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第十九师血战蕰藻浜——走马塘中间地带
2015-04-10 11:46:25  来源：《湘军与淞沪抗战》  点击：  复制链接

　　淞沪战场的作战重心，在10月10日前后逐渐转移到蕰藻浜以南，敌我两军在蕰藻浜——走马塘中间地带进行历时半个多月的激战，形成了十月阵地战高潮，其规模之大，战斗之烈，为淞沪会战过程中所罕见。日本上海派遣军在10月5日前后陆续突破蕰藻浜多处渡口，向河南岸进攻，其左翼指向江湾、庙行，右翼指向真如、南翔，而沿沪太公路南下直指大场，则是整个攻势的重点。中国左翼作战集团和中央作战集团先后调集了约四十个师的兵力投入作战。原驻防于浙东沿海的湘系部队第十九师，正是在十月会战高潮来临之际进入淞沪主战场的。

　　第十九师为何键军事集团的基本部队，起源于湘军第四师，后来演变为国民革命军第八军和第三十五军，尔后成为第四路军和第十集团军的主力部队，1937年9月，李觉以第七十军军长兼第十九师师长和温台防守司令，十九师主力驻防浙江温州一带，五十五旅守备海门椒江口和永嘉瓯江口，五十七旅集结于宁波附近。第三战区司令部赋予该师的任务，是防卫宁波至温州间的海岸线，抗击日军可能的登陆，同时作为战区的一支机动部队待命调遣。同月16日，蒋介石电令刘建绪，十九师全部集结宁波附近，准备向上海方面实行机动。同月底，五十五旅开抵杭州，五十七旅随即也集结杭州向上海进军。10月10日前后，全师分批抵达上海真如车站。这时，该师有官兵一万二千余人，编制如下：

　　第十九师 师长 李觉 副师长 段珩 参谋长 宋英仲

　　　　第五十五旅 旅长 唐伯寅 副旅长 汤固

　　　　　　第一〇九团 团长 刘湘辅

　　　　　　第一一〇团 团长 邬乐和

　　　　第五十七旅 旅长 庄文枢

　　　　　　第一一三团 团长 秦庆式

　　　　　　第一一四团 团长 周昆源

　　十九师为湘系部队中的精锐之师，历史较久，富干实战经验，官兵团结，深受抗日民族精神的鼓舞，士气高昂。但是，部队武器装备陈旧落后，轻重机枪甚少，步枪大都为杂牌货，更无炮兵，连钢盔也无一个，在上海远郊一片平坦的水网地带的狭小阵地上，该师善于野战和运动战的长处难于得到发挥，面对装备精良，拥有强大炮兵和坦克兵的敌军，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广大官兵们的同仇敌忾，与敌人血战到底的战斗意志和决心为国捐躯的献身精神。在集结宁波、杭州期间，如火如荼的民众抗日救亡运动更是给了官兵们以强烈的影响，“在他们的感召下，官兵们个个失声痛哭，义愤填膺，一致表示，决心用自己的血肉洗雪国耻。团、营、连、排长，纷纷写血书，写遗嘱，作必死的决心，保卫大上海。”[30]

　　10月7日前后，十九师全师进入大场附近，归属中央作战集团总司令朱绍良指挥。担任蕰藻浜沿线麦桥宅、陈家宅、季项宅、陆家堰、孙家宅、郭家牌楼之线的守卫，五十五旅部署于麦桥宅至季项宅之间，五十七旅部署于孙家宅至郭家牌楼一线。在正面东西不到五公里宽阔的阵地上，贴近蕰藻浜南岸布防的是税警总团，为第一线，其后是第三十六师，为第二线，十九师位于后面的第三线。如此纵深配备，是当时中国统帅机关实行阵地战、消耗战的消极防御战略的一种产物。尽管这大大地限制了湖南部队特长的施展，但是他们依然最大限度地发挥出自己的战斗力。

　　十九师对日军的第一仗，是10月11日的坍石桥之战。这天下午3时，第一线守卫的税警总团第二团坍石桥阵地遭敌军袭击，税警二团未能阻敌前进，沿真（如）大（场）公路向南退却。敌军三百余紧紧尾追，逼近公路南端。处于二线的三十六师因事出突然，未能及时展开进入阵地，日军向真如国际无线电台方向突进。十九师五十五旅临危不惧，机动灵活，未待请示上级即主动出击。打了进攻之敌一个措手不及。当时参战的该旅代参谋长回忆道：

　　这时，唐旅长接到邬团长书面报告敌情，并请示行动，乃口头命令速向突入之敌侧击，动摇友军。当我随唐旅长驰赴第一〇九团，令其向敌出击时，刘湘辅团长已指挥全团各就隐蔽位置，以十几路纵队高喊杀声，向日军侧背出击。……一千五百多斗士，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以排山倒海之势，向入侵之敌猛冲猛打。日军正以主力向纵深突击，扩张战果，后续部队也跟随深入，满以为可以一举攻占真如电台。突然遭我大部队侧击，以我为中心埋伏，一时慌乱，纷纷向来路溃逃，刘团长率部乘胜这击，直抵蕰藻浜南岸。[31]

　　在五十五旅一〇九团协力下，税警二团随即收复了坍石桥一线阵地。第十七军团军团长胡宗南闻讯后，当即电令：“第十九师部队当机立断，主动支援友军恢复阵地，应予传令嘉奖。”[32]十九师旗开得胜。士气为之大振。

　　10月13日后，防守蕰藻浜南岸一线的税警总团受敌空军、炮兵的轰击和步兵强攻，伤亡过大，以致河防被敌突破，该部后撤大场附近休整，三十六师当即挺进一线，与进犯之敌展开激战。十九师乃奉命在三十六师之后，横贯真大公路东西之钱宅、湖里宅、黑大五宅、郭家牌楼之线占领阵地，构筑工事。战区“长官部强调纵深配备，防敌深入突进，一个师的战斗正面不过两公里多，虽然阵地坚固，但前后重叠密集，在敌军优势炮火轰击下，增大了伤亡。阵地无可供给掩体和掩蔽部之树木，掩体无坚固支撑，抗力甚小，若被敌弹击中，官兵压在下面，不死即伤。虽然环境如此艰苦，补给又不能及时送到，但是官兵在保家卫国精神支持下，从无怨言，更无逃亡，一心以杀敌守土为荣，表现出中华儿女的英雄气概。”[33]

　　尽管中国军队士气高昂，又在战术和战斗上发挥了最大的效用，但是敌我战力、火力对比十分悬殊，战略战役指挥上严重失误，渐次消耗了有生力量，终未达到挽回战局的目的。蕰藻浜——走马塘中间地带拉锯战，中国军队伤亡十分严重。三十六师为参战部队中最精锐的部队之一，经过近半个月的血战，元气大伤，已无力再战，在十九师的掩护下，转移防线后方进行休整和补充。十九师进入第一线，与进犯之敌展开激战。10月13日中午起，日军以飞机、大炮向五十七旅郭家牌楼、黄港、湖里宅一带阵地进行轰击，继之以步兵进逼。守军奋力反击，激战至下午5时，终将敌军击退至蕰藻浜沿岸，毙敌一批。我方亦伤亡官兵六百余人。10月14日晨，日军对五十五旅右翼一〇九团季项宅附近阵地进行袭击，至中午敌以步兵向守军发起冲锋。下午3时，敌一部七十余人渡河逼近阵地，一〇九团官兵纷纷跃出战壕，手持刺刀和大刀杀向敌人，一场短兵相接的肉搏战持续达一个小时之久，渡过河南的敌人悉数被歼。该团亦伤亡六十余人。同日，十九师左翼阵地五十七旅终日遭日军空军和炮兵的轰击，伤亡达两百余人。10月15日，当面日军集中炮火和空袭，向五十五旅阵地实行毁灭性轰击，前后达五小时之久。一〇九团阵地前后六十公尺的地带被击成一片焦土。至中午，敌军在机枪火力掩护下向我军阵地反复冲锋。一〇九团官兵抱着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奋起抗击，将进攻之敌击退。阵地前倒下的是敌人一批批的尸体。我五十五旅是日伤亡官兵一百五十余人。

　　从10月12日起，近半个月的时日里，十九师与进攻之敌的攻防战日以继夜，从未停息，形成拉锯和胶着状态。一批批湖南的英雄儿女在这里献出了自己的生命，一批批三湘子弟身负伤痛而不得不退出战场。如此惨烈的战斗不到十天，人员已伤亡过半，有的连仅存二三十人，但阵地仍保持在我军之手而不被突破。与此同时，作为大后方的湖南，抗日救亡运动风起云涌，民众奋起支援前线抗战部队。湖南省保安部队不断向淞沪战场输送新的兵员，补充湘系的十九、十五、十六等师，有力地支援了前线。

　　10月16日至20日连续五天，战斗更为惨烈。10月17日，敌军攻击重点指向五十七旅一一三团郭家牌楼一带阵地，在空军和炮兵火力掩护下，以两千余步兵连连进行冲击。阵地火光冲天，枪炮声轰鸣。当时，狮子桥成为敌我争夺的焦点。师长李觉指令一一三团死守狮子桥桥头阵地。并令一一〇团和一一四团各派一部兵力，加强郭家牌楼守备。一一三团团长秦庆武临危不乱，沉着指挥，命令第二、第三营守卫狮子桥北岸阵地；团部直属部队和第一营固守郭家牌楼主阵地；归该团指挥的一一四团第二营为预备队，集结于郭家牌楼附近待命。敌军企图突破狮子桥，一举攻占郭家牌楼，对北岸的桥头堡集中炮火猛攻。“我各守备部队凭藉工事与旺盛士气，沉着应战，并以炽烈的火力射杀敌人，待敌人冲至我阵地前沿时，忠勇为国的官兵，抢着跃出战壕，先是甩手榴弹猛炸敌人，继之手持马刀冲入敌阵，乱砍乱杀，刀光弹影，血肉横飞，敌军遗尸累累，狼狈溃退。”[34]团长秦庆武两次负伤，仍裹伤督战。战至下午五时，团副张季麟、营长刘演竞等以次全团官兵均先后伤亡殆尽。二线和三线部队因敌机敌炮的火力封锁，向前运动受阻，无法增援。从早到午时，桥北岸桥头堡工事全毁，守兵百余人无一生还。眼看狮子桥行将被敌突破，秦庆武毅然带领几十个士兵冲出桥去，与敌人展开白刃格斗。当时随团长一起战斗的连长汤启圣，在四十八年后，回忆这场血战道：

　　秦团长目睹情况危急，便手持马刀，平领我连冲出狮子桥，高呼‘杀啊!杀啊!’的口号，同敌人展开了肉搏战。他深有武功，体魄雄伟，连续砍死三个敌人后，未及猝防侧背，突被一敌猛刺一刀，伤中要害，壮烈殉国。我连官兵都勇猛绝伦，用马刀和手榴弹同敌人肉搏，使敌人多次攻势顿挫。但是我连官兵已大部光荣栖牲。[35]

　　这时，师部令五十五旅一一〇团一营和五十七旅一一四团一连分路反击，郭家牌楼几度得而复失。至当晚十一时，一一四团守住陈家宅、黄港、湖里宅之线，连接第一师张家楼下宅，稳住了阵地。17日这天，可谓十九师历史上最剧烈的恶战，全师共伤亡官兵一千四百余人。[36]然而，这天的恶战，既是惨烈的，更是悲壮的，特别是郭家牌楼、狮子桥之战，三湘健儿以鲜血和生命铸成了十九师一座光荣的丰碑。当时上海许多报刊都纷纷发文给以颂扬。蒋介石曾通令全军予以表彰，并追赠秦庆武为陆军少将。

　　当10月下旬到来时，蕰藻浜——走马塘地带的战局正在急剧恶化。自大场、江湾以北，蕰藻浜沿岸的军事据点刘行、顾家镇、陈家行、唐桥、盛桥等地被日军攻占，日本上海派遣军的四个师团的主力，在10月中旬已南渡蕰藻浜，攻势直指大场镇、江湾镇、彭浦镇一线，大有席卷苏州河以北整个地域之势。第三战区司令部为遏制敌之攻势，乘南下之敌立足未稳，决心调集重兵给予日军一次集中的打击。于是，顾祝同、陈诚、白崇禧等人制定了南翔以东反击战的方案，报经蒋介石批准。这一大规模反击战以新到淞沪战场的桂系军队、第二十一集团军的三个师、六个团为第一路攻击军，以第十九集团军六十六军为第二路攻击军，以第十五集团军九十八师为第三路攻击军，以求达成大量歼灭南翔以东、蕰藻浜以南的日军，将敌军驱逐到刘行、罗店一带，借以扭转战局的态势。

　　10月20日晚，南翔以东反击战揭开战幕。中国左翼和中央作战集团投入万余兵力参加这场大规模反击作战。十九师未列入反击部队序列，按照第三战区下达的“其他第一线正面各师除守备阵地部队外，应编成数个有力突击队，向阵地要点突击，策应攻击军之作战”，以及“原固守第一线阵地邻接攻击军之各师，应抽调预备队联系攻击军前进，掩护其侧背”的命令，[37]于19日至20日一方面，“于陈宅、湖里宅之线守备原阵地，制止敌之前进”，另一方面，在反击战“攻击开始之同时，编成突击队向黄港、郭家牌楼突击，以策应攻击军之战斗。”[38]此后数日，十九师对当面之敌展开勇猛的阻击与反击。五十七旅阻止敌对湖里宅、苏家宅的进攻，并在炮兵的掩护下向敌发起反击。五十五旅在陈家宅一带也给进攻之敌以狠狠打击。可是，连续十余日的血战，十九师的战力受到过度的消耗，人员大量伤亡，武器弹药毁损严重。到这时，五十五旅两个团所剩人员已不是一个团，五十七旅损失更大，所余兵员不是一个营。

　　南翔以东反击战，是淞沪战场中国军队在战局趋于恶化时，为挽回战局形势、争取局面好转而作出的一个重大举措。参加反击的部队，特别是精锐之师第二十一集团的广西健儿们，更是勇猛无比，他们前仆后继，日夜作战，一波接着一波地向敌阵发动冲击。然而，这次作战采取的依然是阵地攻坚战和战役战斗消耗战的方针，在狭小而又平坦的地面上，以血肉之躯去与敌军占有压倒优势的强大火力和重武器对抗，这就又难以避免伤亡惨重而无法击败敌人的结局。虽然，在开战的头一天，凭借官兵们灭此朝食的勇气和视死如归的献身精神，杀伤了相当一批敌人，也攻下了一批村落和据点，然而进到第二天，我军在一线的突击部队大部遭到伤亡，成千上百的士兵们在短短的时间就纷纷地倒在战场上了。二线部队前仆后继，过不了多久也大都遭到伤亡。第三天，日军的大炮和坦克以强大的火力封锁住中国军队前进的道路，地面部队连连发起攻击。中国军队攻势顿挫，反击战未能达到预期目标。日军以三个师团多的兵力展开全线进攻，直指大场镇、江湾镇和彭浦镇。

　　10月25日，南下日军突破真大公路。十九师和十八师在大场的阵地先后失陷。10月26日，大场陷于敌手。中国第九集团军等中央作战集团从26日傍晚前后起，向沪西苏州河南岸转移。当晚，十九师按十九集团军总司令薛岳的命令，撤向昆山附近进行休整和补充，同时担任对上海后撤部队的掩护和收容任务。至此。十九师结束了在淞沪左翼战线对日作战的光荣任务。

　　

责任编辑：石江鹏 最后更新：2015-04-10 1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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