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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张冲将军(下)
2018-11-16 14:23:02  来源:新浪  点击:  复制链接

  他的住宅在翠湖边,是租的,我刚坐在会客室,就见他提了烟筒出来,我起立向他敬礼,他微笑地把右臂伸开招呼我坐下。他指示了驻地区域后,一面吸着烟,一面像老师考学生似的问我:“你看这次抗战能不能胜利?”“这次抗战一定能够胜利。”我答。“你根据什么条件说能够胜利?”“全国民气旺盛。报上刊载了国共两党已合作一致抗战到底。我国地大物博,从前是一盘散沙,现在已团结一致,力量是无穷的。”他高兴地说:“你的看法,基本差不多。今天的抗战,是百年来没有过的民气最旺盛的一次民族战争,是以广大空间换取时间的持久抗战,是不妥协屈辱、坚持抗战到底争取最后胜利的伟大战争。看来战争拖下去,根据国际形势,还会发展成第二次世界大战。”我插嘴说:“我担心抗战中途,会有类似‘何梅协定’事件发生!”他笑笑说:“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再搞一次‘何梅协定’行不通。即使有这样事件发生,共产党也能够肩负领导抗战责任。”“共产党这点点力量,能领导抗战吗?”我惊异地问。他把烟筒放下站起来说:“你不要把共产党力量看小了!共产党善于搞统一战线,善于团结人,善于发动群众和依靠群众。群众拥护,官兵亲如兄弟,不搞特殊。善于打游击战。持久抗战,没有游击战配合,要胜利是不可能的。共产党纪律严明,能吃苦耐劳,耳目灵活,情报准确。只有共产党领导抗战,国家民族才有希望。”又谈了一会,警卫员来请他吃晚饭,他把烟筒放下,站起来,右手握拳一挥,语气很重地说:“坚持抗战到底必胜!最后胜利属于中华民族!”这次会话,他那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的态度,严肃认真的告诫,和对共产党能肩负领导抗战责任的论述,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1937年秋,六十军由昆明出发,向抗日前线开进,冬末到达武汉,奉命暂时休整和补充装备。军部和一八二师驻孝感,一八三师驻花园,一八四师驻江西德安。我被调到师部任作战参谋。张冲因沿途风尘,患病到汉口治疗,我被派到武汉参观武汉防御工事,也在汉口住了十几天。当时云南省彝良县人罗炳辉将军在八路军武汉办事处工作,也在汉口治病。张、罗二人接触,志同道合,来往频繁。后来罗炳辉来找过张冲几次,有两次我也和罗炳辉会晤过。罗炳辉身材魁伟,脸色黝黑。通过罗炳辉介绍,张冲到武汉办事处会见了周恩来和叶剑英,并认识了共产党对外联络员黄洛峰。张冲要求共产党派年青党员到一八四师工作。并征得周恩来同意派何现龙、宁坚去进抗大。同时他接受了共产党的安排,任用共产党员马逸飞为一八四师后勤参谋。后来由延安派来共产党员薛孤帆、周时英、张天虚等创办一八四师《抗日军人》小报。罗炳辉赠了一本《共产党宣言》给张冲,张冲孜孜不倦地学习。从此他心窍更开,对马列主义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对革命前途充满了信心。

  攻守禹王山

  1938年春,六十军奉命开赴鲁南参加会战。当时六十军直接归第五战区司令长官李宗仁指挥。原一八四师在丁家桥布防,因丁家桥距台儿庄很近,李宗仁电令一八四师暂归在台儿庄一线布防的于学忠集团军指挥。张冲派我到台儿庄和于学忠联络,于命一八四师移台儿庄设防。张冲叫我和他去观察地形。他说:“台儿庄有台赵支线通徐州,固然重要,但没有禹王山重要。禹王山可俯瞰四周,距徐州很近,是徐州重要屏障。禹王山若失守,徐州四面受敌,不易固守。”他连续几天走遍了台儿庄周围,周密地配备了防御阵地。

  三迤健儿正磨拳擦掌,枕戈待旦,突然连续接到李宗仁、卢汉电话命令:“把台儿庄防务交于学忠部接替,一八四师速即驰援禹王山。”张冲办好防务移交手续后,率队侧敌强速行进。当我师赶到禹王山麓时,原守禹王山的一八二师已在敌强大火力猛攻下离开阵地。敌矶谷师团一个敢死队已冲上禹王山顶,敌后续主力也蜂拥扑来,和禹王山连接的几个小山也被敌猛攻。千钧一发!张冲下令王秉章旅乘敌立足未稳之时,不惜重大牺牲,务必把禹王山夺回固守!经几次反复拉锯战,王秉章旅长、傅保俊营长负伤,付出了约两个营的代价,终于把敌人杀下山去。敌敢死队长平野庆太郎率一百六、七十人,退到距禹王山顶约50公尺附近的一个偏岩死角,负隅顽抗。后来派两个连的兵力去驱逐未果。

  禹王山夺回后,因王秉章旅长负伤,部队残缺,换下来整理,由五四三旅接防。在守禹王山20天中,每天每夜都有激烈的战斗。最激烈的有两次,一次是伸手不见掌的黑夜,一次是黑夜加滂沱大雨,敌人用飞机大炮向我阵地猛轰,炮弹像雨点一样。敌敢死队蜂拥向我阵地冲来,敌后续主力也向我阵地扑来。当时守禹王山的一0八五和一O八六两个团已支撑不住,要求从速派兵增援。张冲电话通知:“今夜决不增援,增援阵地必失。因为是黑夜,又是滂沱大雨,援军到阵地敌情方向弄不清,起不了作用。我有困难,敌人同样有困难嘛。敌人没有三头六臂,我还占居高临下优势,就是投手榴弹也比敌人甩得远些。你们好好稳住,阵地决不会失。谁要退下,提着脑袋下来!”张冲打完电话后,随即亲到前线阵地指挥,士气更加振奋,士兵们说:“师长亲临前线和我们同辛苦,我们保证轻伤不下火线。”后来传为“300伤兵顽强守卫禹王山”的佳话。通过这两次激烈战斗,紧张的肉搏,终于把敌人杀下山去。敌敢死队残存约百人,仍退回偏岩死角顽抗。张冲认为敌敢死队人数虽不多,但威胁很大,决心用追击炮消灭。命万旅长亲自发炮(万是在日本士官学校学炮科的)。不到20分钟,敌敢死队全部被歼,无一逃脱。次晨清扫战场,敌陈尸1000余具于我阵地前,多数是被手榴弹炸死的。

  敌人企图从中央突破禹王山,直下徐州打通津浦线的计划被粉碎后,战斗不像以前那样激烈了。张冲分析敌情,认为敌人可能放弃中央突破,用大迂回包围徐州,他最担心的是陇海路薄弱环节,曾将看法向李宗仁和卢汉反映。后来果不出他所料,敌人用大迂回突破陇海路的黄口(砀山东),把陇海路截断,当时第五战区的补给是由京汉线到郑州,再转陇海线到徐州,陇海线被截断,第五战区枢纽--徐州失去作用。李宗仁下令全战区部队向西南方向转移,我师又担任掩护任务。完成任务后,张冲命分批转移。最后留一个营担任掩护任务。指示该营:“在撤离火线时,一个班、一个班地撤,阵地上仍要保持强烈的火力。阵地上的火力,也可以紧一阵,松一阵,沉寂一阵,使敌人摸不清我军情况。撤离时用传达通知,不打信号弹。”

  张冲临行时,向师指挥所行了三鞠躬礼,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其后,据一个留在当地养病的重伤兵归队后说,我师撤离后三天,敌人才敢上禹王山。

  六十军转移到宋庄,因战斗减员较大,整编为五个加强团,统归一八四师建制。开了一个军事会议,决定由万保帮率两个团为前纵队,卢汉率一个团为中央纵队,张冲率两个团为后纵队。后纵队到了龟山和敌追击先头部队接触了。我纵队抢占了龟山,与敌激战了两个多小时。张冲决定轮流掩护,轮流撤退,他总走在后面。到了大五柳集,他发现有的士兵乱拉老乡的骡马,拔出手枪打了一枪。打的是二十一师的一个兵,该师是蒋介石的嫡系,当时有一个连在大五柳集警戒。对方不问情由,群起向他扑来。警卫员黄国英上前去说:这是我们师长。那一连人不由分说,一枪就将黄国英打倒在地,还又打了十几扁担。秘书丁明善上前说项,也被拉走,最后被杀害。那个连连长又带了十几个兵来抄围张冲,张冲一枪击中那个连长头部,乘势逃脱,幸免于祸。

  以少胜多 激战单城集

  六十军自宋庄整编后,分为前纵队、中央纵队、后纵队,夜间行军转移。一段时间后,张冲感到夜间行军太疲劳,行军迟缓,又不易掌握部队,建议卢汉改为白天行军,分为左纵队、右纵队、中央纵队,指定宿营地点,分散转移,中间互起联络。张冲率两个团担任危险一翼的左纵队。一天拂晓碰到敌人在河南省永城县单城集截堵我纵队去路,敌人约有2000余人,并侦知敌人约有6000余人已据永城。敌众我寡,武器装备不如敌人,优劣悬殊。此时与中央纵队、右纵队已失联络。他分析了敌我形势,认为如果夺路突围,有被敌歼灭或击溃的危险,决定和敌人周旋一天,于薄暮撤离火线,命余建勋团抢先占领有利地形,他判断敌人必攻点,把强大火力都集中在这个点,不但构成绵密的火网,而且形成一堵弹墙,并组一个加强营佯攻永城,牵制敌主力部队。

  敌人果然向这个点猛扑,连扑几次,均被击退。敌永城主力,又来了2000多人增援,仍被击退。敌陈尸遍野,血流成渠,由拂晓战至下午2时许,敌人总没有越雷池一步。张冲喊我接受任务:“桂灿,你先率领一个连向南行,稍偏东,务在下午4时前占领寿山桥,并控制寿山和寿山集,相机警戒,掩护纵队于薄暮分批撤离火线,我随即再抽出一个连来增援你。”我以强速行进,于下午3点40分占领了寿山桥,按照他的指示部署就绪。后续一连也到了,我又对寿山和寿山集控制的兵力作了相应的增加和调整。据老乡说:“敌人昨夜约有1000多人在寿山集宿营,今天天不亮往永城方向去了。”我惊喜交集,这说明敌人料不到我向南走,我更钦佩师长的妙算。纵队截至午夜12时许陆续到达寿山集,进行整顿后向南转移。敌人受重创,不知我部队何时撤走,也不知往那个方向走,夜间不敢追。

  在撤离火线前,张冲指挥清扫战场,死的全部掩埋,重伤的担架抬走,轻伤的由人扶走,战场彻底清扫干净,连一片纸屑都不准留。撤时是一批一批地撤,阵地上仍然保持强烈的火力。次日拂晓敌人巡视战场,我侧空无一物,敌侧则陈尸垒集,敌酋惊呼:“自进攻卢沟桥以来,大小战役,虏获颇多,一追就是几百里,从未遇到这样的劲敌。”后敌台广播:“滇军一八四师师长张冲,率领六十军残部,围攻永城,经皇军一击,向西溃退。”这说明敌人情报不准确,我纵队不是所谓的六十军整个残部,而只是五个团中的两个团。我纵队也不是真围攻永城,佯攻部队才一个营。我纵队也不是向西走,而是向南到涡阳,再向西到漯河。

  修路运炮

  纵队自单城集一战后,张冲把原来的特务连和一O八七团的一个连扩编为特务营,派我兼任特务营营长。部队由原来向西改向南行,沿途未遇到敌人,顺利到达距涡阳城15公里的龙山镇。龙山镇有个区公所,纵队部驻区公所休息。龙山区长介绍说:“涡阳已有一个团驻防。此去已无敌人。”龙山区长设盛宴招待,张冲命把缴获敌人的三八式步枪拿八支送给龙山区公所作抗敌用,命部队吃完饭后向涡阳前进,并喊我也率队走。但他还很有兴趣地和龙山区长聊天。“师长怎么还不走?”我问。“我想在这里洗个澡。”他说。“到涡阳痛痛快快洗不好吗?”“哼]你还想在涡阳舒舒服服地过夜?你把手枪排留下,你走吧。”他严肃地说。我摸不着头脑,心想龙山距涡阳只有15公里,此去已无敌人,难道还要走夜路?我走出龙山南村口,很不放心,就叫部队在龙山南村口休息等师长。休息了约30分钟,龙山北端零零落落的枪声震耳,啊唷,敌人的追兵到了!这是敌人在搜索。我派一个连迅速占领龙山南端高地,自己率一个连到龙山接师长。他由区公所走出,“你还没有走吗?”他惊喜地问。“我不放心啊。”我答,“出南村口高地,我已派一个连占领了。”“好,你打‘蛇脱皮’,你懂不懂‘蛇脱皮’?”“把部队分成两部或三部轮流掩护,轮流撤退,且战且走,是不是这样?”我答。“对,你不要恋战,以早脱离敌人为主。”

  走了三四公里,敌人不来追了。我干脆把部队撤下山来集中速走。我赶到涡阳,见他已在涡阳北郊布置,命一个团占领涡阳北郊高地掩护煮饭。我纵队不准由架柱桥上通过(原涡阳桥已被破坏,另架了一座架柱桥,只能容一至二人并列通过,比过天桥还危险)。伤病员和行李辎重先过河,各连队炊事员、炊具跟行李过河,迅速煮饭。重炮营跟炊具过河后在涡阳南端高地布置炮兵阵地。另一团最后过河,沿河警戒。突然重炮营陆营长来反映:公路已被破坏了七八段,炮拉不过来,请示如何处理。时已薄暮,有的连队饭都吃完了,等待命令。

  他毫不犹豫地命在涡阳北郊警戒的团抽派两个连突击修路。有的人认为“既要修路,就在涡阳住一夜。既要走,何必修路?反正这个营是临时配属的,将来要归还他们的炮兵建制。”他分析说:“炮是中华民族的,不是哪个私人的,况且重炮在单城集立了大功,怎能丢掉资敌?今夜为什么要走?敌人今夜可能在龙山集结,明天拂晓可能进抵涡阳。我们只辛苦这一夜,以后就可以安全行军了。”他这样的深入分析,大家无不叹服。路修好了,炮也拉过河了。他下令:“改向西行,目标漯河。”沿途未受到敌人的追击截堵,安全到达漯河。他又下令:“改向南行”,一直沿京汉铁路到达武汉,奉命驻黄陂宋埠整训。

  大获全胜的富水阻击战

  一八四师在宋埠整训期间,把五个团整编为二旅四团的甲种师。当时军委会副总参谋长白崇禧和一个苏联军事顾问来到宋埠检阅过一八四师。苏联顾问向白崇禧赞扬说:“像这样装备和素质优良的师,你们中国还不多。如果像这样的师能有30个,就足以抗击日本帝国主义了。”

  一八四师在宋埠整训了一段时间,奉命开到富水一线设防,配合武汉保卫战,阻击西进之敌。张冲连续几天视察地形,认为郑金尤这个地方,是个开阔的谷地,又是敌人必攻的重点,决定诱敌深入郑金尤谷地,包围歼灭。在郑金尤四周都构筑了工事,于敌方山麓构成隐蔽阵地(“反斜面”阵地),在主阵地前方构成假阵地(前缘阵地)。敌人向我猛烈进攻了,我假阵地守军和敌周旋了约三个小时,向主阵地撤退。敌主力倾巢扑来,进入郑金尤谷地,未发现我“反斜面”隐蔽阵地。我四面八方火力向郑金尤谷地猛烈射击,连在台儿庄战役用不上的光绪年间的老山炮也发挥了作用。

  谈到老山炮还有一个有趣的故事,张冲将阵地配备完毕后叫山炮营戴营长到师部:“你的炮闲够了,人也闲够了。我们由昆明出发时,龙主席还千叮咛万叮咛:这炮虽老,它是护国之役中立过功的,决不能损失!在台儿庄战役,你这个炮用不成反而是个累赘。今天在山丘地带作战,让你这炮显显身手。你把炮擦好,我叫你开炮,你就发连珠炮,把炮弹打完然后把炮拉回昆明,让它到展览馆长期休养。”把大家都逗笑了。又问:“你知道昆明库里还有没有这种炮弹?”“不知道。”戴营长答。“那你就留下10发,也让这10发炮弹到展览馆养老。”

  是役敌人伤亡惨重,没有剩多少突围溃逃。敌尸重叠,血溢沟凹。他命令只恢复前缘假阵地为止,不远追。命远射程重炮打“剃射”,(一部份由远剃近,一部份由近剃远)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使敌人此后再不敢来,圆满完成阻敌任务。

  两度革职 鸟尽弓藏

  1938年冬,张冲因抗战有功,升任新三军军长。新三军辖一八四师和新十二师,调到湖南浏阳整训。由于新十二师自师长以下部份军官恶习太深,纪律松弛,而且也难于指挥如意。他把一八四师和新十二师混合编组,军官互相调换。此时他被人控告,说他在汉口和八路军武汉办事处人员来往,尤其与罗炳辉接触频繁,这次擅编部队,企图把新三军拉走,靠拢新四军。他被撤职调回昆明,很多人为他鸣不平。当时我也被三十军团代参谋长马瑛说成是他死党,是主要参与策划拖走部队者,因此我也被迫离职。

  1942年,日军侵占了印支半岛,并延伸到印度。云南怒江以西,贵州独山以南相继沦陷。蒋介石不得不起用已被闲置三年的张冲为第二路军指挥官,戍守滇南。在元江、石屏、建水、屏边、金平沿红河一线设防。我又被任为第二路军作战科长。张冲接受了共产党的安排,任用张子斋为秘书。他到各县沿红河一线指导配备防御阵地,曾几次冒酷暑严寒视察阵地。但蒋介石对他总怀戒心,他所指挥的部队,没有固定建制,经常在调换,而且名义上将邱开基 (蒋的特务)部调归他指挥,实质是监视他的行动。他很理解蒋介石的用心,干脆把指挥部的日常事务交参谋长代行。他几次视察防务,但都没有在指挥部住上一个月。他分析敌情,以为日军的战略是企图击败英军,在印支半岛和怒江西是采守势,不会对滇黔内地进攻了。张冲曾向龙云汇报了他的看法,并要求龙云让他去搞水利。龙云同意了他的看法和要求,任命他兼弥勒、泸西水利监督。他致力于水利工作,兴修了弥勒县南乡坝水利,灌溉面积24万亩。泸西县太平庄水利,灌溉面积近4万亩。在此期间他还利用天然温水兴修了弥勒县梅花温泉、泸西县大水塘瀑布温泉。他还要求龙云批准弥、泸水利监督署组成一个警卫营(目的是想把他隐藏的步枪120支运到监督署,利用合法番号,发展革命武装)。当时龙云已面允了,后因云南省财政厅长陆崇仁从中阻挠破坏未获批准。以后他把这120支步枪密运圭山,交何现龙密存。为后来滇桂黔边区纵队起义打下了基础。

  1944年,他来滇南视察防务,和我在建水营地谈到当时处境时说:“我如果对部队抓得紧一点,还会受到打击。但是,我还是不气馁。”

  1945年8月,日军投降了。第二路军、第一路军、六十军合组为第一方面军。飞鸟尽、良弓藏,他又被遗弃了。很多人发出不平的议论,他却很泰然地说:“这是必然结果。”

  献计不纳 龙云遭殃

  日本投降后,蒋介石要搞清一色的一统天下,梦想消灭共产党,也无时不想夺取云南地方政权。他知道龙云对在滇的地下党是睁只眼,闭只眼。为了解除后顾之忧,用了一个一箭双雕的毒计:一方面把云南所有部队组成第一方面军,任卢汉为总司令,使龙云无兵自卫,以便夺取云南地方政权。一方面又暗许卢汉以云南省主席高位,诱其背叛龙云,使卢汉离开第一方面军以便分化瓦解滇军。张冲看清蒋介石的阴谋,向龙云建议:“部队要留点保家,决不可全部调出。”龙云采纳了他的意见,留下了十九师(龙绳武师)、二十三师(潘朔端师)。卢汉想当主席,诱惑龙绳武,许他当军长,要龙绳武劝龙云,对他说:“部队要出去发展,在滇有何出息?日本投降了,中央要统一了,要看清形势。”龙绳武冥顽不灵,一心想当军长,苦劝龙云。龙云被儿子说服了,认为年纪已大了,为让儿子出去万里鹏程,就忘了保家,把—卜九师和二十三师也编入第一方面军,开赴越南。美其名曰“接收”,实质是调到东北打内战。卢汉变了卦,只给龙绳武当副军长,而且把他的师长职权也下了。龙绳武当了一次送亲客,狼狈返回昆明。

  蒋介石釜底抽薪的阴谋完成后,密令驻滇防守司令杜聿明围攻龙云威远街住宅,并重兵包围北较场龙云的护卫旅。龙云逃脱到了五华山,指挥他的警卫营抵抗。蒋介石得知没有击毙龙云,恐惹起滇人反抗,影响他大打内战计划,于是派宋子文、何应钦飞昆明,搞“调解”。张冲听得宋子文、何应钦、杜聿明都要到五华山与龙云会面,冒着生命危险,潜入五华山,向龙云献计说:“把何应钦、宋子文、杜聿明等于会见时扣作人质。要蒋介石把中央军全部撤离滇境。同时电令各县召集武装,我到滇西滇南可以号召10万至15万武装,并电知西康刘文辉(原与龙有契约)联合倒蒋。”龙云当时也采纳了他的计策,但龙希望把卢汉部由越南调回。张冲认为:“若把这三人扣下,中央军开离滇境,卢汉部可能还会回滇,否则,他不会回滇的。云南有的是武装,不要指望卢汉部。”可是龙云坚持要调回卢汉部。

  电发出后,张冲深夜到我家里,详述准备扣何、宋、杜三人计划,对我说:“你用我的名义写信给逢春岭龙健全、瓦渣钱祯祥、思陀李呈祥、元江李和才,要他们立即召集武装。今夜你把信写好,明早拿来我盖章。你作好准备,卢汉回电你就出发。这几个人你都很熟,你和他们说,我随后就来。计划成功,利用龙云的财力和声望,今后我就可以掌握云南武装,左右一切了。”当夜我把几封信写好,次晨我携信去见他,他叹口气说:“一切都完了!卢汉回电,不惟不回滇,反而劝龙接受‘中央调解’。龙云气馁了。我又和龙云说:‘卢汉不回滇,无关大局。只要扣下这三人,牵着蒋介石的鼻子走,他要发动大规模内战,对云南只能采取委屈求全的办法,决不会牺牲这三个人用重兵对付云南的。’龙云迟疑不决。他老婆顾映秋认为这样干太冒险了,力主接受‘调解’,结果龙云堕入了蒋介石的圈套。”

  脱离虎口 投奔延安

  张冲虽几经挫折,但他投向革命的信心,仍坚定不移。1945年11月,中共云南省工委领导昆明大中学生开展了“反内战,争民主”的斗争。张冲积极支持爱国青年学生的正义行动。 12月1日,云南警备总司令霍揆彰派军队冲进西南联大等校,屠杀学生,造成震惊全国的一二·一惨案。1946年7月,霍揆彰又指使特务刺杀了李公朴和闻一多。白色恐怖笼罩着昆明,张冲处境异常危险,于是征得地下党的同意,乘参加伪“国大”(他是彝族代表)之机到了南京。蒋介石特别召见他,备予嘉勉,并以中央委员高位笼络他。他以才疏学浅,声望不够,婉言谢绝。后蒋又派特务头子毛人凤来拜访他,用利诱和威胁两手向他说:“总裁很器重你,不是仅给你当中央委员,将来还有更高的职务给你。不过你应该以实际行动来报效总裁。现在请你把你知道的共产党员名单开来交给我,这是你将来飞黄腾达的关键,也是你靠拢总裁的具体表现。否则,你要考虑后果!”张冲对毛说:“我能力薄弱,对国家又没有什么贡献,中委高位,我实不敢当。国共合作抗日时期我在汉口医病,会见过罗炳辉,通过罗介绍,会见过周恩来、叶剑英。其他的共产党人我一概不知。当时,许多高级国民党人都和他们来往,也不单是我一个。”毛狞笑说:“何去何从?可以让你考虑几天!”毛走后又派云南特务胡瑛、王吉甫暗中监视他。

  在离开昆明到南京前,张冲曾和他夫人惠国芳密商,由惠飞北平,然后写信给他托词要离婚,要他三日内到北平谈判。这封信寄到南京后,有的代表对他说:“你到北平去安慰她一下,向她陪个不是,接她到南京,再一起回昆明。”张冲乘机飞往北平。可是特务胡瑛、王吉甫也同机飞北平监视他。他很镇静,每天还和这两个特务谈笑风生。惠国芳和当时驻北平的“军事调处执行部”中共代表团成员黄洛峰密商,由黄筹划,张冲飞往延安。两特务只落得“望机兴叹”!

  献身革命大业

  张冲到达延安后,受到毛主席和党中央的热烈欢迎和重视,正式批准他加入中国共产党。他表示要为党奋斗终生!当蒋介石重点进攻延安时,他拥护党中央的战略决策--暂时放弃延安,参加了延安撤退。当战局转变为反攻时,他写信给国民党六十军军长曾泽生(曾是他原任一八四师师长时的一O八五团团长),策动曾泽生起义。曾起义后反戈进击郑洞国兵团,迫使郑洞国兵团放下武器,对缩短辽沈战役时间,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张冲过去任一八四师师长时,培养了许多进步干部,给海城起义,奠定了基础。六十军一八四师海城起义,是国共和谈破裂后最早的起义部队。

  1949年12月云南解放后,张冲同志任云南省人民政府副主席,在清匪反霸运动中,泸西县委到昆明向他请示对民愤很大的张继武(他胞弟)、张正国(他侄儿)如何处理。他斩钉截铁地说:“我平生最痛恨这样豪强霸道的人,照政策办。该枪毙就枪毙。”当时他只需说一句:“酌情处理。”就不会枪毙了。由此可见他的大公无私,光明磊落,疾恶如仇。

  张冲专心致力于云南边疆的建设。不畏酷暑严寒,足迹踏遍三迤。为了勘测实况,常冒险攀登悬岩陡壁。他尤其重视水利建设,曾多次亲往金沙江上游--虎跳峡调查,对虎跳峡水利建设起了重要的推动作用。

  他曾几次到黄河三门峡和长江三峡进行细致的调查研究,为南水北调制定宏图。

  他经常风尘仆仆地在外工作,很少时间在昆明。他多数时间是乘马或步行,两条大腿被马鞍磨破、流脓血,他也满不在乎。

  云南是多民族的地区,张冲对民族工作做得细致、扎实,培养了不少少数民族干部。他常耐心地宣传党的民族政策,解决民族纠纷,对各民族的团结作了重要贡献。

  云南解放初期,蒋帮特务勾结滇、川、黔边境的豪绅组织土匪武装。他们诬蔑党的各项政策,许多群众被蒙蔽。张冲在滇、川、黔边境有很高的威望,通过他深入解释,群众觉悟提高了,敌人阴谋彻底破产。他还团结少数民族爱国上层人士,拥护党的领导,走社会主义道路,对边疆的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改造,发挥了特殊的作用。

  对统战工作,张冲做得深入细致,常走访各民主党派、各民主人士和起义人员家庭,促膝谈心,摆事实,讲道理,说得大家心服口服。通过走访,使大家消除了顾虑,拥护党的政策,给资本主义工商业的改造和对资本家的赎买政策开通了渠道,打下了基础。

  “文革”中林彪、江青两个反党集团在云南的帮派骨干要他写当时省委一些人的材料,并要他加入他们的帮派组织。他义正词严地说:“我经常工作在外,我没有掌握任何人的材料,不能白肉生疔乱写。我当过国民党的军官,加入你们的组织,会影响你们的声誉,请原谅。”那帮家伙恼羞成怒,给他戴上了“国民党的残余份子”、“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等大帽子,进行批斗,陷害打击。在脱离了工作岗位的那段时间里,他就在家钻研水利建设。

  张冲同志在旧军队中历任旅长、师长、军长、指挥官等职,历来经济公开,从不克扣军饷,为官清正。解放后,他曾担任过云南省副省长,全国人大民族委员会副主任,全国政协副主席等重要职务,生活一贯俭仆,廉洁奉公。1980年他病危时留下遗嘱说,不要浪费国家一分钱、一厘钱,不要白花,不要黑纱,骨灰倾撒虎跳峡。张冲在生命的最后时刻,还为我们树立了移风易俗的榜样。

责任编辑:文小铃 最后更新:2023-01-09 11: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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