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海战役结束后不久,李宗仁代总统上任,为了拉拢一部分黄埔系统军人,便将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关麟徽召至南京,拟调关作参谋总长。
关麟徽对李宗仁的信任甚为感激,但仍谦和地表示自己的资望不够,李当即表示予以全力支持。关有意想干,但又顾忌虽下野却暗中掌握实权的蒋介石万一东山再起。特又去奉化向蒋请示。蒋对关说:“你一向是带部队的,当参谋总长不适宜,不如作陆军总司令好。”关麟徵也想趁此机会掌握国民党军队后备部队组训权和大部或一部作战部队的指挥权。因此,他回成都后,等候新职。并对军校人事作了一些调整。对于新任校长人选,关在最初时是举棋不定的,他在回到成都北较场后,对谁也没有讲校长将易人之事,而是不露声色地打着主意。
1949年4月23日,解放军占领南京,国民政府原想保存半壁河山的计划化作泡影。不管是当时在台前充当指挥的代总统李宗仁,还是在幕后暗中策划的蒋总裁,都清楚地看到在大陆是没有戏可唱了,据守西南打游击仅是一点精神寄托。打游击,国军哪是从打游击创业的共产党军队的对手?“班门弄斧”的傻事没人愿做。位居四川盆地的陆军军官学校的那些专门研究战略战术的行家们,此时也无不嗅出川西平原那特有的浓雾中已渗杂了火药味,开始做迁校、搬家的准备。
5月12日,是淞沪战役开始的一天。就在这一天,关麟徽亲自主持军校校务会议。第一次透露军校要做好外迁的准备,他说:“现在虽说上峰还没有这方面的训令,但据我观察分析,时局浮云遮日,只会越来越坏,军校要有充分准备。在如此紧迫的时局下,为免去各级官佐战时为眷属所累,我建议各级主官一律先将眷属疏散。以便安心应战”。在到会人员一致表示同意后,关麟徵又讲了眷属先行疏散的妥善安排方法。
兵贵神速,这个字眼一般来讲是不适合于那些虽在军营却不是军人的随军眷属的。但在关麟徽下达的疏散命令在军校眷属区传开后,眷属之行动迅速也不亚于士兵。10天后的早晨,26辆满载军校眷属的卡车便向南较场开出,驶向各地。军校预计在一周内将填表请疏散的5900余口人,全部输送完毕。当然,这些被遣散的眷属多系下层官佐及教员的妻子儿女,这些人清楚地知道,到了临急时卡车就不会再有他们的份,还是早走好。而那些职位稍高一点的官佐,则认为车子已有备用的,临急走也来得及。还有相当一部分眷属是外省人,此时已是无处可去。暂时只能留在军校,听天由命。尽管军校后来又强迫动员,并规定“疏散家属不分大小口每人由福委会救济现洋l元,于登车时发给”。但过去这一阵风后,却再也疏散不出一个眷属。时局确也正像关麟徵所预料的,在那次宣市疏散眷属会议的整半个月之后,淞沪战役结束,中国最大城市—上海被解放军占领了。
陆军军官学校自从抗战初期迁川以来,在成都一住就是10余年,原在抗战胜利后,该校曾一度有迁回南京和蚌埠建校之议,都没有实现。主要原因是蒋介石要留一部分嫡系基本力量控制成都要挟川军地方势力,把川西作为他统治四川的主要根据地之一。到了国共第二次内战时期,迁校之议的内容及地点则发生了根本变化,不是以迁校为了发展,而是迁校为了逃命了。在1949年6月初,国军兵溃千里,一些军政官员开始计划将军校迁离成都。当时,对迁址地点,暗中存在着很大争议,陈诚一派拟将该校迂往台湾。由陈诚掌握。关麟徽一向与陈诚矛盾很大,尤其对陈诚揽兵权吞并其他部队扩太自己的势力的做法,曾公开反对,所以在迁校之争上极力反对恕军校迁台,而力主迁往云南,并将此议寨报蒋介石及国防部。8月底,国民党国防部电令批准陆军军官学校迁往云南大理、姚安等处,一面为的是巩固西南后方,一面是准备在临急时,再通过泰国迁往台湾。这个折衷方案,关麟徵是勉强同意的。由于他已盯上了陆军总司令一职,所以在开始执行迁校任务时,关是根据国民政府的规定,积极准备迁校的。军校曾派出专门人员前往云南侦察道路、社情。初步拟定战车、炮兵、汽车等机械化部队沿川、滇公路经昆明到滇西,步兵部队经乐山、西昌再集中到大理、姚安。
军校各级官佐闻知迁校消息后,人心浮动,想法不一:高级官佐,有条件的决心逃跑;反共坚决的,参加游干班;大多数则是走投无路,听天自命,并表示不愿离开四川。关麟徵见状.提议要官佐各报志愿,根据所报志愿类别,提出三项处理方法:
(1)愿随校行动者准备同行;
(2)愿资遣者给资遣费;
(3)愿留四川本地将来打游击的,加入军校游击干部训练班,由军校统一发给武器。
结果是资遣了一部分官佐,一部分官佐加入了游击干部训练班,其余官佐准备随校行动。
关麟徵在军校作的一些安排,都是基于蒋介石给他的许愿上,一直到了8月中旬,国防部还未任命他为陆军总司令,这使他焦虑不安。早在西安解放前,胡宗南曾动员他到陕西作省主席,他表示不干。在此前后,国民政府又将他原来兼任的第八训练处职务,另委给罗广文,这使他组训新部队的计划,成为泡影。由此,他已看出蒋介石没有让他掌握兵权之意,思想逐渐消沉,有时流露出对蒋介石、陈诚的怨言,认为“国民党的摊子已经烂了,没有法子再收拾”。但他又表示决不能背叛蒋介石,要“保持师生之间的道德关系”,“等校长百年之后再说”。这个月,蒋介石又令军校组织成立6个教导团,关麟徵谈起这事忿忿不平地说:“早在以前我就建议军校成立几个教导团,老汉(指蒋介石)疑心很大。生怕我扩充实力,口头上答应可以成立一两个团,但始终不下命令。现在要成立,已经太晚了。”但关在临卸任之前还是积极筹备了6个教导团的成立,以图个人势力的发展,在紧急情况下能有支应变的队伍。
关麟徵满怀信心地等待着新职的降临,却久久不见音信,他越加急躁不安起来。他见一时还不能名正言顺地如意离开军校,便急于想别的办法辞掉军校校长这一临急难以脱身的职务。他私下里派他的妻弟到香港买了房屋,做好了退位打算,面对军校工作如迁校事宜,再也不像当初那样积极,他本来就认为军校无论是在四川,还是在云南,都逃脱不了。国民政府在大陆的日子将尽。加之军校迁址,需要大量的家属安置费无着落,军校在成都也就一直迟迟未迁动。
8月25日,李宗仁代总统颁布命令。“特任关麟徵为陆军总司令”,同时颁发陆军总司令部迁四川宜宾的命令,“该部为联络及转运事宜,特在渝设立办事处,已派纪尧为主任,即日开始办公”。9月初,李宗仁电召关麟徵去广州,关在去广州的前一天,曾对他过去的参谋长现任校办公室主任的吴丽川说:“李代总统这次叫我去广州,是要我当陆军总司令或参谋总长,现在局面已经成了这个样子,谁干也没有办法。我准备到广州相机行事。学校我决不干了,准备保张耀明来接任校长。”
在关麟徵去广州时,正在重庆的蒋介石急忙将军校教育长吴允周唤去,询问军校情况。吴允周在国民党派别之争中,是属于胡宗南派系的,当然也就不会对关麟徵美言。他向蒋介石报告说关麟徵在讲话中,将蒋介石比作唐明皇,隐喻蒋介石如唐明皇那样平庸不会用人。实际上,关麟徵也确实在全校师生面前公开讲过:“在我们国民党内,有些人如猪如狗一样温顺听话,没什么本事,却照样升官发财。有些人打起仗来如虎如狮一样为党国拼命,却得不到重用,反而认为这些人不可靠。那些猪狗将来是会吃人的。”
吴允周的汇报,使蒋介石对关麟徵极为不满,口口声声称作他的学生的关麟徵竞有如此不尊语言,况且这位当年的黄埔一期生,现在是军校校长,这个职位可是除了他蒋介石之外,只有关麟徵能与之并提。蒋介石越想越感到关麟徵的异常,万分放心不下,便又将他的另一个心腹-军校训导处处长王锡钧召去,询问关于关麟徽的有关言论。
王锡钧也是黄埔一期生,此人处事相当圆滑,在学生眼中是个神秘人物,是个任何一方都不得罪的和事佬。他回答蒋介石说:“关校长对总裁的左右有些人不满,嫌他们没有替总裁做好事,并没有说总裁什么。”蒋介石这才消了口气。由此见,蒋介石对关麟徽已不如过去那么信任了,对桂系决定关为陆军总司令也不好再表示异议。
陆军总司令的职位,若在以往可是相当惹人眼红的,但在江山动荡不稳的情况下,关麟徵得到这一职位可以说是来得容易,失去也容易。所以,关麟徵在接任总司令职务后,想笑也笑不出来,解放军的炮声代替了他往日晋升时朋友们祝贺的碰杯声。
关麟徵对国民政府已失去信心,但始终不能从“忠”、“义”中解脱出来、一他心中窝着一肚子的,而无地方发泄,又难以诉说。张耀明是他的知已。他本准备向这位老乡同学诉衷肠,眉头一皱却又想到张是自己的替罪羊,怕被识破金蝉脱壳之计,又不便讲。人情淡漠这使关麟徽惦念起他的那只狗来。
关麟徽原来养有一只灰麻色雄狼犬,早几个月前就走失了。为此,军校校长公馆曾专门发出启示,说谁能将这只颈项围有2尺余皮圈套的狼犬送至北较场校长公馆,当即酬金圆200元,知狼犬所在处报信者酬金圆50元。在那时,军校学生每人每月的伙食费是40元。但那只狼犬在重赏之下却未再露面。传闻说是某军校生已把这只狗勒死在墙外,扔进了河水中。关麟徵百寻不见爱犬,每逢遇到点危及本人的事时。总借口责骂部下,骂那忘恩负义的畜生竟不辞而别,恼怒地说:“连狗也难以留得住,看来将是人去楼空了。”
这位清楚地知道军校丧钟即将敲响的校长,在临卸任前,每天在他的办公室中踱着步子,他在思考着一个最大问题,但思考的并不是在总司令的任职上如何宏图大展,而是思考着这总司令一职该任不该任。任职总司令,这半壁河山已是残缺不全,不可能有收复失地的希望;不去任职,到手的高位又不忍心白丢,再说,以后又去干什么呢?降共,不行!他向人透过风,说他掂量过自己过去的历史,认为自己欠共产党的血债太多;去台湾,也不行,在台湾那弹丸小地,怎能容得下他和陈诚这两条飞龙共池呢?在台湾总会有一天,老头子听信了“陈小鬼”的话,这总司令一职将给他送终,背个国、共两党都骂的臭名。关麟徵权衡再三,无奈何,认为只有走“中间路线”。他经过几天几夜的思考,最后想出了一个自认为是两全其美的上策:既不去台湾也不降共,去国、共双方势力都管不着的香港,脱离军界和政界,晚年享点清福。他便再三急电督促他的妻弟在香港赶紧落实好住处。
关麟徵在思虑好退路后,又回到现实生活中来。去香港以后怎么办呢?他又继续考虑起这件放下又放不下的心事。他要找他的知己聊一聊,他第一个想起的自然是姚国俊。他把姚国俊从郭勋祺家中的麻将桌上叫回了姚家,向姚推心置腹地谈心里话说:“我真不愿当这个总司令。现在国民党已没救了,这个总司令已来不及当了。”并约姚国俊一同去香港,说:“台湾是去不得的。我不降共也不反蒋。我们同蒋介石、共产党各干各的好了。”
9月7日,李宗仁所代表的国防部又发表张耀明为陆军军官学校校长。张耀明时年44岁,陕西临潼人,与关麟徽是同期同学,两人处事又因老乡关系也很合得来。在关、张二人的新职明确后,他二人为了表示对老校长蒋介石的诚意,一同去见蒋介石,以探明蒋的意图,便于见机行事。蒋在接见关、张二人时大谈他过去在广东东征中以少胜多、平定军阀的事,并表示即使他现在身边只剩下几个人,也要“革命到底”等等。关麟徵一听便知蒋对他接受李宗仁的委任大为不满。张耀明在一边也坐立不安,他自从南京被弃守逃去台湾,失掉首都卫戍总司令一职后,至今心有余悸,这时见蒋满脸愁云,更是大气不敢吭一声。二人怏怏告辞,回到成都准备办理校长易人交接仪式。
关麟徵在卸去校长一职后,回到军校如释重负。他高兴之余,亲自为长女关伯琨主办婚事。9月17日这天是周末,军校内张灯结彩,蒋介石在近日来校刚于上午10时离校飞渝,关麟徵也就无拘无束地为女儿和新郎-本校教官柯大澍操办婚礼。学生总队派代表参加。
关麟徽本人很清楚当前的政治气候,他在为女儿办完婚礼之后,即20日,便催促张耀明接替校长。这天午前8时,军校全体师生举行阅兵分列式,先由关麟微、张耀明、吴允周绕场校阅,旋调集队列于中正堂前进行分列式,继之由关麟徽监誓,张耀明宣誓就职。对于学生来说,谁来当校长都行。他们并不关心上层人物间的勾心斗角,他们也管不了,只有唯命是从。在今天他们所关心的仅是午后6时半在武民堂举行的会餐,菜是否丰富。由于关麟徵在抗战初期,防守栾州一带,最喜欢听地方剧平剧。自从他到校任校长后,军校学生原不喜欢看平剧的同学,也不能不在陪坐中慢慢学会了欣赏平剧。这新校长又是关的老相识,学生们猜测着,今晚7时半在新生社举行的游艺晚会,也就少不了有平剧助兴。
10月6日,上午9时,新、旧校长又进行业务交接,完成最后一道交接手续。交接仪式在校本部举行,国民党西南长官公署特派处长王从龙监察交接,校各单位主官均到场,并分别于移交分册上盖章,10时余交接完毕。
关麟徵在交接校长仪式全部完成后,尽管那时陆军总司令部已迁到了宜宾,却并没有到职。即由成都径直飞往香港,做起了寓公,一直到他于1980年8月病逝。在黄埔生中,官能至国军陆军总司令,关麟徵是佼佼者,遗憾的是他时运不佳,枉负了这一威震四座的职位。而他也不愧为是政治风浪中的智者,最终在激流中勇退了。
责任编辑:振中 最后更新:2021-08-07 10:0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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