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随枣战役 ——抗日战争纪实之二
2018-04-10 14:19:28  来源：广西崇左政协网 作者:谭 刚   点击：  复制链接

　　挺进随枣

　　一九三八年十月底，我八十四军188师、189师从黄梅广济迅速撤退，日夜兼程，向随县、枣阳方向挺进，到应山县城附近宿营。当时是夜间，天上乌云密布，没有月亮，没有星光，黑漆一团，连东南西北也难以辨认。不料，日寇部队也同时到达这一地区。当时，只听到马与人的脚步声，没有人说话。敌我部队混在一起，彼此均不知道是敌军或友军。我方刘银团副到一间房子拍门，想进去投宿。突然，房里向门外开枪，“砰”的一声，刘银应声倒地。接着附近人声鼎沸，从嘈杂声中，辨认出是日本鬼子。于是，步枪、手榴弹都吼叫起来，情况混乱极了。我189师由向导带路，向西南方向前进，整整走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下午到达随县附近各村庄。

　　经过黄广战役，全师官兵死伤甚众，部队需要休整补充。十一月份，在随县境内的广西部队有第七军、四十八军、八十四军。但各部队都不完整，均需整顿。在原山、钟祥一带有三十三集团军(属张自忠指挥)驻扎。敌军占据随县以东的浙河、应山一带。我方占领高城、塔儿湾、随县城东及长炭岗之线与敌军对峙。

　　　　当时，在火线防守的第七军、四十八军的部队，他们是由台儿庄和蒙城作战后剩下来的部队拼凑起来的。各级指挥官不健全，有缺团长、营长、连长的，急待充实，才能发挥战斗力量。在这种情况下，我被委派到565团(团长周天柱湖南祁阳人)第二营(营长李奇铮广西博白人)第六连充任上尉连长。

　　一九三八年十一月十七日上午，我只身前往565团团部报到，身上除了一件秋衣、一件毛线衣、一套穿在身上的草绿色军衣，脚上穿的一双陈嘉庚胶鞋，一个皮革图囊，一支铅笔之外，没有别的东西(因那晚上在应山突围时，所有个人行李全被运输兵丢失了)。沿途没见到老百姓，只见一些稀稀落落的荒凉小村庄，岭脚及路边村旁的小块田地上，很多成熟了的豌豆没有人收割。在村里，偶尔看到的人，都是年近古稀的老头或老媪，情景十分凄凉。我到达团部之后，了解到，团长也是新到差的。团部也不健全，人员缺额多，我来不及通过营部，直接奔赴在火线上的第六连连部。

　　在途中，从传令兵口中知道，目前第六连是由一位担架排少尉排长韦××(姓名记不起了)暂代连长职务，所有排长，均由三个老班长巫云廷、张寿廷、书少廷分别代理排长职务，连部没有事务长和文书。我想，此次做连长，困难实在不少。但无法可想，只好唱独角戏，自打鼓自爬船，待后再想办法。当务之急是，首先办好以下几件事;一是弄清当面敌情，二是清查全连人数及枪支弹药，三是鼓舞士气，稳定士兵情绪，增强全连对敌作战意志。

　　六连连部驻在张家湾，主阵地在该村背后的高地上，早已筑有工事。一、二两个排防守地及其左右，第三排在连部近村落作预备队。到达张家湾的当天，代连长韦××不作任何交代，便溜回团部担架排去了。经过几天整顿工作，心中比较踏实了，指挥有了把握。

　　在阵地上。除加固工事之外，轮番调换各排进行训练，并与左右翼各兄弟连经常保持紧密联系。在与敌人对峙的半年时间里，军长覃连芳曾亲自到我连阵地视察并当面指示机宜，我们不时在夜间袭扰敌人，敌人亦经常炮轰我阵地，但没有造成人员伤亡。在炮击猛烈时，我就进入主阵地和战士们监视敌情。

　　进入大洪山区

　　一九三九年四月中旬，敌机开始频繁地在我师阵地上空及后方侦察活动，迹象表明，敌人定有举动。五月一日上午，敌人的气球高高地升腾在浙河上空，敌炮不停地向我师正面轰击，飞机也进行轰炸。一连几天，地面部队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但敌人未向浙河以南的阵地进犯，我们正严阵以待，听候师部的命令。

　　我师正面部队与敌人血战旬余，在敌人优势的炮、空猛攻下，我左翼友军在塔儿湾阵地遭敌突破。此时敌人以锥形战术直向我枣阳、襄樊地区急速推进。我军不得已向后转移，我团亦奉命撤离阵地，按照指定路线转进。终因距离较远，未能跟上主力部队，与师部的电讯联络亦告中断。根据旅长李宝莲指示，我团暂进入大洪山中，相机突围。

　　五月中旬，我们565团的第二第三两个营，在大洪山游动，寻觅缝隙突围。山中道路崎岖，林密山高，村落稀少，我们大都在山中露营。夜间行动相当困难，有时走了一个晚上，也只走二三十里路。有一次，我们在拂晓时，刚到达一个小村落边缘，就被敌人哨兵发现，连续向我射击。于是展开了战斗，整整打了半天，仍无法通过，又退回大洪山区。又一次，我们在上午十一时左右，部队向张家集前进。突然，我搜索班与敌人的搜索队遭遇，枪声、手榴弹爆炸声，震撼山谷，双方后续队伍又展开了战斗，经过二、三个小时的激战，仍然突不出去，又转回大洪山区。

　　旅长李宝莲投敌

　　我们在大洪山区打转转已经好几天了。山中村落很少，也见不到老百姓。粮食不够了，每天都处于半饥饿状态。好几天都食着又苦又涩的野菜，又没有盐巴。山中蚊子又大又厉害，身上被叮着肿起一个个疙瘩，又痒又痛，晚上不得安然休息，精神很紧张。我们都希望能突围出去，越早越好，不管在任何地方遇上敌寇，我们决心战斗到底。

　　可是，有一晚，营长召集我们几个连长到营部开会，营长说：“上面(指旅长)有这样的意图：目前我们处境是困难的，周围都是敌人，为着保存实力，安全通过敌军防线，规定每个连要制作三面日本旗在必要时期骗敌军，或者先靠到日本那边去，以后再相机行动”。当时，我觉得这件事来得蹊跷，为什么要制作日本旗?要欺骗敌军?欺骗得了吗?敌人并不是傻瓜，也不是玩具，能由我们摆弄吗?暂时靠到那边去，这明明是想向敌投降，当晚又摸黑行军。

　　第二天凌晨，营长又对我说：“旅长还是那个意思，要我们……。”“团长的意见呢?”我问，团长没有表态。我对营长李奇铮说：“如果大家都不想出去，我自己率领第六连单独出去，如果大家都出去，我这个连包打头阵。”营长赞成我的主张。就这样，我开始率队行进，营长随后转报团长。

　　上午六、七点钟左右，我连正沿着半山腰的崎岖小道推进的时候，忽然从后面传话的追上来，急速的叫喊：“停止前进、停止前进!”我意识到，一定后面发生了事情。马上叫前面的尖兵排暂时停止前进，并吩咐严密警戒。接着，一个传令兵跑步上来对我说：“营长叫你转回去，旅长李宝莲当汉奸了。”我转回到营部体息在半山腰的草坪上，只见第三营各连士兵，分别占据该地附近的各个高地警戒着，旅长李宝莲身上已被绳索捆绑，瘫在草地上。

　　经了解，才知道事情是这样的，旅长要团长带领第二第三营跟他投向日寇，说他(旅长)没有勇气冲出去，是暂时保存实力，尔后再相机行动而遭到反对。营长和各连商量之后，决定将他拘留，并由第九连长关荣新将他捆绑，准备解回军部处理，在行进中将他交由团部特务排管押，部队照原定路线继续前进。

　　第二天，我们离开了大洪山，向西行进。在行军途中，听到士兵在议论着：汉奸旅长不见了，真是怪事。被捆绑着的人，有武装士兵押解，怎么会逃脱了呢?当时，我心里明白，他的逃脱，显然是有人故意放走的，不是别人，而是周天柱团长示意特务排放走。因为，在1934年至1935年期间，李宝莲曾在南宁军事政治学校高级班担任战术教官，而周天柱在高级班受训，他们有师生关系。所以才做出对不起抗战事业的无耻行为。他自以为做得巧妙，可以瞒骗别人。然而纸张那能包住火呢?后来，在武汉的敌伪报纸上，出现了李宝莲的名字。而且担任汪精卫伪政权的军队某师师长。后来，周天柱也受到撤职惩处。

　　枣阳整训

　　五月十七日，我们在沿着茅茨畈、双河、方集向襄樊方向行进。五月下旬初，到达樊城，并得到命令要我团(缺第一营)暂在樊城候命。

　　一九三九年七月，189师开回枣阳集结整训、补充。天气很热，到达枣阳城附近时，一幅令人怵目惊心的景象展现在眼前：麦田里，横躺着许多尸体，有二三十人一堆的，有十多人一堆的、有七、八人一堆的、有三、五人一堆的。尸体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每具尸体的手臂绑着绳子，连成一串，都是被敌人用刺刀刺死的，伤心惨目，令人不忍目睹，日本强盗手狠心毒，残杀了这么多无辜老百姓，这血债总要敌人的血来偿还的。这次战役，人员损失不少，需要补充和整训。我师在枣阳整训了几个月时间。

　　九月间，我师向随县挺进，并向盘据在随县之敌猛扑。经过激烈的战斗，我占领了县城及以东地区，敌人退到渐河镇。从此，敌我又形成胶着状态。我团二营位于塔儿湾高城之线，我第六连就在高城与河东岸的敌人对峙，不时发生枪战。有一次，日本一个中尉军官骑马到河边高地视察，被我哨兵一枪射死。

　　袭击猴子洞

　　猴子洞不是山洞，而是一个小村落的地名，在随县东北角。那里敌人建立了许多小据点，据点围以铁丝网。一九三九年秋天的一个晚上，我第六连和第五连(连长张登瀛)，奉命夜袭猴子洞之敌。事前计划，五连攻猴子洞之东端，六连攻其西端。并规定，能攻占则攻占，否则，在天亮前必须脱离敌阵。当时，由副营长何万秋指挥，分两路并进。天很黑，没有星光。到达猴子洞附近时，已是次日四点多钟，离、天亮不到两个钟头。六连行抵目的地时，该地已没有敌情，敌人已撤走了，只好按原计划撤回队伍，五连的情况未明。不久，隐约听到手榴弹及机枪声。凭经验，知道五连已与敌人接上火了。当我派部队前往应接时，天已大亮，枪声逐渐稀疏。五连的一个排终于撤离敌人的火力网。据说，五连长张登瀛率两个排，当夜潜入敌人据点内，敌人未发觉，但敌军犬却大声狂吠，随即展开肉搏，手榴弹互投，天亮后，无法撤离，附近敌人亦来支援，战斗激烈。结果，连长及一、二排长和战士壮烈牺牲，仅有三个战士幸免于难。

　　经过这一次小战斗之后，我们两个连归还建制。第五连长缺，由中尉排长陈燕升任。该连所缺士兵名额，亦及时得到补充。

　　一九三九年秋冬两季，我189师全部都在随县地区度过。敌我双方对峙着。春节前后，大雪纷飞，大地变成白银世界。因为，地面比较平坦，和敌人相距不过三四百米左右，活动颇感困难，稍一暴露，很易遭敌阻击手的射杀。因此，踞守在战壕里的官兵，每天两餐都是两头黑才能吃到，早餐在天亮前，晚餐则在入夜之后，中午是啃自身携带的干粮，生活非常艰苦。白天有零星枪战，因为彼此发现目标而射击的。夜间有时亦有机枪射击声，这当中不是我方袭扰敌人，就是敌人扰袭我方。双方相持了半年多时间，直到—九四○年五月三日，情况发生了急剧变化，第一次随枣战役宣告结束。

责任编辑：王广建 最后更新：2018-04-10 14:3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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