，而且以极小的代价取得了很大的战果，击毙日军达80人之多。正如刘伯承在反围剿庆功会上表扬他们所说的：“顶了那么久，真是铁打的战士!”

　　在刘邓首长的指挥下，一二九师很快粉碎了日军的第二次“五月大扫荡”，不仅根据地扩大了，而且部队的战斗力也增强了，继续转战在晋冀鲁豫抗日根据地。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11-21 09:5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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