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攻腾（冲）龙（陵）见闻 ——抗日战争纪实之三 远征军概况
2018-04-10 14:37:29  来源：广西崇左政协网 作者:陆 明   点击：  复制链接

　　远征军概况

　　一九四一年，日本帝国主义从太平洋海域南侵南洋，在东南亚侵占了越南、泰国飞新加坡、马来西亚、缅甸和印尼等一大片地区，我国沿海一带的国际交通线，被封锁了。我国为了打通越缅两条陆上国际交通线，组织了远征军。远征军分成两路，第一路入缅甸，第二路入越南。一九四二年三月，蒋介石明令卫立煌担任中国远征军第一路司令长官，准备率军入缅。后因卫立煌被告与中共有关系而被免职，第一路司令长官职务，改由第五军军长杜聿明代理。同年四月，蒋介石又另任命罗卓英接替杜聿明为第一路司令长官，增调部队入缅和盟军在中国战区参谋长美国史迪威共同指挥，配合美英缅军抵抗从仰光登陆，朝着我国云南而来的日军。因配合作战联系失误和种种原因，经多次战斗而败退。西路由罗卓英、史迪威带了两个师退入印度，中路由杜聿明率领返回云南。头次入缅，国军总共十万人，伤亡过半。

　　一九四三年八月，英、美政府首脑在魁北克会议决定成立东南亚司令部，任命英国蒙巴顿勋爵为总司令，史迪威为副总司令。商定反攻缅甸，以反攻缅北密支那八莫为主，作战军队，以中国驻印度部队和云南的远征军为主，英印军为辅。美国每月空运一万吨军用物资，由印度飞越，驼峰运来装备中国军队，向国民党政府说明。中国即通知退到印度的军队，并从云南空运补充兵员集中训练。当时，滇西祥云县驻军方天部的五十四军，也空运两个师到印度，只留下50师随军驻防。后来，在印度的中国部队成为郑洞国所带领的新一军，和廖耀湘率领的新六军，是配备最精良的远征军。

　　反攻缅甸，对我国打通国际交通线，取得各种军用物资的一条重要通道。所以，蒋介石特别重视。鉴于一九四二年，第一次出征缅甸失利，蒋介石对远征军领导人选问题，颇伤脑筋。前败军之将罗卓英被史迪威控告为“十大无能”，蒋介石将罗免职，中国驻印度军队总指挥由史迪威兼任，副总指挥为郑洞国。

　　一九四三年秋，蒋介石才重用卫立煌出任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副司令长官黄琪翔(兼任云南保山警备司令)，参谋长肖毅肃，并重新配备在滇南驻军宋希濂的第十一集团军，在滇西霍揆章的第二十集团军和长官部直辖的何绍周第八军及中央直属炮兵团一个团，总共约十四万人。

　　当时，陈诚任远征军司令长官部设在滇西楚雄县(今楚雄市)，离前线较远，靠近昆明。卫立煌到远征军不久，即把司令长官部推进到保山县，距离怒江前线七十公里处的马王屯。保山县是在高黎贡山脉南麓的一个峡谷之中。当时，还没有飞机场，是个物产比较富裕的地区。

　　向腾龙反攻

　　一九四三年秋，我在昆明考入远征军廿集团军54军特别党部工作队。特别党支部书记陈士虎，湘西人。不久，我被任命为工作队队长，随军做宣传和组织群众工作。一九四四年夏初的一天，54军在滇西祥云县的驻军，奉命空运往印度。我们已作好准备，正要向云南驿机场出发，又奉命不空运了，待命行军。次日，即向滇西奉仪、下关、大理、漾濞、永平进发，一路车马滚滚，浩浩荡荡。到了保山驻地，参加誓师大会，才知道此行动，系反攻腾冲、龙陵。兵分两路，第廿集团军53军、54军及第六军各师，向右翼双洪桥强渡怒江，攻击西岸之敌，以腾冲为主要目标;第十一集团军66军、71军及第五军第200师，向左翼松山进攻，以龙陵为主要目标。

　　占领怒江以西的敌军，盘踞于高黎贡山脉的崇山峻岭之中。有惯于丛林战的56军团，第二师团和33师团的一部，在腾冲、松山、龙陵三大据点，筑有钢筋水泥的坚固工事，又是纵深的丛林地带，使敌有利于固守。我军渡江后，处处攻坚。在占领要塞的过程中，只好迂迥进攻，反复得失，我军伤亡重大。未打鬼子先打怒江一带的云龙县境，都是少数民族聚居。怒江南岸是傣族(即罢夷族)地区，北岸山区是罗罗族等少数民族村寨。我们向双洪桥进军，每到一处，群众闻风逃遁。我率领男女队员约廿人，深入村寨，挨户访问，动员群众回家割麦。但他们可能过去经受兵燹之苦，都不敢归来。我军进驻双洪桥畔村寨的第三天黄昏前，忽然山脚下营地发出枪声，随着听见猪叫声。军部即命特别党部查报情况，陈士虎书记长派我领两名队员前往查明。我到现场查明，原来是军部特务营司务长枪杀老百姓的猪。这样的军旅，怎教老百姓不鸡飞狗走呢!我查明后，把特务营司务长的违纪事件如实作了书面汇报，陈书记长却要我把向上面汇报有关司务长枪击民猪改作士兵失火，而误伤民猪。他说：“司务长是特务营营长的舅爷，营长亲自交待我要这么改的，如你不这样写，司务长就吃不消。”我说：“我们还没有打日本鬼子，就先把老百姓的猪打来吃，违犯军纪，伤害民情，还不如实上报，那行吗?”陈书记长说：“不这样改我们就对不起特务营长呀!将来我们有事，还要借重于他呢!”我说：“我如果这么改了，不如实上报，万一军部查出，我也逃不了罪责啊，要改请书记长改吧!”于是，彼此争执一阵，我执意不改。第二天，陈书记长又叫我领武装工作队到附近村庄巡视，是否有散兵扰乱村民，并宣传动员群众支援部队柴草。在村寨东面，又发现散兵追捕老百姓的羊。我们把那士兵逮住带回，途中休息时，这士兵跪着求饶放他，我们不理。再走一程，他突然逃脱跑到丛林去，队员要开枪，我怕枪声一响，又闹出麻烦来，制止不准开枪，便命令分头追捕，他跑得很快，我们追不上才了事。

　　一九四七年冬，我由昆明到广州市，遇到一位当年54军特别党部工作队员陈XX告诉我说，你们在双洪桥出发猛古渡时，在东面的那个寨子被散兵骚扰捉羊的老百姓，为感谢你们解救了他们，第三天，他们牵着一头黄牛给陈书记长，陈书记收下了又派我牵到保山出卖，我卖得了钱即跑回昆明。前不久，在报上看见陈士虎书记长在湘西借打游击为名，抢老百姓的东西，被逮捕正法了，那家伙活该。

　　助军精神可贵

　　一九四四年五月十一日，我军全面出击。那天凌晨，隆隆的炮声在怒江边双洪桥畔的高山上，向敌阵地破空怒发，我们随着炮兵团长到阵地观战，我军八门炮踞高临下，不时向敌阵排炮轰击，随着步兵群在炮火掩护下，奋勇直前。我军向敌阵打了三天，由于山重阻险，进展不大，我工作队奉命向右侧方猛古渡入沦陷区作宣传动员老百姓助军歼敌，不要随敌人撤退。我率工作队过怒江入沦陷区，沿途看云龙县男女青年，每人在背上驮着粮食支军，大家饿着跋野越山，为一般人所难能。我们在路上炊食，民众男的女的饿了，都一齐向我们要东西食，他们为了支军，背着粮食不吃，挨饿完成支军任务，同仇敌忾的可贵精诚于此可见。

　　自欺欺人

　　一九四四年六月初，我军由双洪桥改道经猛古渡到攀枝花，向冷水沟作迂回进军。部队到攀枝花时，适长沙、衡阳相继沦陷。军部为激励全军反攻腾冲杀敌，在攀枝花召开大会，由廿集团军付司令兼54军军长方天主持。在会上他宣布，方先觉将军在保卫衡阳战役中，与衡阳城共存亡而壮烈牺牲的消息。他号召全军将士奋勇杀敌，一定收复腾龙，为方先觉军长报仇等激昂康慨陈词。同时，还宣布在双洪桥驻地时，特务营司务长枪杀老百姓的猪的违纪行为，予以军法从事，立即枪毙，全场为之肃然。

　　一九四四年九月十日，收复腾冲后，据透露，方先觉并不与衡阳保卫战共存亡，而是被俘，日本人还把他送给南京汪精卫汉奸政府效劳，这是一件莫大的讽刺。

　　董家兄弟

　　收复腾冲后，我军部进驻腾冲城南部董家村。这里是腾冲名商董老五、董老六兄弟的村庄。腾冲收复了，董家大事劳军，宰牛杀猪大办酒席，自不待言。他们还向军中送礼，如军官每人送卡机布衣料一套，54军军长阙汉骞也寓居董家公馆。

　　在腾冲沦陷时，董老五、董老六两兄弟生意照样亨通。据说，他们在仰光飞香港、上海、昆明，国内外大小城市都设有商行，腾龙沦陷后，董老五任专区敌伪维持会长官。难怪，日寇到来他也红，日寇败没他也不白。

　　春节话攻城

　　一九四五年春节。我走访同乡宾阳县籍人、54军工兵营韦营长，恰好直属炮兵团团长(北方人)和军委会联络参谋潘培西(广西扶南县人)也在韦营长处聊天。大家又谈腾龙战役及收复后召开胜利联欢大会的事。潘参谋说，我们此次反攻腾龙，用个半集团军的兵力，而敌人只有两个联队，(等于我军两个团)而且我们有空军，敌人无，我们除集团军炮外，还增加独立炮兵团，而且在国内作战，处处比敌人优越。原先计划半个月歼敌收复失地，谁知打了三个月。最后围攻腾冲城，还付出上千官兵的生命代价才能破城。当时，日本兵在城内不到一个联队，我们固然凯歌胜利，但付出代价是很大的啊。韦营长还说，如果没有我们工兵营向城南挖隧道爆破缺口，得以冲杀陷城，也许再围攻一个月也解决不了战局。

　　炮兵团长也慨叹地说：“我们左翼仰攻松山，这种攻坚也太笨了，敌人踞高临下，而且他们工事是钢筋水泥，依山负险飞炮轰不动它，飞机炸颓了山林也不济事，步兵冲近一两百米进入了敌火线网时，敌人才扫射，所以我军伤亡惨重。如果不采取隧道战术，把敌工事炸毁，而依靠正面攻坚的话，惟恐再攻一年也解决不了战局。潘参谋也气愤地说，所谓“将士无才害死三军，可真不错呀!”本来，左右翼两军团会师腾冲，兵临城下时，召开攻城会议，盟国空军主张用空军炸平城内，解决战局。我长官参谋部则以为，这一来城池全毁，城内老百姓全部遭殃则事大。乍听，似乎甚是，其实长官参谋部不是怕城民俱毁，而是收复了功归空军，陆军徒劳失了战果，不好论功。而以“城民俱毁”的悯民借词罢了。当时，我方已侦知城内百姓早巳外逃，剩下百来人都是投敌的汉奸未敢外逃的，他们与日寇勾结，有何足惜?由于长官参谋部不同意盟军空炸，继用陆军围城攻坚，才多牺牲千多官兵的宝贵生命。

　　土司之王

　　腾冲收复后，我军特别党部驻城南和顺乡。该乡民侨居缅甸颇多，可算是侨乡。有一天，滇缅边土司官都到腾冲城向驻军首长拜年，54军50师师长×××(广东人)他和和顺乡小学女教师×××结婚后，拟定居腾冲，为事业计，他夫妇两筹建一所中学，并邀同乡何大任君协助筹建，我凭着与何大任君友好，也常与他过从，故土司官们向50师长拜年时，我也有机会晤谈，因而认识干崖土司官刀保图(又名刀京版，解放后任全国一二三届人民代表，他长子刀威伯曾任国民党国大代表)。因老土司官的父亲于光绪末年留学日本，参加孙中山先生的革命同盟会，辛亥革命后任南京临时政府内阁要员(和腾冲李根源同时入阁)，旋被袁世凯刺死于上海，故刀家土司在滇缅边土司官中是有“土司之王”之称，各土司都为他“马首是瞻”，所以刀京版凭此家誉称雄滇缅边，腾龙沦陷时，滇缅土司官纷纷投敌，他独创建游击司令部与敌周旋，他的游击队番号为“京明”。故滇缅边民都称他为刀司令官。不过他胞弟刀保固还是投敌的。可是他们弟兄各不相仇!可以说抗战时期，刀家兄弟在滇缅边演个双簧戏，时人引作谈资。

　　我到干崖旧城与刀土司官交谈时，他说：我们这里与内地隔绝，民国十二年(一九二三年)以前，我们这里简直是个独立王国，我们土司和英国领地缅甸，起作独立外交作用，连与云南省府也无关系，中央政府更无法过问了，所以梁河土司(即遮岛土司——离腾冲45公里的九保乡相邻)与缅边有一块伸入缅北的我国几十平方公里地带，过去是梁河土司管辖的，后来由遮岛土司卖给英国拼入缅北，这事连中央政府(指国民党政府)都不知道。自北伐后，中央政府成立直到现在，滇缅边的老百姓只知云南龙云主席一人，连蒋介石委员长是抗日后才知其名的。在内地，是汉人汉宫管少数民族的，而这里是泰族(即罢夷族)管汉人及其他少数民族的。汉族在半山居住，坝子上一切好田地都是我们夷族的。这些事，如果我不亲历其境，真是闻所未闻。

　　刀土司官还说，当时，龙云长公子龙绳祖师长率领的嫡系军旅一个师，在这里驻防。可是日本鬼子未入侵前三天，驻军就到处征用人马，当时我还以为驻军作应敌准备了，谁知他们征到人马后，即把鸦片和土产一驮一驮地运过江往内地逃跑。驻军走了之后日本鬼子不到一个连队的兵力，却如入无人之境，从这里进入腾冲、龙陵，继而各土司都归附日敌，致使滇缅边一片大好山河易为敌有，日本鬼子来了，就利用边民为他修筑公路，由缅入滇接腾龙公路。公路修好后。日本鬼子的正式部队才开进来。驻军不守土和汉奸为虎作伥，是腾龙沦陷的主因。□陆 明

　　(原载《大新文史资料》第二辑)

责任编辑：王广建 最后更新：2018-04-10 14:5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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