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我们夺回了被日军占领的府谷县城
2016-06-12 15:56:19 来源：各界新闻网 2015-05-15 点击： 复制链接
郑志涛老人
在有关蒲城县抗战题材文史资料的采访收集工作中，才知道当年我省府谷县一度曾被日本人占领，且蒲城县关帝村95岁的郑志涛老人就参加过收复府谷、攻占山西保德的战斗。于是笔者两度面见抗日老兵郑志涛，逐有了以下郑老的回忆。
当兵
我叫郑志涛，蒲城县城关镇关帝村人，今年95岁。当兵前一直在县城粮食市街(现人民路)贺家菜摊子当相公娃学做买卖。民国25年(1936年)，我也就是十七八岁，蒲城县第一高等小学堂(原清代考院、“蒲案”发生地、解放初设东槐院小学，现恢复考院为旅游景点)常来买菜的宁焕新过来，撺掇我一起去陕北榆林投靠井岳秀师长的镇边师(86师)。当我们到榆林时，正赶上井师长身亡。我俩就去了井公馆，见到护送井师长灵柩的手枪队(即师部特务连)的人，我们说了要当兵的事，手枪队的人同意了，给我们每人发了个3号盒子枪，一身八大块衣服，还给了三块现洋。
井师长的灵柩由榆林运回蒲城老家，就埋在蒲城县城北的翔村。随后，我们就跟随手枪队，从潼关过黄河到山西风陵渡，坐阎老西(阎锡山)的车，在汾阳府(今汾阳市)住了几天，从柳林(今柳林镇)渡过黄河到榆林。手枪队没有回师部，在红坡寺住着，附近是枪炮厂、电厂、被服厂等，那些厂子都是阎锡山帮忙做的;枪炮厂造机枪、步枪、手榴弹，榆林用电比西安还早。井师长死后，86师师长换成了原在延安驻防、后到榆林的高双成(蒲城人都叫他高拴娃)，高拴娃是渭南人，他母亲落脚蒲城带过来的，所以也算是蒲城人。
那时井师长手枪队的枪，都是从德国人手里买的，装备也好，一人三大件：二十粒、莲菜眼、65步枪;一人一匹马，配备长皮靴、短皮袄等皮装备;一人一个床，都在地下挖坑住，那样暖和。分为一、二、三队，都是蒲城人。手枪队也叫特务连，连长叫刘宏德，是汤恩伯在绥德开运动会时的万米冠军。对于井师长的手枪队，高师长在集合讲话时说：“我看了一下，你们都是陕西娃，那就原编在师部特务连;并且都是年轻人，给一个娃吃一个鸡蛋、一包奶，去到莲花池(原榆林城地名)跑万米锻炼去。”
于是我们一个个腿绑沙袋，沙都是用锅一炒过筛装成;戴铁瓦子、穿铁甲夹，练跑步。还有教拳师父，一个是257团拳师，老庙(今富平老庙)人黄毛，一个是南坡人(今富平南坡)董西龙，二人是师兄弟;再一个是山西教太极拳的李谋，教的有大洪拳、小洪拳、猴拳、醉拳、太极拳等。除学打拳外，还训练攻城掠地技能，天不明就拿大顶、练杠子。自己那时训练成绩都好，人能行，外号瓜娃子，就升了班长，一样配齐了65枪、马枪、一匹马这三大件。班里有18个人，一律长短枪、红袖章、三角旗，归抗日军警稽查处管，处长是当过团长的程忠林，下来我是领导。抗日军警稽查处是为了管那些驻在榆林的军队而设的，主要任务是查街、查军风纪、查窑子(妓院)。那时榆林城里部队多，窑子也多，光册子(官家登记簿)上明的就有500家。
后来，我又辗转到了驻守神木的86师511团。
我参加了府谷和保德的对日作战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日本人按照所定的攻击战略，一路打山西，一路就想过黄河打陕西。曾打风陵渡想攻潼关，没有打过来;打中条山，想从大荔朝邑打过来，也没有得逞，把几个军都覆灭了。日本占领太原后，攻占了晋西北与绥远，还准备从陕北、内蒙古攻入陕西，先占领西安、大西北，再攻四川，好占领咱整个中国。
当时在榆林驻防的部队有：蒋介石的汤恩伯部、72军的何柱国、门炳岳师长的“铁帽军”(头戴钢盔的部队)、张作霖部下的马占山、蒙古七旗部队、蒙旗独立旅、22军的邓宝珊、左世允、86师的高双成、张作良部下白凤翔的先遣师等。绥远、包头、临河(今巴彦淖尔市临河区)、五原(今巴彦淖尔市五原县)、陕坝(今巴彦淖尔市后旗陕坝镇)由第二占区傅作义的35军把守。
抗战开始后，大势是实行了国共合作。正像一首歌所唱的那样：“枪口对外，齐步向前。不打老百姓，不打自己人!”那时陕西人仗打得好，对士兵的教育内容，一个是“还我河山”、“寸土不让”，如今这些字还在红石峡刻着;再一个教当兵的唱的歌都是岳飞的满江红。部队士气高昂，但装备特别是武器没有日本人好。
现在的人都知道日本没有打过黄河，没有占了陕西，但却不知道：在抗战期间，日本人曾从山西保德堡打过黄河来，攻占了府谷县城。不过丢失的府谷很快就让我们又打了回来，并追过黄河，攻战了保德，还俘虏了一些日军。我自己就参加了这场战斗，并押送过日军俘虏。
“天下黄河十八弯，宁夏一弯到潼关”，黄河是陕北乃至陕西、内蒙古防御日军的天险，那些水面变窄、水又不深，河底坚硬，有渡口的地方就成了防护的重点。而府谷境内正有这样一个渡口，就在府谷县城东面，渡口对面、一河之隔就是山西的保德县城，建在山上。日本人在占了太原后，向晋西北进攻，占领了保德堡，企图打陕西。于是这里就成为日本人过黄河的首选。
当时驻守府谷县城的是86师的二团，团长叫张志英，澄城人;驻守神木的是86师511团，沿黄河部署兵力一直到佳县那边，进行守卫。士兵几乎都是陕西关中人，我知道的就有蒲城、白水、澄城、韩城、合阳、三原、西安、渭南，就是没有临潼的。
大约是我到榆林第三年，也就是1938年二三月，日本人开始了进攻府谷县城的战斗。日本人攻势很凶、很猛：先是用飞机，反复在府谷县城上空用机关枪扫射、撂炸弹炸，再是在保德堡用平射炮猛轰府谷县城，打得守县城的部队都没办法呆，只好撤出来;对在黄河滩平坦地段挑沙坑守卫的士兵，用坦克、装甲车远射做掩护，然后步兵坐汽筏子，再用机枪开路过来。咱的部队主要配备的是自动步枪、迫击炮，没有机枪。由于双方实力悬殊，就有约一个中队的日本兵冲了过来，占领了无人防守的府谷县城。
府谷被日军占领后，一个电话打过去，榆林、神木包括西安等一下子都紧张起来。军部赶紧下命令，要求必须尽快打走日本人，收复府谷县城;同时从守神木的部队也就是我所在的511团，调了一个营配备给二团。511团团长是罗德欣，调出的营是三营，营长叫高鹞子，是甘肃的，跟着冯玉祥打过仗;外号常胜将军，很懂军事，会根据地形排兵布阵。我是团长的亲信，因为能干、心细，作为团部和营部之间的情报传递者，被派到了营部，参与营部的所有军事行动，为方便工作还配备了一匹战马。
在部队去府谷县城前，高营长作了战前动员：“娃娃，咱跟日本打捶(打仗)呀!日本人在蹂躏仇杀我们中国人!我们吃的是老百姓的，穿的是老百姓的，拿的是老百姓的。日本人无所不为，我们再不能让日本人蹂躏仇杀中国人了!我们要寸土不让!人家把府谷给占了，我们要夺回来!人家武器比我们强，我们只有迫击炮，只能白刃战!跟你们说，娃娃，后边就是执法队!看你们是打日本人呀，还是后退?谁要临阵脱逃，就让执法队把你打(死)到沙滩那边!”然后高老汉(高鹞子)就把衣服一扒，两手提两枪，叫一声“走，打敌人去!”就带头走了，真真是拼死命呀!
打府谷是晚上打的，为的是让日本人的飞机弄(打)不成。大约12点到了城下，先围住府谷，主要就是用迫击炮猛向城里轰，然后张团长(张志英)亲自带队，用大刀砍，进行白刃战!战士们都是一副英雄气概：我是中国人，就不怕死!你们还能咋?日本人死伤也不少，被打得撑不住了，就撤退了，大约剩不到二百人，跑到黄河边坐汽筏子跑了!张团长让我们三营尾随追过河去，我们调来船只，跟屁股到了山西那边，包围了保德堡。保德堡在高处，包围保德后，日本人都是武士道精神，死不投降。高营长让用日本话喊话，内容是：“你们快投降!我们优待俘虏!可以把你们送回日本去!”日本人用三八大盖枪打我们，我们也还击，但日本人枪打得好，歪把子机枪扫射，三营的几个连长都是蒲城人，一个是孙镇的孙福兴，一个是龙阳镇店子村的杨彦灵，一个是翔村镇的。蒲城愣娃虽然不怕死，但士兵死伤率过重。高营长就发火了：“你们蒲城人光知道能打，但把兵打完了谁打仗?靠啥消灭鬼子?不行，要另想办法!”于是下命令四个连从四个方向挖地道，限下一个星期挖通，挖到城下，把云梯架上，看信号弹行动。
到时间地道都打通了，于是发射红色信号弹，发起攻击：蒲城愣娃们先架好云梯，边上云梯边扔手榴弹，用人拼。前边的人被打倒了后边的再上，外加迫击炮配合，硬是攻上城墙，打了进去!再经过短暂的巷战和白刃战，把剩下的日本兵都俘虏了，里边还有朝鲜兵、蒙古兵，约有二三十个!
庆幸的是所担心的日本援兵没有来!可能是日本人没来得及把打败的消息送出去，更没想到我们敢过黄河去打他们!就这样把府谷夺回来了!
押送日军俘虏到榆林
俘虏日军后，缴获了不少战利品。记得缴获的有机枪、步枪、大洋马、日本军刀，黄呢子衣服、帽子、医院的设备、小铜像、小算盘，以及蒙疆票子、东北大米等。那蒙疆票子是日本人印的，一块钱顶咱们的三块钱，可以在蒙伪地区如包头等买货，可惜的是咱的士兵都没有多少文化，竟把一些蒙疆票子一扎子(一整沓)一扎子都烧了;还有的把那钢壳表也就是腔(怀)表，竟用刺刀把壳子弄开，把芯子一扔，把抽的山西绿盒的曲武烟放在里边!还有人把日本白洋蜡(蜡烛)当成玉石芯子，以为发财了，藏在鞋里，结果洋蜡遇热变软，一下子给黏在脚底了。
因为二团他们没人去，于是战利品我们营也没有交给在府谷的二团，而是回来后交给了在神木的我们511团，把俘虏送到了团政治部。
团政治部把那些俘虏编成个小队，给那些俘虏吃的饭是大米饭加白糖再加生鸡蛋，比我们的都好，就这样一些人还绝食不吃。政治部抽了一些教官教育他们，主要内容就是：“打我们中国是你们日本的军阀要打，而不是你们这些老百姓要打!你们都是好老百姓，到战争结束就把你们送回去!”
在教育了一段时间后，我被安排带领一连士兵，把那些日本俘虏包括一些朝鲜人、七旗蒙古兵共二三十人，戴上架窝子(一种木制的、可连接在一起的防止俘虏逃跑的刑具)向榆林送。在途中，有些日本人还企图向沟里跳。交到榆林后，听说还是编个小队，由政治部继续教育，还上操哩。
新明堡争夺战
日本人没有占了府谷，就又从北路绥远、呼和浩特南下，再次向陕西方向进攻。这一下，黄河南岸的新明堡(在今内蒙古鄂尔多斯达拉特旗王爱召镇)和东胜县(今鄂尔多斯)又紧张了!
于是又把二团的张团长调到包头守河口，把511团一个连补充给二团。新明堡是游牧区，烧水做饭全靠砍些干松蒿。一天守河口的连长看没事就打牌去了，还让一些士兵砍干松蒿去了，多数士兵就在那休息!谁知道这时候日本人用飞机掩护，坐汽筏子渡过黄河打新明堡。由于没防备，团长差点叫逮住，一看没法守二团就撤了!后来张团长开会追究责任，问这地咋丢的、谁守的阵地，就追到了守河口的连长身上，得知是因连长打牌造成的，就把他一枪打死在会议当场!那个连长姓张，西安人，是黄埔军校七分校毕业的。然后在会上张团长要求当晚12点前夺回新明堡，又是一番激战，最终又打走了日本人，夺回了新明堡!
后来日本人又从海子湾(今达拉特旗段家海子)渡河过来，围了东胜县，东胜县是一个营在守!营长叫韩子芳，韩城人，日本人直打了一个星期都没有攻下，打到最后一个营只剩下7个人了。当然不是说日本人打不过那7个人，而是包头滩里有榆林部队收编的那些骑兵，有6个支队，编成个骑六师，由姜团长领导，从后边包抄了敌人，并把日本人打过黄河。打仗时，我从后大套给团里买粮、买草料，刚过黄河正向神木赶，可以听见东胜那边的枪炮声。
包头失守后，敌人不停地向河对岸派飞机轰炸、打炮，其中在黑水河昭君坟顶上就有驻守的部队，也是22军的，部队的连长是蒲城县城东麟趾巷的史侠斌，尧中毕业的学生，就是被远射炮打死的。
回家
我是民国32年(1943年)八月回来的。那是在榆林起义以前。我因为到内蒙古买军粮有功升了连长，并安排让下来接兵，主要是在韩城、合阳、澄城几个县。接兵结束时我回蒲城家里，由于家里日子一般，只剩老人又需要抚养，就在把所接的兵送走后留了下来，再没有回部队去。
(整理者系蒲城县政协文史委主任)
责任编辑：唐旭 最后更新：2016-06-12 16:00:30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