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六十二、六十三师杭州湾北岸阻击战
2015-04-10 11:46:25  来源：《湘军与淞沪抗战》  点击：  复制链接

　　蕰藻浜——走马塘中间地带十月阵地战高潮，决定了淞沪战场左翼和中央战线的命运。上海市区以北的重要据点、沪太公路上的交通枢纽大场的陷落，成为战局逆转的关键。它直接导致在南翔以东、黄浦江以西、苏州河以北战场的中国中央作战集团和左翼作战集团的部分主力陷于可能被敌军围歼的危险。于是，第三战区司令部当即下令，上述战场的部队迅即后撤至上海市区西面、苏州河南岸地区。10月26日晚至次日，后撤部队向沪西北新泾、姚家庄、江桥镇一带苏州河以南转移。10月28日至11月9日前的十多天里，日本上海派遣军主力南下西进，矛头直指虹桥、北新泾、江桥镇、小南翔等地，连续进行强渡苏州河、进窥沪西南大攻势作战。

　　中国军队在苏州河南岸迅即构建新阵地，举行了苏州河战斗。战局的发展，对于中国军队是越来越险恶了。在十月阵地战中遭到了十分严重的伤亡，许多部队撤到苏州河以南时，已是遍体鳞伤，人员和武器装备比之前大幅减少，人马疲惫不堪，战斗力大为下降。然而，中国军队的士气并未因后退而低落，战斗意志依然高昂，而南京统帅机关也在积极从后方征调部队，增援苏州河以南的作战为最后保卫大上海、保卫长江三角洲，他们再接再厉，不惜任何牺牲，英勇地展开苏州河战争。

　　日本上海派遣军虽然这时已处于全面进攻的态势，但两个多月来的作战中受到中国军队的打击十分沉重，兵员和兵器遭到大量的消耗，部队疲惫不堪，战局久拖不决，这一切都出乎其意料之外。对于日本上海派遣军来说，要迅速在上海附近完全击败中国军队，并进攻南京，威慑中国政府屈服，决非易事。事实上，从10月28日开始，日军使用近四个师团的兵力，发动从虹桥到小南翔一线、苏州河南岸的进攻，遭到中国军队十分顽强的抗击，渡河之战进展十分缓慢。松井石根在11月3日的阵中日记中无可奈何地发出了这样的哀叹：“今天是明治节日，我原先计划是，首先占领嘉定、南翔，然后占领全上海，以此来欢庆这个节日。但事与愿违，特别是我们至今才千辛万苦地已扫荡了上海北部敌军。现在，好不容易才夺取了苏州河南岸一小块地区，而南市和浦东地区依然在敌军手中。这个节日就在目前这种局势下到来了，真是羞愧之极。”[39]

　　日本政府和军部为了及早逼中国政府接受城下之盟，同时，也为了对付可能突发的日苏军事冲突以及力求在国际关系上立于主动地位，乃决定再次大规模增兵淞沪战场，以首先解决久拖不决的上海战局。经日本天皇裕仁的批准，日本参谋本部于同年10月上旬开始组建与日本上海派遣军平行的新的主力兵团——第十军。10月20日，日本参谋本部发出“临参命”第119号命令，正式下达组建第十军，在杭州湾北岸登陆，会同日本上海派遣军攻占上海的指令。日本第十军由柳川平助任司令官，下辖第六、第十八、第一一四师团和国崎支队（相当于一个旅团），以及各种特种兵部队，共十余万人。日军采取的是“两冀迂回”战略，由日本上海派遣军与第十军分别从淞沪战场的左右冀进行大范围迂回，切断中国军队西撤之路，在常熟—苏州—嘉兴—乍浦一线以东地区围攻中国军队。

　　日本第十军以第六、第十八师团和国崎支队为第一梯队，第一一四师团为第二梯队，从11月5日至11日之间，先后在杭州湾北岸实行登陆。在西起浙江平湖全公亭、中经江苏金山金山卫、东至奉贤拓林这一线东西向沿海地带，日军开辟了数个登陆场，袭占滩头阵地，并向内陆推进。其企图是先行攻占杭州湾以北，黄浦江以南的朱泾、亭林、叶榭、松隐、张堰、南桥等城镇，进而突破黄浦江，攻夺松江、枫泾、嘉善、嘉兴等地，控制沪杭铁路之枢纽，为进攻南京和杭州打开通道。

　　第三战区司令部为阻击杭州湾登陆之敌，保卫淞沪战场右翼的安全，于11月6日起，相继作出若干紧急部署，主要有以下几项：第六十三师和第六十二师，分别从平湖乍浦和奉贤南桥两个方向，对金山卫一带上陆之敌进行左右夹击；令守备浦东的独立第四十五旅，向杭州湾北岸挺进，阻击日军；以集结于青浦的第二十六师进驻松江；以新近集结在青浦白鹤港的第六十七军速开松江，阻击从金山北山的日军；以第六十一师据守闵行，警戒黄浦江北岸；命令原由河南新乡调来增援苏州河南岸的第七十九师，改为使用于平湖方面；第一〇七师由青浦向金山方向进击；预备第十一师由杭州附近开赴嘉兴布防。[40]

　　杭州湾北岸至上海浦东一带为淞沪战场的右翼战线，由右翼作战集团兼第八集团军总司令张发奎负责指挥，大场之战结束后，根据战场态势的重大变化，南京统帅机关在11月2日下令撤销中央作战集团的指挥系统，其所辖部队归并于右翼作战集团，由张发奎兼任第九集团军总司令，负责统一指挥。11月1日，张发奎司令部由奉贤南桥镇移居青浦北固山，贴近指挥苏州河南岸的作战。杭州湾北岸河浦东方面改由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刘建绪负责指挥。11月2日，刘建绪奉张发奎之命将司令部由杭州萧山移驻奉贤南桥，又于5日转移嘉兴。第六十二师和六十三师乃从第八集团军归还建制，统属刘建绪集团，投入杭州湾北岸之战。

　　当时，这两个师正驻防杭州湾北岸沿海一带，其编制如下：

　　第六十二师 师长 陶柳 副师长 张订顽 参谋长 邵舞

　　　　第一八四旅 旅长 谢 龙 辖第三六七团、第三六八团

　　　　第一八六旅 旅长 刘建文 辖第三七一团、第三七二团

　　第六十三师 师长 陈光中 副师长 李穆明 参谋长 李仲任

　　　　第一八七旅 旅长 李伯蛟 辖第三七三团、第三七四团

　　　　第一八九旅 旅长 陈 齐 辖第三七七团、第三七八团

　　杭州湾北岸地跨江浙两省，为淞沪战场右翼之屏障，抗击从海上入侵之敌的一条重要战线，对于保障沪杭铁路、沪杭公路和黄浦江水陆文通的安全至为重要；而且，对于防止敌军从海上前出太湖南走廊、进窥苏浙皖边境和迂回南京亦具重要作用。南京最高统帅部和第三战区司令部对此虽然有所认识，然而，淞沪中央战线和左翼战线高度激烈、紧张和持续的会战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又由于以往的经验。判断日军通常会选择在淞沪左翼的长江南岸和吴淞一带登陆，而忽视了对于日军登陆杭州湾北岸的现实危险性，以致在这里的兵力部署严重不足。

　　八一三开战以来，第六十二师和六十三师即部署在杭州湾北岸，担任海岸防卫。以陶广为军长的第二十八军在浙江平湖域廊设立军部，直接指挥上述两个师的一切活动。第六十二师担任自海盐、独山经金山卫、奉城、泥城镇向左延伸至南汇、川沙、吴家路一线的防卫任务，置重点于金山咀、拓林、奉城、南汇城等地。第六十三师担任自海盐澉浦经海盐城厢、乍浦向左延伸至独山一线的防卫任务，置重点于澉浦、海盐、场前、乍浦等地。这两个师共有八个团的兵力，除一个团的兵力作为军部的预备队以备机动外，部署于第一线的只有七个团。地广兵稀，势单力薄，又平分兵力，两个多月来并未构建起有力的防御体制。陶广1937年10月30日致刘建绪的密电中对此深表忧虑：“以（第六十二师和六十三师）七个团之兵力担任澉浦至吴家路间正面宽约一百五十余里之防守，力薄愈益可虑。”[41]不仅如此，当11月初苏州河南岸作战趋于紧张，兵力不敷运用时，第三战区司令部又下令征调第六十三师增援前线。

　　11月2日，顾祝同电令张发奎、刘建绪：“着调第六十二师之一旅，即开沪西地区，归右翼直接指挥。”11月3日，第三战区司令部再次下令：“第六十二师全部集结沪西……遗防由第六十三师派队接替。”[42]11月3日，六十二师开始从杭州湾北岸防地开拔，计划经奉贤南桥前出沪西。六十三师一部当夜向金山卫一带移动，接替防务。

　　正在这时，侵华日军第十军在金山卫及东西一带沿岸地区开始蓄谋已久的登陆之战。11月5日凌晨4时，陶广得六十二师一八六旅旅长刘建文和六十三师师长陈光中的紧急电告，获悉日军开始在金山咀登陆。当即下令刘建文将已开抵奉贤南桥的一个团迅速折回金山卫一带阻击上陆之敌，同时命令陈光中派兵从乍浦向金山卫方向出击；并电告陈诚、张发奎，要求将六十二师已向沪西开拔的部队全部调回，参加杭州湾之战。于是，这两支湖南部队作为杭州湾之战中最先投入作战的部队，对登陆日军展开了最勇猛的阻击。

　　六十三师一八七旅的两个团在日军登陆前已接防乍浦全公亭、金丝娘桥、金山卫之线。11月5日拂晓，日军兵舰上的探照灯照射守军海岸阵地，用远程舰炮对金山卫、金丝娘桥阵地集中袭击，敌机实行轰炸扫射达数小时之久，阵地工事、通讯设备和交通要道大都被摧毁。日军陆上部队在海空军的掩护下，以装甲开路，向金山卫、金丝娘桥沿海滩地上陆突进；另从海上和空中向乍浦、海浦一带进行枪击和空袭，以压阻我军增援金山卫。六十三师师部即令三七八团一部从乍浦向全公亭方向进击，另由师参谋长李仲任率特务连并调驻海宁的工兵连车运独山附近增援。“我第一七八旅在金山卫、金丝娘桥的守备部队，整日浴血苦战，甚至短兵肉搏，给敌人以重大杀伤，我官兵也颇多壮烈牺牲。”[43]该旅旅长李伯蛟适于4日夜出巡拓林未归，陈光中乃下令该旅长指挥三七三团死守阙里、金山咀、金山卫、金丝娘桥之线，务与阵地共存亡。师部派副官乘师长的汽车将命令驰送拓林，中途被敌炮击毁。命令虽然未达，前方官兵仍各自为战，拼死抗击。

　　师部特务连和工兵连这时在独山至虎啸桥一带对上陆之敌进行阻击。特务连坚守独山至小营之线，工兵连控制独山以北至虎啸桥南端之线，对全公亭方面进行警戒，阻敌西进。经两小时激战，击毙敌军百余人，获轻机枪一挺，步枪十三支。然而，敌人源源而上，我特务连长阵亡，兵员大多伤亡，未能阻敌登陆，同时，三七三团在全公亭担任守卫的第二营也受登陆之敌的三千人的攻击，陷入苦战，三七八团乃以第二营从乍浦前来增援。该营循沪杭公路左侧向全公亭、金丝娘桥方面之敌发起猛攻，协同守卫全公亭、金丝娘桥的三七三团的一部，向海滩进逼，驱逐上陆之敌。可是，战至当日上午十时，三七三团二营的联络被截断，陷入混战，官兵伤亡过半。登陆之敌遂经金丝娘桥以东越沪杭公路向北急进。下午1时，三七八团二营再次发起反击，虽毙敌军一部，然无力阻敌前进。下午3时，该营到达黄姑塘附近，敌军在飞机和大炮的掩护下，从金丝娘桥向我军发起攻击，双方激战一小时许。营长和机枪连长均受重伤，连排长官兵伤亡三分之二，轻重机枪大都被毁。

　　这一天。三七三团的主力也经历了一场空前的恶战。据《第三战区抗战纪实》的记载，该团“第三营以第九连配置于金丝娘桥，第七连及机枪连并迫击炮连配置于金山卫附近，第八连配置于金山咀。该营晨起被敌四五千藉飞机大炮掩护，轰炸猛攻，迫击炮、重机枪多被击毁，营长罗景庆负伤，所部伤亡过半。黄昏后向全公亭西北冲出重围。”同时，三七三团第一营亦与登陆之敌展开激战。“同（日）晨第一营在金山咀、曹泾、柘林间，受敌二三千与飞机、大炮之轰击，激战之10时，第二连连长李友德、第三连连长谭芝浦均阵亡，该团团长李伯蛟（应为旅长）即率该营向金山卫攻击。经十余次肉搏，毙敌数百，该营伤亡过半，因未奏效。”[44]同日，第三战区司令部调原驻嘉兴的第七十九师，前出金山卫与乍浦之间，协同六十三师作战。11月6日至8日，七十九师主力到达独山东北至新仓、广陈一线，并向北上进犯朱泾的日军进行侧击。六十三师则集中主力于独山以西至澉浦一线，阻击从金山卫西犯之敌，并警戒乍浦沿海地带，防止日军从此登陆，战至11月中旬，六十三师一八七旅奉命转移至海宁硖石附近。第一八九旅转移至海宁城厢附近。师部与师直属部队早在6日利用浓雾转移，到达杭州东北的乔司。随即全师进行整补，驻防于海宁城、硖石、长安之线，阻日军西犯杭州。

　　第六十二师的抗登陆作战是在金山卫以东的漕泾、阙里、柘林等地展开的。11月5日，六十二师师部于早晨6时半下达作战命令，要求所属的两个旅迅速出击，扫荡从柘林、阙里、漕泾、全公亭一带登陆之敌，并竭力拒其继续上陆。当即部署一八六旅向阙里及其附近沙洲之敌进击，将其驱逐后，再由阙里、胡家桥向漕泾之敌出击；一八四旅三六七团主力一部和六十三师的两个连固守柘林至阙里的防线，拒敌上陆，该团主力集结柘林，作为师预备队。上午“9时，一八六旅抵阙里附近与敌接战，11时，三七二团攻占阙里，敌向漕泾撤退。阙里附近沙洲之敌，凭藉工事，与我顽抗。午后1时，该旅分向漕泾及阙里附近沙洲出击。往复冲击几十余次，历四小时之久。三七一团团长朱再生中弹负伤。”[45]一八四旅三七二团第一营是日一早正奉命从柘林胡家桥向南桥转移，准备增援沪西。当该营获悉日军登陆胡家桥，即不等上级下令，立即返回投入阻击日军的作战。在营长王子隆的带领下，全营官兵英勇拼搏，气壮山河：

　　在胡家桥朱家村，“登陆的日寇受到守军阻击，死伤数十，遂用炮轰击沿海地带。8点钟，日军飞机开始大肆轰炸，一排守军同日寇进行了殊死战斗后，只剩下二三个人。这天随大部队撤出沿海的王子隆营，正步行到新市附近，接到通讯兵特急战报后，停止撤退。……营长王子隆果断下令，命令全体官兵立刻跑步奔向朱家村前沿阵地。……他们奔向石护塘，用步枪、手榴弹打击日寇，还用三挺机关枪扫射登陆的敌人。双方交战五六小时之久。……子弹打光之后，就拼刺刀，……牺牲的二十多个士兵周身血肉模糊，……王子隆进入阵地后，指挥士兵英勇抗敌，奋不顾身，不幸左臂中弹，经包扎后，仍然坚持战斗，直到被炮弹击中腹部，方离开战场。王营长身负重伤，流血过多，担架送到胡家桥时已奄奄一息，到法华桥时壮烈牺牲。”[46]

　　这天下午至6日，六十二师一八六旅反攻漕泾之战和一八四旅与敌争夺亭林、叶榭之战，虽伤了一部分日军，但都未得手，战局迅速趋于恶化。这时，日军前锋部队已直指黄浦江南岸米市渡附近。一八六旅奉命滞敌向奉贤、闵行进犯，即于6日晚向南桥附近转移。一八四旅继续在叶榭、亭林附近阻击北进的日军，六十二师野战补给营则在平湖新仓镇与北上之敌展开激战，从6日上午7时至午后5时血战终日，遭受严重伤亡，于当晚向泗里桥转移。

　　在短短的二三天之内，杭州湾北岸门户洞开，防线迅速趋于瓦解。六十二师和六十三师准备简陋，武器陈旧落后，沿海一带几乎没有一处坚固的工事可供守备，更无炮兵的支援，面对日军的陆、海、空军联合进攻和占有压倒优势的重兵集团的突然袭击，这两个师的官兵虽然竭尽全力，拼死抗击，作出了惨重的牺牲，但无法阻挡敌军的前进。为挽救危局，第三战区司令部于是下令第六十一师从沪西向闵行开进，第二十六师由青浦前出松江，第七十九师从嘉兴向平湖乍浦和海盐独山开进，第一〇七师由青浦开赴金山松隐，预备第十一师从奉贤向嘉兴增援。

　　日军登陆部队主力向松江突进，11月5日夜进至朱泾镇、新隐镇、亭林镇之线。6日中午，敌军一部进占米市渡，傍晚渡过黄浦江。另一部敌军进占广陈镇。六十二师先后在亭林镇和广陈镇阻击北进的敌军，均未奏效。7日晨，六十二师奉命经奉贤南桥由黄浦江北岸向嘉兴转移。该师历时三天的英勇卓绝的抗登陆作战遂告结束。

　　

责任编辑：石江鹏 最后更新：2015-04-10 13:0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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