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汉池：抗战期间广州失守经过
2018-10-30 15:43:49  来源：《广州文史资料存稿选编》  点击：  复制链接

　　广东军队对敌部署大概情形(广东原有军队12个师两个独立旅)是：以广州至增城为一个主要阵地，即是由石牌沿铁路至石滩和增城附近一带(增城河西岸)为广增线主阵地，以宝安沿海和淡水沿海为前进阵地。153师和151师分别防守宝安和淡水沿海一带前进阵地;158师固守石牌至石滩，186师固守增城附近;广增线主阵地以154师(缺919团)为总备队，位置在中新墟附近一带;虎门由要塞司令部指挥要塞炮兵和要塞部队一团固守;中山沿海一带原由独九旅防守(后来调增城增援于20日中途被敌机轰炸扫射和被敌人坦克车冲散);汕头一带原由157师防守;惠来海丰沿海和阳江至北海、钦州、龙门、沿海由宝安部队据点防守;152师原在海南岛驻防，敌人在淡水登陆时，调回粤北尚在途中。其余155、156、159、160、187等5个师均调北上抗日，不在广东方面了。

　　在敌军进侵广州之前数月，蒋介石特命王俊来广东充任第十二集团军总部参谋长，差不多指定王俊负责指挥作战任务，因为那时军委会有规定，师以上的作战命令都要参谋长部署，不得由主管一人擅断。

　　前进阵地部队的任务，是防止敌人登陆，或者是在敌人登陆后部队利用阵地有利条件给敌人以相当损失之后，就适时撤回主阵地后面为预备队。我在敌人登陆前数月在153师充任参谋长时所看到总部发下的计划书，就是这样规定153师151师前进阵地的任务的。并按这个计划在博罗和马嘶下游搭临时浮桥，准备前进部队的使用。以后部队撤退时，曾经实用过。

　　在10月中旬(忘记日子)敌军在淡水登陆时，151师还在梦中，迨发觉后已措手不及，纷纷向后溃退。12集团军总部知道这情况后，即时命令莫希德以一部在惠阳地区打游击外，死守惠州城。莫希德接命令后情况怎样呢?只能做到留一部在惠阳地区打游击，不能做到死守惠州城而向粤北溃退了(此后总部以莫希德不实行死守惠州城的命令，作为临阵退缩的罪名撤职查办)。宝安方面虽无敌情，但153师奉命留一旅在宝安打游击，其余由张瑞贵率领撤退。

　　10月19日敌军通过博罗逼近增城主阵地时，余汉谋总司令和王俊参谋长知道前方军情紧张，特由广州乘汽车来前方，到达坑贝村154师曾肇基团部时，已是20日下午二三点钟的时候了，就召集154师梁世骥和各旅长团长(当时我是该师460旅旅长)到坑贝村召开会议。梁世骥师长和各旅团长已经先到参与会议，而我旅部驻坑贝村较远，当我到达参加时，王俊参谋长已经结束会议。他一面折叠地图，一面说是大包围歼灭战，买定香槟酒、炮竹准备庆祝胜利，满面笑容，昂首随余汉谋而去。

　　在王俊正离开时，我即询问梁世骥师长“王俊看这一场战事如此轻易，所谓买定香槟炮竹预备庆祝大包围歼灭战的胜利，究竟怎么样呢?”梁世骥师长答我：“王俊刚才打电话问增城186师长李振，当前情况如何和该师能够顶得住否?据说能够顶得住，这是第一。王俊又说命令63军长兼153师长张瑞贵率所部由三江墟(在增城之南约40华里)向增城正前方福和墟方面作为右包围攻击敌人，这是第二。王俊还说命令正果方面的独20旅和陈勉吾率所部由正果南下，向福和墟方面作为左包围攻击敌人，这是第三。”

　　我听罢梁师长说完之后，就说：“这三条都不可能做得到，如果做到了，我情愿输去我的头颅，当即分析于后：

　　第一、186师是新成立的师，兵额尚未充足，更无受过训练，而且该师叶植楠团已调在罗浮山另有任务，只剩下步兵三个团防守增城沿河南北之线，数十里之长的阵地，怎能担当日军强敌的攻击。

　　第二，在19日上午8时，我打电话与186师部参谋长曾匪石联络时，知道张瑞贵军长率领153师(缺一旅)由宝安撤退通过浮桥以后，在九仔潭附近(九仔潭在增博公路上，距增城约数十华里)与日军打了一仗，153师张孚亨团被逼撤上罗浮山上，张瑞贵只收容残余部队不足一团由增博公路之南地区退回三江墟。同日上午9时，我打电话与张瑞贵联络知道情况也如上述。到了下午4点多钟，我打电话找张军长找不到了，转而打电话问曾匪石，据说三江墟电话不通了，我想张瑞贵必定向后正在移动中。因此我判断张瑞贵率领残余部队不但无能力包围敌人，就是接受命令恐怕不是容易的一件事。

　　第三，正果方面情况如何，我不得而知，究竟有否敌情，姑且勿谈，今以时间空间而论，希望独20旅于20日由正果达到福和墟附近绝对不可能的事。现在已经是20日上午4点多钟，将近拂晓了，而且命令尚未发出(据梁世骥师长说命令要回到广州后才发)，因此我判断独20旅绝对不能于20日到达福和墟附近包围敌人。

　　梁世骥师长听我分析之后认为很对，当即嘱我追出要求余总司令赶回另行处理。而我觉得为时已晚，不便再追，当时已将近拂晓，若再拖延的话，拂晓之后敌机必在天空大肆威胁，那时不但他不能返回广州，就是我们行动也受限制，上级处置适当与否只由上级负责。梁师长也觉时间匆促，无法再追，只在地图上指示了本师的任务。以462旅(缺吴履逊团)在坑贝村一带，以我率领920团(欠步兵五连，这五连步兵是于18日调去接守158师交下新塘至石滩线之阵地)在莲塘村附近听候使用，以吴履逊团向增城前进作为声援。指示完毕后，各自回部队而去。

　　拂晓后，敌机非常活动，多则数十架，少则五、七架，差不多整日向我方轰炸扫射，威胁很大。上午7时左右，闻得增城方面步枪机关枪声约20余分钟就停止了。中央重炮兵旅原配属于186师主阵地使用，也未闻有炮声，我想前方战况有些不妙。下午1时，敌人坦克车在敌机掩护下，已经通过增城沿公路而来，而我154师两个平射炮连在坑贝车站之西约10华里左右的公路两旁，发觉敌方坦克时，只射击10余发子弹，就被敌机发现，阵地受尽轰炸，扫射至于沉寂。迄至下午4时左右，敌之骑兵到达莲塘之北公路时，我以920团第三营展开截击公路前进之敌骑，随后敌人步兵陆续到达向我方反扑，敌我相峙于莲塘之北至公路之间的田洞里，相峙将到黄昏时候，敌军后续部队越来越多，为免被敌歼灭起见，决定利用黑夜脱离敌人。

　　当我决定利用黑夜脱离敌人的时候，本应选择地区通过广增公路北返归队，惟因920团尚有步兵四连、机枪一连在新塘石滩守阵地，不能弃之不要。因此决心向新塘方面撤退，收齐部队之后，再作北返归队。当我于20日晚12时到某一村庄(忘记村名，在新塘西北约距新塘20华里)休息时，186师陈绍武旅长与其所部潘标团由增城退到此村，相谈之后，始知186师全部崩溃，增城失守了。同时，配属增城主阵地方的中央重炮兵旅旅长(记忆姓名北方人)换着便服只身到我旅部请求收容，自然尽友军之谊，把他照顾起来。相谈之后，又知重炮兵旅捱尽敌机轰炸扫射，炮兵星散，以致所有重炮丢掉而逃。

　　20日晚，我收容吴履逊团第一营整个营和其他星散的部队约有三个连，21日上午，收齐防守新塘石滩步兵五个连。同时，知道63军长张瑞贵率领残余部队正向我方行动，当即迎接于该村数里之外，并将我旅情况报告。旋奉张军长面谕，归还建制，随军行动。广州沦陷，而我旅接守从化牛背脊良口一带阵地之后，才知道独20旅旅长陈勉吾被总部撤职解办，但陈勉吾不服，官司打到军委会，结果，陈勉吾胜利，王俊输了。理由在哪里呢?据陈勉吾说过(对我说)死抓住给他由正果南下向福和墟方面包围敌人的命令是在21日才接到，为有力的证据。后来，我才知道，在19日下午三四点钟时候，敌军已与独20旅所守的阵地接触，到20日中午张、梁团所守的中央阵地(忘记地名)已被敌军突破，独20旅不得已向从化方面退却。

　　总而言之，王俊对于敌情，地形和我军态势以及时间、距离全不讲究，也不注意，随便想出包围歼灭战，并说买定香槟炮竹预备庆祝大胜利，确实有些谎谬。王俊不但在前方对154师旅团长敢于这样说过，而且回到广州之后，也曾对总部人员这样说，并嘱买定香槟炮竹预备庆祝包围歼灭战的大胜利。而事实的经过，刚刚相反，增城主阵地未经激烈战斗就失去了广州，造成这种大笑话，在广东旧军界人员的脑海中，至今尚能回忆得起。因此，撰写这篇短文聊作纪实。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8-10-30 15:4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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