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十五、十六师刘行——陈家行阻击战
2015-04-10 11:46:25  来源：《湘军与淞沪抗战》  点击：  复制链接

　　正当第十集团军向杭州湾南岸和浙东沿海进军时，在淞沪主战场，中日两军之间一场规模愈来愈大的攻防战正在激烈地进行着。中国军队开辟了两个战场：以第九集团军为主力展开上海市区攻围战，以第十五集团军为主力进行浏河、吴淞间沿江阻击战。如果说，在8月25日以前，作战重心是在市区攻围战，那么，在此以后，作战重心便逐步转向沿江阻击战方面。当战局重心转移的重要时刻，湖南部队第十五、十六师登上了淞沪主战场，与日军直接交锋，成为湘系军事力量中最早与日军交战的部队。这两个师和第十九师是湖南部队中的三个主力师，官兵素质比较优秀，装备优于一般部队，有相当丰富的作战经验。刘建绪此前曾向蒋介石建议，“如十五师能调至浙境，与十六、十九等师集中使用，配备以较好武器，便可发挥相当之战斗力。”[8]蒋介石并未采纳此项建议，而是把十五、十六师直接调入淞沪战场的左翼战线，参加沿江阻击战。第十五师1937年8月底从湘西芷江开拔，徒步行军，千里北上，经辰溪、桃源、常德、益阳、宁乡，水陆兼程，前出南京，再由铁路抵达上海。9月6日前后，该师进入罗店附近之广福和刘行一带。第十六师在8月28日前后由浙赣东移，集结于杭州、萧山间，9月5日前后进入上海龙华、闵行一带，10日前后集结于南翔、大场附近。两师均归第十五集团军指挥。

　　这时，左翼战线敌我两军鏖战正酣。自八一三之战打响后，日本统帅机关为迅速击败中国军队，攻占上海和长江三角洲地区。除了就近调动在中国东海一带活动的第三舰队和常驻上海的海军特别陆战队参战外，经天皇裕仁批准，于1937年8月15日组成以松井石根为司令官的“上海派遣军”，进攻浙沪地区。同月下旬，松井石根指挥第十一师团和第三师团，分别在上海市区之北的宝山川沙口和吴淞镇登陆，9月初，日军天谷支队、重藤支队等三支各相当于旅团规模的部队，再次在宝山、吴淞登陆。至此，日军已在左冀战线集结了近六万人的部队，展开于宝山、罗店、杨行、月浦、吴淞地区。面对登陆进犯之敌，中国军队发起了勇猛的阻击，但未能粉碎敌之进攻。对入侵罗泾、罗店之敌，经几次猛烈的攻击，虽予敌以重创，然未能达到扫荡之目的。而宝山、吴淞上陆之敌，进出杨行南北地区，张华浜上陆之敌，亦对江湾附近守军阵地发动攻击。

　　以陈诚为总司令的左翼作战集团，部署于东起江湾，西至南翔，北抵浏河、太仓，南迄蕰藻浜北岸的战区，全面抗击从长江南岸登陆西进、南下的松井石根部队。9月中旬，作战中心转移至蕰藻浜北岸沪太路两侧的刘行和陈家行一带。第十五集团军在蕰藻浜北岸部署了近十五个师投入战斗，组成三个作战区：马陆镇、唐家桥、贾家桥、浦尖桥之线以东为第一作战区，以胡宗南、王东原为正副指挥官，参战部队有第一师、第七十八师、第十六师、第十五师、第三十二师、炮兵十六团第三营；唐家宅、胡家宅、小徐宅、杨家宅、孟朱宅之线以东为第二作战区，以罗卓英、霍揆彰为正副指挥官，参战部队有第十一师、第十四师、第六十七师、第九十八师、迫击炮第一营；上述之线以西为第三作战区，以刘和鼎、俞济时为正副指挥官，参战部队有第五十一师、第五十六师、第五十八师、炮兵十六团第二营。[9]

　　日军从南起虬江码头、张华浜，中经吴淞镇和宝山城，北至罗泾、川沙口的沿江地带，开辟了若干登陆场，初步站稳了脚跟，并以此为基点由东向西攻击前进，企图在夺占罗店、月浦、杨行后，集中进攻刘行和陈行，截断沪太公路，然后南下越过蕰藻浜，把攻击的矛头指向大场，而席卷苏州河以北。9月15日前后，日军主力沿着三个方向，连连发动进攻：一路由月浦向罗店进击，一路由杨行进攻刘行，一由虬江码头、引翔港向江湾进攻，而夺占刘行则是松井石根首先所要达到的目标。

　　以胡宗南为指挥官的第一作战区，肩负着保卫刘行及其周围一带的光荣任务。这里由来自三个方面的部队共同构筑起一个抗日阵地：黄埔系中央军第一师和第七十八师、湘系部队第十五师和第十六师、原西北军第三十二师，为了共同的抗日目标，这三支素不相识的部队站到了同一个战壕里并肩战斗。已升任第七十三军军长的原湘系第十五师师长王东原，作为这一战区的副指挥而协助胡宗南指挥作战。对于初登淞沪战场的十五师和十六师的作战，第三战区总部甚至蒋介石都作出了具体的指令。9月13日上午，蒋介石令十六师“于本晚开始移动到大场附近集结，与胡军长宗南切取连系，随时策应”。同日，第三战区总部命令“第十五师长一旅，沿宝（山）刘（行）公路两侧前进攻击”。14日，蒋介石再次电令：“着第十五师派一部担任刘家行镇据点之固守，无命令不得放弃。”[10]

　　第十五、十六师进入第一线阵地之前，第一师、第七十八师和第三十二师已于9月10日前后在刘行附近的东杨宅、永安桥、北杨宅、窦家弄等地，与进犯的日军展开激烈交火。9月14日凌晨，一师和七十八师冒雨反攻，夺回窦家弄阵地。十六师四十八旅在王东原指挥下，当即从大场附近向北疾进，移师蕰藻浜北岸公路附近迄顾家宅西南之线，策应一师和七十八师作战。次日，日军全线发动更为猛烈的进攻，十五、十六师迅速挺进火线参战。9月16日，这两个师在淞沪战场上的第一仗恶战打响了。第三战区总部根据各部的阵中日记，以纪实的方法描述了这一天战斗的实况：

　　本晨，敌由大朱宅方面先以炮击，继以步兵向我杨家沿秦家塘、杨木桥、朝王庙一带攻击，第十六师四十八旅……即开刘家行，准备接替第三十二师金家湾、朝王庙、李店、北杨宅之线的防务。四十六旅九十一团准备于本日午前9时到达窦家弄、孟湾、中兴一带，接替九十五团防务。……接防部队尚未到达，敌已向我十五师八十六团秦家塘后弄、独立三十七旅七〇九团杨家沿西盛桥之线猛攻，被其突破。十六师九十五团即不待交防，以第二营附第九连由孟湾东北增援十五师八十六团，向敌反攻，即将西盛家夺回，旋敌我反复冲击，失而复得者三。该团固守中兴宅之线，拒止敌人，即以第一营、第三营固守孟湾，第二营撤至中兴宅整理。此战计毙敌五百余，并击落战斗机一架，我亦伤亡官兵二百七十余。三十二师迫退杨木桥、金家湾、朝王庙之线，第十五师八十五团及八十九团增援，阻敌前进。午后4时，金家湾被敌攻占。5时，第十六师九十六团增援反攻，以第三营攻敌正面，第二营一部任杨家宅防守，一部沿杨家宅前进，攻敌右翼，第一营为预备队。7时，第三营即将（刘行）国际无线电台附近之敌肃清。8时，第三营迫近金家湾，敌凭藉村落森林，集中火力，向我猛攻，营长李秾负伤，所部伤亡过半。九十六团团长即重新部署，期于本晚收复金家湾。[11]

　　第十五、十六师初登战场，锐气方刚，给了日军以迎头痛击。日军在西盛宅的攻势受挫后，乃移主力西窥沪太公路上的重要据点顾家镇。9月17日，日军约两万人向十五师、十六师窦家弄、孟湾附近阵地，一师、七十八师胡家宅、顾家宅附近阵地，第一五九师杨木桥、金家湾、朝王庙附近阵地，第三十二师北杨宅附近阵地发动全线进攻。第十六师九十六团再次猛烈出击，于凌晨三时夺回金家湾阵地之一部。双方激战竟日，直至当晚，与敌军形成相持。九十六团广大官兵士气高昂，不怕伤亡，不顾疲劳，经彻夜奋战，于18日凌晨一时终于将金家湾之敌悉数予以歼灭，阵地完全恢复。此战打出了湖南部队的威力，显示了三湘子弟们的英勇气概。同时，四十八旅九十五团于同日傍晚前出五九房接替第一师第四团阵地，敌军乘机发动袭击，该团官兵临阵不乱，沉着应对，当即进行逆袭，将敌击退。次日午后，第一师四团王宅阵被日军攻占，九十五团再次出击，不仅恢复原阵地而且毙伤敌人在五百人以上，又一次给了进攻之敌以狠狠一击。

　　可是，左翼战线的整体态势却在日益恶化。同年9月上旬至10月初，日本统帅机关又从国内调遣第九、第十三、第一〇一师团等三个师团和重炮兵一个旅团，分别在黄浦江西岸的张华浜、杨树浦、虬江口和吴淞镇登陆。这是继8月下旬第十一师团和第三师团登陆后日军在淞沪战场的第二次大规模增兵。日军凭其武器装备的优势和海空军的支援，步步推进。我方左冀战线所受压力日趋严重。正如右翼总司令张发奎所说，“左翼方面自九月上旬以来，战况已逐渐不利。阵地亦逐渐后移，虽拒不接受部队逐次加入，亦仅能维持‘寸土必争’的状况。”[12]

　　9月25日前后，左翼军全线退守北站、江湾、庙行、罗店以南、施相公庙、浏河之线，宝山、罗店、杨行、月浦、吴淞等重要据点以及蕰藻浜北岸刘行附近不少阵地，都被日军陆续攻占了。敌我两军在罗店以西和刘行一带日以继夜地反复地展开拼搏，第十六师的阵地在窦家弄、孟湾，十五师坚守刘行镇主阵地，他们与第八师、第五十七师、第一五九师、第七十七师、第一六〇师、第九十师、第六十七师、第十一师等部组成一条条相互联结的纵深的防御阵地，以江家宅、窦家弄、顾家宅、刘行、大平桥、万桥、樊家桥亘罗店南站为主阵地，以陈家行以东至沈家行、沈家宅北迄施相公庙为预备阵地，阻击日本上海派遣军主力的进攻。[13]十六师和十五师都部署在主阵地上。前者守卫着江家宅、窦家弄、孟湾、顾家亘酸浦南岸之线，后者坚守着刘行至太平桥一线阵地。

　　这时，中秋时节已过，连绵的秋雨飘忽在阵地的上空，萧瑟的秋风给战地里的士兵们带来了一阵阵的冷意。上海近郊临江靠海，河浜交叉纵横，地下水位高，壕沟掘进不到一公尺，水即涌出而无法排除。来自南国的三湘子弟，许多还穿着单衣短裤，双腿泡在水里往往几个小时甚至几个昼夜，他们身上沾满泥浆，白天往往吃不上饭，喝不到水，到天黑以后敌人的空袭和炮击较为稀疏后，伙食才得以送上前线，官兵们才能吃顿饭，他们没有怨言，更无流泪，为了打击日本侵略者，他们早已把个人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9月下旬至10月初，十五、十六师连日浴血奋战，以下是顾祝同致蒋介石的密电中的一些极为概略的记载：

　　9月24日：“敌以炮兵及坦克掩护其步兵，向我刘行及罗店以南阵地猛攻，经激烈之战斗，彼我损失均大，但敌仍未得逞。”

　　9月 25日：“敌以步兵一营，向我十五师阵地攻击，激战至午后六时仍在对峙中。”

　　9月27日：“本日拂晓，敌以战车几辆掩护步兵，向我十六师顾家镇附近阵地攻击，剧战甚烈。至十时许，敌以巨机八架轰炸我军阵地，我军迄未动摇，至午后四时，仍在时峙中。”

　　9月29日：“（当日）夜，敌炮兵对我顾家镇附近十六师阵地射击，破坏铁丝网，为敌步兵开拓进路，至敌二十余人突进我阵地内，我军沉着应战，遂将突入之敌完全歼灭。”

　　9月30日：“我十六师在顾家镇、孟湾、张宅之线，于今日上午三时起，与当面约千余之顽敌对峙，敌以飞机大炮攻击甚烈，至下午三四时，始将残敌击贵，击毙残敌五百余名，内有官长五名，一名系敌少佐林森木八牀，缴敌轻机枪一支，步枪十余支。”[14]

　　日军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却疯狂地继续进攻，中国军队以阵地战的战法是难以阻挡敌军的进攻的。9月30日至10月1日之间，敌以强大的炮兵和空军进行凶猛的袭击，致使我左翼军刘行、太平桥、万桥之线阵地全被摧毁，敌步骑兵向刘行东北我军阵地猛冲，突入阵地约三公里。我军乃转移于唐桥、陈家行，沿蕰藻浜南岸，经广福、施相公庙之线阵地。从此，十五师和十六师也从此前以刘行为中心的阵地，向南转移到陈家行和蕰藻浜南岸的新阵地。10月1日，刘行保卫战的最后一战到来了。十五师为最后保卫刘行镇与敌军展开了空前惨烈的生死拼搏，是日拂晓，已攻入刘行北部的日军向刘行南侧十五师九十团阵地猛攻，阵地被突破，形势十分危急。十五师在五十七师的协同下，迅即组织反击，拼死夺回了阵地。上午十时许，敌军再次发起进攻，刘行镇被敌侵入。十五师血战十余小时，伤亡惨重，然而，官兵们丝毫不退缩，愈战愈勇，一时间杀声震天，战士们手端刺刀，杀向侵入刘行的敌人。尽管刘行并未夺回，但十五师可歌可泣的战斗却是以彪炳史册，永垂千秋。

　　十六师于10月1日，撤至西塘桥后，进入陆家桥至陈家行一线阵地固守，其左面为五十七师，右面为第八师，三个师并肩战斗，为保卫陈家行、阻止日军南渡蕰藻浜而展开一场血战。十六师四十六旅守备陆家桥至陈家行阵地，四十八旅部署于谈家头、沈宅、赵宅、侯行附近。陈家行至陆家桥，东迄唐桥站一线，地处沪太公路两侧，紧贴蕰藻浜北岸，是日军实行“中央突破”作战计划，由罗店、刘行南下，沿沪太公路进击大场、闸北的必经之路。10月上中旬，十六师和友邻部队在这一带横跨蕰藻浜南北两岸，日以继夜地阻击日军南下。10月3日，四十六旅勇猛出击，将浜北沈宅、朱宅日军予以驱逐，敌两度反击，均被打退。次日，日机对四十六旅第一线阵地进行狂轰滥炸。四十八旅官兵冒着炽烈的火光奋勇前进，增援陈家行右翼和南岸阵地。10月5日上午，四十八旅派兵攻击朱三房、杨家宅之敌，未能得手。下午9时，敌对我军进行夜袭，被我军击退。双方的攻防形同拉锯，一天天反复地进行着。

　　10月6日，“敌藉飞机、炮兵掩护，强渡蕰藻浜南岸，占领石驳岸，复积极以图扩大突破口，我军以迅速扑灭该敌为目的，即以胡宗南为总指挥，……指挥第一军、第十六师、第三十二师……第八师、第六十一师、税警总团……向蕰藻浜南岸之敌扫荡。经战旬日，敌虽受重创，然挟其优越之机炮火力，复节节进逼。”[15]十六师在这将近半个月的战斗中，愈战愈勇，以高昂的士气反复拼搏，许多战士为国捐躯。6日上午，日军攻占石驳岸。向浜南扩张之时，十六师九十六团冒着日军猛烈的炮火迅速进行反击，当天中午，以五个步兵连、两个机枪连从陈家行前出丁家桥，会同第八师四十四团击退石驳岸西北之敌，战至当晚8时，终将蕰藻浜南岸之敌，击回北岸。次日，一场更大的血战又展开了。《第三战区抗战纪实》记述道：

　　第十六师方面，本（7）日午前二时该师右翼陆家桥、须宅之敌，渡过蕰藻浜南岸，向郭宅南、桥亭宅猛攻，顿悟寺当面之敌，又增至千余，向我进逼。该师令九十五团增援右翼，该团遂派第二营经桥亭宅向陆家桥方向之敌攻击，……至四时第二营击破当面之敌，收复陆家桥南岸阵地。八时敌反攻，该营伤亡过半。团长唐肃率第三营驰援，战至九时，将敌击退，此时，九十六团伤亡沿余步兵不足一营。……十时，顿悟寺守兵与阵地同亡。该师因四十六旅伤亡过多，即令陆家桥至顿悟寺之阵地，归四十八旅担任；顿悟寺至陈家行之阵地，归四十六旅担任。”[16]

　　在以后的近二十天中，十六师先后参加了蕰藻浜、走马塘中间地带激战，南翔以东反击战和大场以北阻击。10月26日，苏州河以北、南翔以东中国军队开始撤向沪西苏州河南岸。十六师转移于沪西江桥镇至苏州河沿岸姚家宝一带守备，接着又投入苏州河南岸阻击战。同时，第十五师在10月初刘行血战后，调至太仓附近进行整理补充，同月中旬转移至嘉定茜泾一带，支援江防军作战。这两个师在刘行、陈行战斗中战功卓著，声名远扬。十六师受军委会委员长蒋介石通令嘉奖，颁发奖赏二万元。十五师坚守刘家行阵地二十八天，全师一万五千余人，伤亡四千余人，达四分之一以上。四十四旅旅长张彀中身患病痛，不顾医生劝说，毅然抱病上阵督战，以致眼睛充血，双目失明，仍用电话指挥战斗，因彻夜未寐，几次晕厥于战壕中，在向太仓转移时病逝于阵中。许多官兵视死如归，为保卫祖国献出了宝贵的生命。

　　

责任编辑：石江鹏 最后更新：2015-04-10 1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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