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0年12月,新四军皖南军部直属机关军法处、执法队、教导团训练处和兵站等单位,大约600人,组成第6梯队,由汤光恢同志率领,在皖南事变前,最后-批离开军部。我们要通过国民党反动派地区和日伪封锁线,横渡长江北去。当我们到达江苏溧阳地区的时候,得知军部被国民党军队包围,正在进行激烈的战斗,并已陷入弹尽粮绝的境地。我们的处境也非常艰难。国民党反动派正向我们步步进逼。日本鬼子封锁了长江。敌舰川流不息,上下巡逻。 在沪宁铁路沿线两侧5公里的村庄,敌人设立所谓“爱护村”,实行连保法,发现通新四军者,格杀勿论,株连全村不论男女老少都发良民证。不定时地有伪军巡逻。运河沿线地区,一到天黑敌人就把所有船只控制起来,企图把我们困死在这个狭小地区,彻底消灭。在这种情况下,我们由集中变为分散,脱下军装,穿上便服,组成几十个小组,设法利用切关系,分批渡江北去。
我和兵站同志编成一一个小组,共11人,我是唯一的女同志,由兵站站长王公道同志负责。1941年初,我们到达丹阳里庄桥附近的苏南交通站,准备等待时机,从陵口渡江。
里庄桥镇是游击区,是我们来往长江南北交通的枢纽之一,也是日伪经常下乡骚扰的地方。黑羊庄是交通总站所在地,村庄很小,只有十几户人家。这儿老百姓对敌人恨之入骨,对新四军是真诚热爱。我们在交通站见到一位姓徐的老者,60多岁了,负责运送弹药武器、各种物资,护送新四军人员过江, 历尽艰险,日夜操劳。周围群众都熟悉他,尊重他。
我们到此等候北去,将近10天了,为防备日伪的袭击,早出晚归就成了惯例。我们每天清早背上行装,躲进离村一两公里路的竹园里,等到吃饭的时候,又回到村里,吃完一饭后,再匆匆离去,晚上在站里铺上稻草,睡在地上,还得轮流放哨。有一天,下着毛毛细雨,西北风呼啸,将近中午的时候,有位同志说:“我们回去吃饭吧。下雨天汪派(指汪精伪军)不会来的。”大家表示赞同,回到站上去了。
正当我们端起饭碗的时候,忽听交通员小王大声喊道:“快跑呀快跑呀!汪派来了。”接着,枪声、嘈杂声连成片。我们和老百姓一起, 纷纷向田间奔跑。这个时候,看不到一个妇女,我心中一阵慌乱,不知所措。忽然,从隔壁跑出来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正是交通站站长的弟弟。他急促地说道“小徐,快到我家来。”接着,汪伪军跟着过来嚷道:“谁是新四军快站出来,否则立即打死他!”"谁窝藏新四军,就没有好下场。”在这样危急的时候,徐大爷悄对我说:“不要怕,你就说是我的外甥女,从上海来的,为外婆做周年忌日的。”并连忙叫他的女儿在灶头上烧饭,把我安置在灶下烧火,躲避伪军的视线,掩盖我的惊慌神态。-会儿几个伪军像饿狼似的闯进房间,翻箱倒柜、掠夺财物,连一盒火柴也不放过,却没有注意到我。不久,进来一个又高又胖、身穿黑大褂的便衣汉奸,盯着我喝道:“ 你是不是新四军?跟我走!”并伸手把我揪出来了。没等我开口,徐大爷连忙跪下哀求道:“她是我外甥女,从上海来,为她外婆周年忌日来的,不是新四军。老总放了她吧!她胆小害怕呀!”我句话不能说,一说口音不对,一定会引起更多的怀疑,只好站着不动。那个汉奸对我仔细观察,看我的穿着和神态,还是揪着我不放。徐大爷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道:“老总,你放了她吧!你不信的话,请看挂在墙上的锡箱、纸钱,我们正为她外婆做忌日呢!”那个汉奸说:“不管她是不是新四军,我一定要带走!”并紧揪着我的衣领向外拉。眼看那汉奸态度坚决,非把我带走不可,徐大爷含着眼泪,指着他的女儿说:“老总,那你还是把我的女儿带走吧!你若把她(指我)带走了,我对不起她的父母和外要呀!”这样,我是幸免了,可汉好把大爷亲生女儿带走了。他的女儿句话没说,跟看汉好走了在汉好一出村,徐大爷便拉着我的手说:“小徐。你不好再待。
在这里,马上送你走。”我看着位无限善良的老人,不知说什么好,心里只惦念那位替换我被带走的姑娘。我忙问道:“她不要紧吧!”老人说:“你不用担心,她是本地人,可以想办法弄出来的;如果你被带走,就没救了。孩子,你放心走吧!”
徐大爷托付一个小伙子,把我送到另一个村子。不久,我安全地过了运河,过了铁路,过了长江,到达盐城新的军部。
全国解放后,一位同志告诉我:在他们打过长江、追歼敌人、路过丹阳地区时,曾有一-位年轻妇女,向部队打听徐若冰的情况,问起徐若冰在哪里。我真后悔莫及,当时没有问个仔细。她已经出嫁,是为母亲做忌日回娘家来的。她夫家不住黑羊庄,却又不知住哪里,应该姓徐吧,却不知叫什么名字。我直打听徐大爷和他女儿的下落,但始终没有结果。一直到“文化大革命”,南京部队两个同志到我所在单位调查,询问当时在黑羊庄被伪军打伤、后被当地群众掩护下来的一个同志的情况。我所在单位的造反派认为这里大有油水好捞,以便把我打成叛徒或者什么,就直奔黑羊庄进行调查。他们找到当年替换我的年轻姑娘薛鸣风,威逼她证明我是被俘过,并告诉她:“徐若冰承认在黑羊庄被俘,就等你的证明了。”薛鸣凤坚定、明确地说:“ 徐若冰没有被俘,是我替换她的,这里的人都知道这件事。”造反派没有捞到什么稻草。坏事变成了好事。后来,有人把这个情况透露出来,我才知道徐大爷早已去世,当年那位年轻的姑娘就是醉鸣风,她再一次以她的正直勇敢使我幸免了“文化大革命”的迫害。
1972年,我离开干校的劳动审查,来到山西大同工作,我便把薛鸣风从丹阳接到大同。她告诉我:当时她被抓走后,关押两三天,被保释出来。不久,她参加共产党,担任总支委员,负责妇女工作。她的父亲当时不是共产党员,也不是交通站工作人员,但坚决抗日,心地善良,见义勇为,当地都称他是好老人。她还说:“你所在单位的造反派像三堂会审似的逼我。我可不吃他们那一套。” 我听了她的叙述,仿佛又见到她当年的勇气。她是我生死与共的好战友。
当年她和她的父亲不顾个人的安危,冒着生命的危险,把我救了。这是敌人永远猜不透的谜。这件事不仅表明她父女俩的崇高品德,而且是江南人民赤胆忠心、热爱新四军的又铁证。
47年过去了,我和鸣凤同志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但这段往事却像发生在昨天那样,牢牢印在我记忆里。“一个女儿换一个新四军女兵”的故事无疑应作为无数江南人民热爱新四军、热爱人民子弟兵的佳话,永远广为流传。
1988年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9-04-02 11:25: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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