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以后,抗日战争度过了最困难的时期,转入战略反攻,根据地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党中央和毛主席高瞻远瞩,及时地发出了“要注意大城市和交通要道的工作,要把城市工作和根据地的工作提到同等重要地位”的指示,山东分局召开了城市工作会议。会后,鲁中区党委即按照“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城市工作方针,迅速从老根据地抽调干部,打入城市交通要道和矿山等敌区工作。
1943年,我在新汶煤矿做地下工作,任煤矿工委组织部长,在地委领导下,工委发展煤矿工人党员百余名,成立15个党支部,并且组织了四五十个工人中队,工作开展比较好。1944年5月的一天,地委书记刘莱夫同志告诉我,区党委副书记高克亭同志找我。我接到通知,立即赶到鲁中区党委所在地——孟良崮背面的穆柯寨。
高克亭同志见了我高兴地说:“党组织研究决定,交给你一个重要任务。”我听说有重要任务,满口答应说:“坚决完成任务!”
高书记笑着对我说:“小鬼,你知道是什么任务?”
“高书记,我都25岁了,还小吗?”
“噢,成大人了!准备派你到最困难、最危险的地方去工作。”
“叫我去除奸反霸?”我两眼紧紧盯着高书记。
“不!这次是搞文的。”
“怎么,搞文的?让我去写文章吗?”
高书记看出我有些着急,语重心长地说:“对!是去写‘文章’,而且是一篇奇伟壮观、丰富多彩的文章——派你到济南去任市工委委员、组织部长,并准备打入市内领导党的地下工作。”
党把这么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我,我非常高兴,同时,又有点畏难。高书记看透了我的心思,对我说:“党委相信你能挑起这副担子。你在煤矿领导过工人罢工,争取缩短劳动时间,增加工人工资,都搞得不错,特别是党的组织发展工作,很有成绩,受到了领导和同志们的好评。所以,党委才决定让你去挑这副担子。”
领导的鼓励,组织的信任,增强了我战胜困难的勇气。可是,我觉得自己没有城市工作经验,又不熟悉城市的生活习惯,而且,在济南一个熟人也没有,担心完不成任务,辜负了党组织的希望。高书记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你在济南没熟人,这正是件好事,人们都不认识你,更便于你按照‘隐蔽精干,长期埋伏,积蓄力量,以待时机’的城市工作方针开展工作。我党的地下工作,是单线联系,不发生横的关系。遇事一定要胆大心细,沉着应战,特别要注意搞好群众关系,处处依靠群众,克服困难,完成任务。”接着,高书记又详细交代了具体任务、工作原则、注意事项和接头方法等。
原来,前济南市工委书记被捕后,地下党组织遭到严重破坏,一时不能开展工作。这次党派我担任济南市工委组织部长,是协助新的市工委书记张洪涛、副书记蒋方宇,恢复和壮大党的组织。同时,让我打入敌人内部,利用合法身份,进行瓦解敌人的工作。
打入治安军
接受任务以后,我就在区党委所在地参加学习和培训,明确了城市工作的方针政策,研究了济南的政治、经济、文化、地理及敌人兵力情况,并对官场周旋、应酬答对等旧礼俗,进行了必要的准备。比如,进城以后,不能见人叫同志了,要会说当地的时兴话;用钱不能叫汉奸票,改叫联合票;见了男人称先生,见了年轻的姑娘叫小姐,见了结了婚的妇女叫太太,见了当兵的叫“老总”等等。因为日后要在敌人上层社会里搞工作,这些客套是少不了的。
1944年7月的一天,我从历城郭店乘火车前往济南,去同伪治安军济南医院院长湛寿春接头,并住在他家中。
湛寿春,后改名干将。他早年在东北参加抗日联军,后来,部队被鬼子打散,他考入了医科大学,以后分配到伪治安军在平度的医院里当院长。不久,他同胶东区党委取得了联系,并加入了中国共产党。1943年冬天,他调到济南任伪治安军医院的院长。这时,胶东区党委一面派张寄平同志随同湛寿春同志专程来济南工作,一面电告山东分局,把他俩的党员关系转到济南,交济南市工委领导。
根据市工委的意见,决定先派张金梁同志和湛寿春联系后,再商定我到济南和他接头的时间、地点和方法。
我从历城县郭店乘火车,上午10点就到了济南北关车站。刚出站,就看见一个身穿日本军服的人站在那里,我一见有鬼子,手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别在腰间的二把匣枪,但很快又放下手来。张金梁同志向那个“日本”军官点了点头,我便明白了。于是,我们3人乘上黄包车到了湛寿春的家里,同时见到了张寄平同志。
以后,我脱去了便衣,换上了伪治安军的军官服,变成了伪治安军医院院长的副官,同湛寿春住在一起,建立了秘密地下工作基地。当时,住在我们周围的人多是特务、警察,因此我们处事十分小心。
争取花团长
由于抗日军民的英勇奋战,战场上不断传来胜利捷报,根据地在一天天扩大。上级党组织根据斗争形势发展的需要,准备在日伪内部发展党的组织,千方百计地拉武器,搞枪支弹药,以适应将来解放济南的需要。
遵照上级指示,我们和日伪上层人物展开了广泛的交往。根据我们几个月来接触到的日伪军情况,认为争取伪治安军二团团长的条件比较成熟。二团团长花培基,有一定的民族意识,是湛寿春的亲友,曾因日本宪兵监视该团多次发泄不满,看来,他对在日军手下卑躬屈膝并不甘心。我是院长的副官,接触花的机会比较多,记得初次同花见面时,湛寿春曾指着我对花说:“这是我的副官,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他有胆有谋,年轻有才华,今后还要老兄多照应。”因此,花培基也特意对我表示亲近。
市工委根据我反应的情况,认为可以做花培基的工作。记得1944年的夏秋之交,我又到花培基的团部去,谈话之际,花培基又一次流露出对日寇的不满,说八路军是真正的抗日队伍,共产党有人才,办事光明磊落。我听到这里,觉得时机已到,便趁机展开了思想攻势,严肃地对他说:“我早就听说花团长很有民族正义感。既然如此,何不另找一条出路呢?”
“你说什么?你是什么人?”花团长吃惊地看着我。
“现在我给你说了吧,我就是共产党、八路军,是共产党的干部。花团长,望你能够认清形式,迅速做出决断。我们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正以排山倒海之势向日寇发起反击,一切投靠日寇的人,将同日寇一同灭亡,难道日本投降后会把你带到日本去吗?”
这时,花培基并不那么紧张,只是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子说:“共产党、八路军抗日到底,我花某钦佩之至。不过还有一点想请教,我的队伍如何办?”我明白他是怕整编,当即告诉他,眼下并不要他把队伍马上拉出来,只要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不和八路军作对,暗中帮助共产党办事,待我大军解放济南时里应外合。我还明确告诉他:“你的职务不变,人员不调,队伍不编,只是暗中和共产党来往,表面上不要有任何的暴露。”
过了一段时间,花培基表示愿意为我们工作。这样,我就把张金梁同志派到治安军二团领导他。在花培基的安排下,张金梁当了团部传令兵班长,可以自由出入团部,而且消息灵通。传递情报快,便于开展工作。
驻守济南的伪治安军还有一个团,团长很坏,经常给我们制造困难。为了打下他的气焰,我泰山军分区打算狠狠地揍他一家伙。不料,在攻打治安军一团的头一天,一、二团突然互换了防地,结果错打了二团,消灭了他的一个营。事后,花培基大为恼火,湛寿春也很着急,他二人来找我,我只好冷静地向他们解释误会的原因,要他们顾全大局。伪治安军司令部对此事追查很紧,后来按失职给花培基以撤职处分。
继任二团团长的是治安军司令部的田参谋长,是花培基的把兄弟。这样,我又和张金梁、湛寿春、花培基商量,共同争取田团长。不久,田团长也答应为我们做工作。经请示市工委,我又把孙明同志派到田团长那里领导他,也当团部传令兵班长。
掌握宪兵团
在济南,除驻扎伪治安军外,还有伪宪兵团。该团是我党地下工作的一大障碍。如果能把伪宪兵团抓过来,对我们开展地下工作将会十分有利。
对于伪宪兵团的情况,我进行了仔细摸底,认为做好工作也是有条件的伪宪兵团团长姓王,是东北人,和湛寿春是老乡,平时二人来往密切,关系甚厚,他称湛为大哥。而且,王团长有些民族气节,在我同他的几次接触中,他曾多次表示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愤恨。特别是在酒过三杯之后,经常大骂蒋介石的不抵抗政策,慨叹铁蹄之下的东三省民不聊生,他还称赞八路军的抗日民族政策。对此,湛寿春也有所了解,同意一齐做他的工作。
1944年11月的一天,湛寿春给母亲做寿,亲朋好友都前去拜贺。吃饭时,他有意把我和王团长安排在一个桌子上。席间,湛同王团长谈起时局,当谈到鬼子快要投降的时候,王团长叹了一口气说:“我们也要留条后路呀,湛大哥,你深谋远虑,又有张副官相助,看问题是高人一着呀,今后我听大哥的,望你多加指教。”我和湛寿春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我利用一切机会做王团长的工作。例如,他的二太太,只有一个姑娘,整天想生个儿子,有一次,我就开玩笑地对他说:“二太太,你想要儿子,可得多做好事啊!”谁知我这么一说,他当真起来,一本正经地对我说:“张先生,我能做什么好事啊!”我说:“王团长最听你的话,你要让他多做好事,多积德,儿子就来了。”
第二年,二太太果然生了个儿子。王团长也很高兴。有一天,他请我去喝酒,并说有要事商量。席间,我们谈到日本鬼子已经投降,蒋介石的几百大军看来也不是共产党、八路军的对手时,王团长很是郁闷。我见时机成熟,便单刀直入地问:“王团长何不另找出路呢?”
“出路,在哪里?我杀过共产党,人家能要我这种人吗?”
“只要你立功赎罪,共产党既往不咎!”
王团长吃惊地说:“你是共产党?”
“对!我就是共产党派来的干部,我们共产党的政策是抗日一家,爱国不分先后,只要你今后不与共产党为敌,出路还是有的。我们希望王团长顾全大局,以国家、民族利益为重。反之,后果将不堪设想,何去何从,由你决断。”
“张先生,我愿和你们走同一条路。”
“欢迎,欢迎!”我拉住王团长的手说:“你现在的任务是等待解放济南时里应外合,有什么情况我会来告诉你的。”
王团长端起满满一杯酒说:“张先生,真、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我端起一杯酒紧接着说:“从现在起,你可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说完,我们都笑起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我和湛寿春有意识地多接近王团长,对他进行形势及我党的方针、政策等方面的教育。后来,我派张金梁同志到伪宪兵团当王团长的副官,实际是去领导他。
当时时局发展很快,我们在市内的地下工作,一切都是为了配合解放济南。后来,根据斗争全局的需要,决定暂不攻打济南,准备攻城的部队调往东北作战略转移。这时,驻城外的济南市委立即派交通员通知了市内工委。我们根据这一变化,从思想到工作,都作了新的准备。
有一天,我刚吃过早饭,王团长派人把我找去,非常秘密地告诉我说:“昨天上午治安军司令部开会,说共产党不打济南了。”我就告诉他,我们也是刚刚接到通知,并即刻向他解释计划改变的原因,希望他继续跟党走。
巧计运枪支
抗日战争的硝烟未尽,国民党反动派不顾人民的强烈反对,又燃起了内战的烽火。
为了支援人民解放战争,上级指示我们,要尽快把搞到的枪支弹药运往根据地。当时,敌军在城内控制很严,来往行人稍有可疑就有被抓走的危险。市区主要街口都设有双卡,街上还有流动哨,戒备很严,要把枪支弹药安全运出城,的确不是件容易事,假若出了漏洞,使这批枪支弹药落入敌人之手,那将是很大的损失。为此,我感到责任重大。如何稳妥地把枪支弹药运出城去,我整天苦苦思索。
记得那时有几天阴雨连绵,天像被捅漏了似的。唰唰地下个不停,满街都是泥水,雨水把大粪冲到了马路上,又脏又臭。行人咒骂着这鬼天气,看到冒雨行路的大粪车远远就躲开。见此情景,我就到山水沟找做小商人的老魏(进步群众)商量,把我们搞到的枪支弹药装入大粪车趁雨天拉出去,哨兵和特务见了,不也会躲得远远的吗?我把这个想法报告了工委,工委同意了我们的计划。
第二天,我们把枪支装进麻袋里,子弹装进坛子里,然后,又把麻袋和坛子装进大粪车里,找了几个可靠的群众拉车。为慎重起见,我又弄到一个宪兵团的证件,远远的跟在粪车后面,以防万一。
大车刚走出不远,就听到一个哨兵大叫起来:“大车往哪里去?快过来!”我听到这喊声,心中一惊,随即紧走几步,到哨兵跟前,装作认识而又亲切的样子说:“是你的岗,在雨里站岗可真够呛。”哨兵端详 着我发愣,一见身穿军官服,又急忙立正。我递给他一支烟又胡乱同他扯了几句,大粪车就走远了。
再向前走,就到了城门。出入城门盘查很严。大粪车离城门只有十几米了,拉车的人把大粪车盖打开,故意慢腾腾地走着,车里的大粪臭气冲天,来往的行人都捂着鼻子走。城门的哨兵一见这般光景,大声骂道:“妈的,还不快走,臭死人了。”这时候,拉车的更沉住气了,其中一个还故意问:“老总检查一下吧!”“还不快滚!”哨兵大声喊着。就这样,枪支弹药稳妥地出了城门,运到了根据地。
1945年10月,伪治安军调到德州,花培基等人到了北平,我和张金梁同志遵照市工委的指示,也随着到了北平,于北平市委接上了关系,把情况向北平市委书记刘仁同志做了汇报。此后,按照党组织决定,张金梁同志留在北平工作,我回到渤海区党委,后又转回济南市委、继续从事党的地下工作。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11-21 10:0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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