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第八师血战蕰藻浜两岸
2015-04-10 11:46:25  来源：《湘军与淞沪抗战》  点击：  复制链接

　　第八师是淞沪战场上左翼作战集团的另一支湖南部队。这支部队并不属于第四路军和第十集团军的序列，而且从三十年代以来已由南京军委会直接统率。不受何键军事集团指挥，并非严格意义上的湘系军队。然而，第八师是由北伐战争前的湘军第一师演变而来，士兵和中下层军官中大多为湘籍子弟，部队兵源的补充也来自湖南地方团队，它依然保持着鲜明的湖南部队的传统和特色。西安事变以前，这支部队受南京军委会征调，连年参加内战，眼看祖国山河破碎，国家分裂，外敌入侵，民族危亡日甚一日，从而愈来愈泯发起要求停止内战、一致抗日的愿望。师长陶峙岳当时的思想在全师极具代表性：“我每想到日本军国主义者践踏东北数省，复入侵中原，杀我同胞，焚我庐舍，掠我资源，激愤之情不能自已……经常以明代抗倭名将戚继光的大无畏精神教育和鼓舞官兵。当时，士气振奋，真是闻鸡起舞，枕戈待旦，无不以先赴战场杀敌为快。”[17]

　　八一三事变后，第八师由陕西凤翔开赴河南安阳，然后由陇海路转津浦路南下，千里跋涉奔向淞沪战场。官兵们志高气扬，以一腔热血，出师抗日，“部队经过南京那天，正是九一八事变纪念日，到处都有青年男女在作抗日宣传，群情甚为激愤，我师官兵也沿途高唱抗日救亡歌曲，歌声此起彼落，气壮山河。”[18]9月20日下午，师部和首批部队第二十二旅抵达南翔火车站。次日，第二十四旅也开抵南翔。其时，全师编制如下：

　　第八师 师长陶峙岳 副师长向超中 参谋长骆斌

　　　　第二十二旅 旅长史策 辖第四十三、四十四团

　　　　第二十四旅 旅长曾致远 辖第四十七、第四十八团

　　这时，日本上海派遣军已陆续在上海左翼宝山川沙口至吴淞张华浜一带登陆了近五个师团的地面部队，攻占了宝山城、吴淞、月浦、张华浜、杨行和罗店等要点，正集中主力进攻刘行和陈家行一带，企图截断沪太公路，然后南下进窥大场和闸北，席卷苏州河以北地区。中国左翼作战集团以主力部署于东起江湾、泗塘、罗店以西，北至浏河，西跨沪太公路两侧，南抵蕰藻浜沿岸地带，节节阻击来势汹汹的日本侵略军，第八师进入战场时，归属于第十五集团军，部署在蕰藻浜以北、沪太公路东侧的周家宅、南王宅、紫藤海、朱家冈、袁宅之线。同时，部署在江湾、庙行一带的有中央集团的第三十六师、第八十七师、第六十一师等部；在蕰藻浜以北一带的有左翼集团的第十六师、第五十六师、第十五师、第九十八师、第十四师、第一师、第七十七师和第十三师等近十五个师的部队。一场大规模的阵地攻防战正在这里日以继夜地进行着。

　　第三战区司令部于9月20日晚发出指令：“着第八师于21日晚到顾家宅附近，接替第一军第七十八师之防务。”[19]此时，七十八师正布阵于杨家宅、紫藤海、袁宅之线，与已攻占许庙、窦宅、新宅的日军对峙着，该师经数日奋战，伤亡甚大，奉令移至第二线休整。八师二十二旅立即进入一线阵地，于22日晨接替了七十八师阵地。二十四旅于23日十六师在窦家弄、中兴宅、孟湾之线的阵地。

　　9月24日，二十二旅的两个营为动摇六十六军的作战，于凌晨向与我方对峙的当面之敌主动出击，分别进攻窦宅和徐宅。“敌我阵地相距甚近，（敌军）警戒极严，凭据坚固之工事，以炽盛火力猛烈扫射。我官兵反复袭击，突入其（敌）第一线工事，终因死伤枕藉，无力扩张战果，迄天明仍归还原阵地。”[20]这次夜袭虽未获大的战果。但却表现了湖南部队善于夜战和敢于近战的战斗作风。同月27日午后，敌军向八师袁家、窦家弄、项宅阵地发动猛烈攻击。我军沉着应战，毙敌甚多，战到夜十时许，终于打退进攻之敌。

　　此后三天，日军连续向八师阵地进袭，八师官兵不顾伤亡，以简陋的老旧步枪和手榴弹拼死抗击。“9月28日黄昏起，敌先进犯我江家宅阵地，旋项宅、窦家弄之线亦发生激烈战斗。迄29日天明至黄昏止，敌以飞机及炮兵掩护步兵前进，反复冲击，（我军）血肉拼搏，（敌）终未能得逞。我阵地前，敌之遗尸不下百余具，伤者约四五百以上。在其（被）击毙之中队长市原三郎身上搜获作战命令一本。”[21]9月30日，“晨3时，敌以步兵向我第八师江家宅、汪宅阵地攻击，颇为猛烈，其一部进至我阵地前，被我军以手榴弹击毙十余名，掳获步枪八支，余不支退去。”[22]同日午后，敌军一部复向胡家宅阵地猛攻，守卫该地的二十二旅四十三团一部英勇抗击，伤亡殆尽，阵地遂告失守。驻守江家宅的我军当即出兵反击，打了敌人一个措手不及，阵地亦告收复。

　　10月1日，日军集中主力把攻势指向刘行，打响了总攻刘行的战斗。第八师守卫的蕰藻浜北岸、沪太公路顾家镇至唐桥站一线以东的地带，虽非位于刘行的正面，却处于进攻刘行的日军主力的左侧，而对其侧翼形成威胁。“因敌主攻指向顾家镇、刘家行，防我攻其左侧背，遂对该（八）师加以猛烈之攻击。复以飞机大炮不断轰击，（我军）伤亡颇多，敌步兵数次冲锋直至阵地前沿。均经（我军）逆袭击退。”[23]这一天，八师健儿终日奋战，前仆后继，阵地失而复得，得而复失，敌人一批批倒下去，我军也遭到惨重的损失。日军凭借其武器装备，特别是炮兵与坦克的强大攻击力，以致我军刘行、太平桥、万桥之线，被敌突破。第三战区乃调整战线，调集一部分重兵于蕰藻浜南岸构建新的防线。10月1日晚10时，第八师奉命“按新部署留少数步兵于原阵地线，主力转移至唐桥站，亘陈家行之线，沿蕰藻浜南岸，占领阵地。”[24]

　　10月初，松井石根按其“中央突破’作战计划，调集其主力三个师团，展开于罗店南端、顾家镇亘刘行之线。然后，移其主攻方向于蕰藻浜沿岸的唐桥以西至陈家桥一带。中国军队跨蕰藻浜南北两侧构筑阵地，抗击企图渡河南下的日军。10月2日，第八师两个旅进入新的阵地：二十二旅部署于陈家行以东之陆家桥、须宅、墙门头之线；二十四旅部署于唐桥、姚家弄、西六房、王家边、石驳岸之线。该师阵地之东侧面，沪太公路贯通南北，由第六十一师担任守卫，西侧面为陈家行主阵地，由第十六师和第十三师担任守卫，从10月2日至9日，第八师在这里与敌军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战斗。此前十余日，在沪太公路东侧的战斗，全师的人员和武器已受不少损失，这里的新阵地又处于易攻难守的河道弯曲部，这场新的战斗，对于第八师而言，形势十分严峻。然而，这一切并未动摇他们的抗战意志，正如师部所记：“本师官兵虽经十余日之作战，在极度疲劳与困难之地形下，士气仍非常旺盛，皆抱有与阵地共存亡之决心。”[25]

　　10月2日，战斗序幕揭开。日军首先进攻右冀十六师与八师阵地的结合部，四十八团率先打响战斗。10月3日至4日，日军先行攻击浜北我军的警戒阵地，步步推进。守军避其锋芒，撤至得胜庵、张宅、东六房之线，在郭宅、须宅、姚家弄等地逐村进行阻击。同时，师部指令各团对当面之敌进行夜袭，给敌以杀伤，并打乱其攻击部署。4日晚，四十三团一部乘黑夜突击日军第九师团第三十五联队一个阵地，该敌陷于混乱，我军“乘势突入，大肆砍杀，混战约二小时，敌军或死或逃，（被）扫荡尽净。计夺获步枪六十二支，手枪一支，掷弹筒三个，轻机枪三挺。……敌方死伤约二百余。”

　　10月5日，从拂晓到半夜，展开了一场惨烈的激战。第八师师部作战报告如实地记述了这天的战斗情景：

　　自拂晓起，敌机数十架在我阵地上作低空飞行，投挪炸弹不下二三百枚。同时，白杨宅附近之敌炮数十门向我郭宅、石驳岸、西六房、姚家弄数点集中射击，烟尘弥漫天空，阵地守兵死伤累累。迨十一时许，我河北岸各据点工事全毁。敌炮即延伸射程，对我南岸阵地后方行阻止射击，敌机轰炸范围亦渐由前方向后方推移。同时，敌步兵对上记数据点猛扑，幸我守兵沉着奋勇死力抵杭，激战至午后三时许将敌击退。姚家弄之阵地，因守兵死伤过半，一时几濒于危，幸赖……第四十八团第二营……毅然离阵地与敌步兵近接肉搏，使敌炮兵失去效用。同时，守备河南岸之机枪二连连长……目击北岸危急，乃奋身渡河加入冲锋，身负五伤犹不退，工兵第一连……亦不待命令自动参加战斗。敌兵受此意外之反击，狼狈后退，遗尸遍野。姚家弄阵地始得转危为安。……是日毙敌甚多，本师死伤亦达五百余人。[26]

　　10月6日上午，敌军调来坦克八辆，冲击第八师左翼二十二旅阵地，掩护步兵在蒋家坟南面架桥渡河。“河岸守兵虽拼死抵抗，因受敌战车上机枪及炮火之射击，工事摧毁无余，士兵死伤殆尽，致有约一营之敌进出于蕰藻浜南岸，在石驳岸西北之弯曲部占领纵横半公里之地域。”[27]为了迅速歼灭渡河之敌，不让敌人在南岸立稳脚跟，四十三团与四十四团当即派出仅有的预备队进行逆袭，在墙门头与石驳岸之间占领了一新阵地，堵阻过河敌人的扩张。西六房、石驳岸两处得四十七团的勇速驰援，也得以转危为安。同时，税警总团第五团、十六师九十二团亦赶来加入战斗，师长陶峙岳亲临第一线指挥战斗。这天，蕰藻浜沿岸杀声震天，枪炮声轰鸣，刀光剑影，鏖战终日，战至当晚八时，将渡河之敌驱逐回北岸。这天的苦战，四十四团伤亡达四分之三，四十三、四十七、四十八团伤亡也在二分之一以上。

　　10月7日以后，战况日益恶化，第八师所剩兵员无多，阵地也一天天缩小了。经陈诚批准，八师缩短战线，从7日起负责固守姚家弄至王家边之线。这几天“战斗极为惨烈。敌炮兵弹幕反复移动于蕰藻浜至葑村塘南岸间地区，朱宅亘西塘桥之线均在敌步炮火笼罩之中。后方粮食弹药几致无法送至第一线。”面临如此危局，“我前线官兵仍奋勇苦战，与敌肉搏，虽死伤如麻，士气仍未稍减，伤病官兵凡能执枪者仍在第一线作战。”[28]10月8日，王家边守军伤亡大半，阵地动摇，胡宗南令第一师派兵红宝石，第八师余部全力固守姚家弄、沈家池。10月9日，战斗益激，轻重机枪大都已遭损毁，士兵们纷纷展开白刃战。敌以优势兵力三面猛攻，王家边、孙家池、姚家弄等处相继陷敌。八师余部转移至西塘桥占领阵地，协同第一师、税警总团、三十六师等部阻击追击之敌。下午四时，八师奉命后移江桥镇和昆山进行整理。

　　第八师在蕰藻浜两岸连续奋斗二十一天，在兄弟部队的协同下，克服难以想象的困苦和险恶，坚守阵地，寸土必争，狠狠地打击了敌人，迟滞了敌军的攻势，两次表现了三湘健儿的英勇气概。二十一天战斗，有一千四百余名官兵为国捐躯，二千九百余名官兵负伤，师长陶峙岳后来忆述道：“这支部队开到上海战场时，使用的还是二十年代的汉阳枪以及各色杂牌枪支，根本没有重武器。以这样一支劣势装备的部队，要与拥有海空军优势、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敌军交锋，其困难是可想而知的，我……深知这一仗很难打，我们唯一的优势，是具有民族自尊心和爱国心的高昂的士气，我师能在顽敌猛攻下坚守二十一天，……这是第八师广大官兵用鲜血换来的结果。”[29]

　　

责任编辑：石江鹏 最后更新：2015-04-10 1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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