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克仁和头发花白的老伴在院子里晒太阳,悉心的给老伴梳理头发。(记者 方阳 摄)
湘潭日报11月11日讯(记者 冯叶)11月5日是个大晴天。96岁的郭克仁颤巍巍地进房拿了毛毯,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伴去院子里晒太阳。他一边给老伴梳头,一边唱着歌。两位老人爬满皱纹的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4年前,老伴瘫痪,郭克仁不离不弃,以90多岁的身躯照顾起了80多岁的妻子。结婚71年来,陪伴早已成为他的信仰。然而,70年前,刚刚结婚的两人却被迫分离,那个迫使郭克仁把老婆放在第二位的事,叫“抗日卫国”。
国难当头:“卫国是第一紧要的”
1919年3月,郭克仁出生于一个书香世家,原本他的梦想是像父亲一样,从事教育事业,却因时局动荡,不得不投笔从戎。
“在南京读高中时,正值‘八·一三淞沪会战’,我们学校被迫迁往湖南邵阳。当时,距离我高中毕业只差一个学期了,但我没有随学校迁走,因为我不准备再进课堂了。外敌已经打到家里,我还能安心读书吗?”郭克仁想要报效祖国,便小心翼翼地去征求父亲意见,令他没想到的是,他得到了大力支持,“父亲说,太平时,你想读多少书都成。国家危亡之际,郭家的孩子必须上战场,去杀敌才是男儿本色!”
父亲的话,让郭克仁热血沸腾,他成了全校第一个报名参军的人。不久后,他考上黄埔军校第十六期炮科。在贵州学习两年后,从军校毕业的他被分配到万县巡卫队管辖的涪陵要塞。在那里,郭克仁遇到了他的爱人罗翠英。
“我是一个军人,见过战争的惨烈,知道组成一个家庭在当时是多么不容易,因此我格外珍惜。”郭克仁说,如果不是认定了这个人,他是不敢贸然在战争时期结婚的。然而,两人婚后不久,衡阳会战爆发。郭克仁在守家和卫国之间,毅然选择了后者。
“当时感觉就是生离死别,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但容不得我多想,毕竟卫国是第一紧要的。”1944年,郭克仁离开新婚妻子,走上前线,而这一分别就是4年。
衡阳突围:“舍生取义是种本能”
1944年5月,前方战火正酣,长沙失守,湘潭、株洲沦陷,衡阳告急。负责保卫衡阳城的国民党第十军被日军包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为了支援前方抗战,湖南零道师管区奉命整编改为第一突击总队,郭克仁担任二团三营三连上尉连长。同年6月,他奉命带领120余人的连队赶往衡阳城外的五马归槽一带解围。
为了躲避敌人视线,郭克仁和战友们只好在夜里摸黑行军,不敢抽烟、不敢讲话。“10天后,我们的干粮都吃完了,草鞋也磨烂了,士兵们都疲惫不堪,一个个面如黄土……”郭克仁记得很清楚,就在第11天,他们碰上了日本鬼子的大部队,小钢炮、轻机枪、重机枪瞬间向他们扫射过来,“那一刻,我们突然来了精神,大喊着‘冲啊,杀死日本鬼子’,一个个眼睛通红向鬼子杀去。”
在郭克仁的连队里,好多战友的亲人被日军屠杀,那一刻,国仇家恨一股脑涌上来,谁都顾不上生命,和敌人拼了两天两夜。直到他们打死了200多个鬼子,敌军往机场方向逃跑。“我幸运地活了下来,可我的兄弟们都没了……”郭克仁哽咽地说,120人的连队最后只剩下十来人。
那个夏天的衡阳城成了郭克仁最清晰的记忆:毒气、尸体腐烂的味道混在空气中,城里城外血流成河,死尸枕籍……可回想起走上战场的那一刻,郭克仁没有丝毫后悔,他说:“在那个特殊的时期,舍生取义是种本能。”
晚年相守:“相濡以沫是人之常情”
战争结束后,郭克仁回到了湘乡老家,回到了老婆身边,一家人靠做小本生意维持生活。后来,他的4个子女相继出生,一家人其乐融融。然而,4年前,不幸再次找上门来。
“那天我们准备去看菊展,我换好了衣服在门口等,可叫了半天她都没吱声。我回去找,才发现她倒在了厕所里。”郭克仁立即找人将老伴送到医院,医生告诉他,“你要有心理准备,她可能从此以后都要坐轮椅,生活不能自理。”
医生的话令郭克仁心痛不已。望着病床上的妻子,年事已高的他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弃,而且要亲自承担照顾她的重任。
从那之后,郭克仁对妻子寸步不离,每天早晨6点不到就起来,给妻子熬粥煎药,帮她准备换洗衣服,帮她抹澡,伺候她大小便。郭克仁不仅毫无怨言,还天天给老伴唱歌、讲笑话,他总说:“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辛苦,只要她在我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
听到郭克仁唱歌,晒着太阳的罗翠英突然轻轻合唱起来。郭克仁喜出望外,哈哈地大笑。那一刻,他们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苍老的脸上又重新焕发了生命的光彩。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1-03-21 15:0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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