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绍竑与浙江的抗战兵工业
2018-10-31 10:13:39  来源：百度  点击：  复制链接

　　黄绍竑曾三度主政浙江。前两次，他的任期总共不过一年多;“八一三”淞沪会战落幕，当日寇铁蹄横虐，京(南京)杭危在旦夕，黄绍竑又被蒋介石紧急点调浙江，这一次他干了整整八年。其间的作为，颇多可圈可点之处。譬如，他在那段至为严峻的年月里，不避艰难，以一省之长，聚合民力，发愤图强，奇迹般地开拓了浙江的抗战兵工业。

　　黄绍竑(1895~1966)，号季宽，广西容县人，出身寒微，行伍起家，上世纪20年代开始崭露头角，声望日著，与李宗仁、白崇禧并称“新桂系”的三巨头;不久，因策略分歧，自动脱离桂系，同蒋介石合流，屡为驰奔。“七七事变”爆发，黄绍竑出任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兼湖北省主席。

　　黄绍竑到浙江还没待满20天，南京和整个杭嘉湖地区即告沦陷，战火直逼钱塘江南岸。黄绍竑只来得及在杭州组织了最后的市民大疏散，悲怆地听着截断钱塘江大桥的惊天爆炸，而后“一步一回头”，与省府留守人员一道，转移至浙中腹地永康近侧的方岩，以此作为临时省会。甫一安顿，黄绍竑就着手搭建新的省府班子。他把一些思想比较开明的精英人物，如王先强、严北溟、黄祖培等，都安排到重要的省直机关(民政、财政、建设等厅)及基层县区担任厅长或县长;经由他们，又延揽了一批左倾人士、进步青年乃至共产党员。一时间，浙省上下新人济济，颇有一番蓬勃生气。

　　1938年2月，浙江省府扩大会议表决通过了由黄绍竑亲自拟订的《浙江省战时政治纲领》。这个《纲领》，实际上是在中共浙江地下党组织、包括(武汉)长江局派来干部的直接参与下，酝酿产生的。它将“振刷精神，砥砺民心，培养实力，抗敌自卫”，确立为全省“一切努力之总方向”。《纲领》一经浙报刊布，武汉等地的传媒立刻以显著位置纷纷转载。其时，中央政府尚未制定此类纲领性的战时施政方略，而浙省率先创行，国中之反响自非一般。紧跟着，黄绍竑又雷厉风行地实施了一系列动作：他在兰溪，招募流亡的爱国师生组成“战时政治工作队”，并督促各县仿效，深入乡镇，广泛宣传抗日;在丽水和武义，分别开办了“战时政工人员训练团”、“战时青年训练团”等常设机构，大量培训军政骨干，分遣急需岗位;在金华的成美女子中学旧址，黄绍竑亮出了“浙江省国民抗日自卫团总司令部”的牌子，把从杭嘉湖撤退下来的省会警察队、内河水警队以及卫士营集中起来，加上绍兴、诸暨、余姚等地的民团，统一改编为省属的抗敌自卫武装(黄自兼总司令)，配合第三战区驻浙部队(第十集团军刘建绪部)，布防、除奸，展开敌后游击战。

　　抗日自卫团成立后，一个迫在眉睫的严重困难，便是武器装备极端匮乏。八个支队现有的械弹，不但数量少得可怜，大半皆是些老掉牙的土家伙，而且几乎没有补给的来源。战前，浙江地方工业羸弱，军工制造更是近于空白。现在欲在短时间内大规模武装起来，向驻军求援，毕竟杯水车薪，惟一的解决之途，只能是在一片白地上从无到有地尽快开辟浙省自主的兵工业。然而，接踵而来的难题，比他估计的还要严峻得多：要造枪支，做弹药，首先必须有机器。可浙北沦陷之前从杭州、宁波仓猝抢运至金华的一批机器，检查下来，绝少胳膊腿齐全的，勉强能开动者不足30台。不仅机器形不成配套的生产线，就连起码的原材料也没一丁点儿，根本无从制造枪弹。面对困难，黄绍竑没有动摇。他一边物色了敢啃硬骨头的黄祝民出任兵工厂厂长，把那些残缺不全的机器和流落各处的金工技师，陆续归聚到丽水西南的大港头，撑起了兵工厂(定名为“浙江省铁工厂”)的雏架;一边让财政厅长黄祖培设法调整税目，开源扩流，增加省府的财税收入，为兵工厂去沪、闽、赣、港(香港)等地寻购机器零部件及原材料，提供资金。

　　经过几个月的紧张筹建，1938年秋天，一阵雄壮的机器轰鸣声，破天荒地回荡在大港头幽深的山谷间。黄绍竑素历行伍，既熟识枪支性能，又主持过造枪，因此在大港头俨然一个老资格的兵工行家。他指导铁工厂拆解一挺捷克式的轻机枪、一支比利时式步枪和一枚手榴弹，依样画葫芦，描摹出所有零件的详细图纸。黄问工人们能不能仿而改制?大伙异口同声地回答：“能，能!”披星戴月的上百个昼夜过去，最初的样品出来了。一试用，机枪不能连发，步枪准星跑偏，手榴弹不是引爆过早便是爆炸太迟……铁工厂毫不泄气。厂长、工人拧作一股劲，继续扑出性命地苦干。黄绍竑也在厂子附近安了个住所，“差不多每月总有两三次住在那儿”，去则必到厂实验室，同技工们一道议图纸，找窍门，改进设计。这位省主席有次出差天台，半路上触发灵感，捕捉到一个好主意，竟然马上叫汽车司机掉头，漏夜赶至大港头，把工人唤起来搞试验。天道不负抗日心，合格的机枪、步枪，还有枪榴弹筒，到底在粗拙的生产线上成功诞生了!黄绍竑替它们取了一个统一的意味深长的“姓氏”：七七式。

　　为了迅速扩大武器产量，1939年春后，铁工厂又于周边的小顺、石塘、玉溪，渐次兴建分厂，并实行专业化生产。前两处重点制造步枪、机枪、迫击炮，后一处主要加工手榴弹、枪榴弹等爆炸品。这四个厂合称“浙江铁工总厂”，“拥有四千多的员工，上万眷属，哪一地的方言都可听得到”，机器总数超过1000台，尽管经常有日军飞机的空袭骚扰，铜、铁、焦煤等原材料的外购路线也不时遭遇敌人的封锁拦截，但铁工总厂坚韧不拔，众志成城，每个月依然可以生产1000多支步枪、50多挺机枪、五六万枚手(枪)榴弹和若干门迫击炮。

　　1939年10月，国民政府军委会在南岳(衡山)举行军事会议。黄绍竑把铁工总厂研制的几种新式枪弹带到会上，邀请与会将领观摩实弹演示。时任军委会政治部部长的陈诚，见黄绍竑短短两年，在那样艰窘的条件下建树不凡，暗暗折服，便打趣地说：“黄季宽，你已经变成军火商人了，是不是想向我们推销生意?”黄绍竑大笑着回答：“在抗战时期，自己能制造一些军火出来，不要再买外国货，也是很值得做的买卖呀!”

　　黄绍竑深信自己重执浙政以来，排难破阻，建武装、搞兵工，没有背悖“师事勾践”的初衷，是在恪尽抗战中每一个爱国者应尽的匹夫之责。他不能忘怀前不久与周恩来的两度重逢——上年年底，黄赴重庆出席国民党中央会议。会下，他在神仙洞的李济深寓所，同周恩来不期而遇，在场的还有冯玉祥、李宗仁以及中共的秦邦宪、叶剑英等。黄略述浙事。冯玉祥快人快语：“这才算是抗战工作!”周恩来感叹说，“现在到处都发生摩擦(指国民党右翼势力蓄意与共产党闹冲突)，只有季宽先生那里还没有发生摩擦”，并表示欲“到浙江看看”。3个月后，周恩来果真以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的身份莅浙视察。黄绍竑等陪同周恩来参观了铁工总厂的生产线，查看了工人宿舍和大食堂。临别前，周对浙省报界发表“巡视观感”：“本人此次来浙，纯系访晤黄主席，途经淳安、桐庐、于潜、萧山、绍兴诸县，印象殊佳。此前察访后方，行踪所到，每嫌抗敌阵容散漫，民气奢糜，及履浙土，不由不令人心折。民众抗战情绪紧张，攻势政治，有条不紊，各般情形均较邻省出色……”

　　然而，黄绍竑在浙江致力抗战的种种行为，终究还是越来越深地刺痛了某些人的神经。于是，彼辈便联起手来，同黄绍竑分庭抗礼，不单在省临时参议会上对黄围攻发难，甚至直接运动到蒋介石跟前“告御状”，企图将黄从浙江轰走。1940年夏天，蒋电令黄绍竑把浙江各县区的政工队，全部划隶黄埔派控制的省三青团“统一领导”(一些进步青年因之退出或被排挤)，原来的“战时政训团”、“青训团”一类机构，皆行解散;下一年，又指派亲信俞济时将抗日自卫团悉数接管，改编为下辖三个师的暂九军和一个独立师，归由第三战区直接指挥，原浙江省国民抗日自卫团总司令部则被一纸撤销;再下一年的3月间，国民政府军政部的数名要员“光临”大港头，他们同黄绍竑摊牌：“交出”铁工总厂，“收归中央办理”。至此，黄绍竑前一阵在浙江“放开手脚干一番”所取得的几项最重要的成果，已经荡然无存。

 

参考资料：

黄绍竑

黄绍竑故居

黄绍竑老照片

抗战时期黄绍竑与周恩来三次会晤

责任编辑：文小铃 最后更新：2022-11-24 17:1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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