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从学生到军人
2019-06-17 09:50:48  来源：抗日战争图书馆  点击：  复制链接

　　(一)少年时代目睹日寇罪行

　　我读小学时，一个初夏的夜晚，离家不远的一个村庄遭到日本飞机的轰炸。夜深人静，炸弹的响声巨大。全家人在睡梦中惊醒，此时又听到上空飞机轰鸣声，吓得心惊胆战，纷纷向户外奔跑。我也随着家人逃跑。从此，我们听到飞机声就惊慌恐惧。

　　日机轰炸后不久，有一天我在放学回家路上听人说日本人已经打进县城。县城离我家有五公里多地。我赶忙焦急地跑回家，将这一消息告诉了母亲。母亲半信半疑。正在母亲惊恐犹豫时，从城里逃难的亲戚来说：“日本人进了县城。”消息迅速在全村传开。大家混乱恐慌，有的携儿带女外逃，有的挖地窖藏粮，有的挖地洞藏身。我有位堂姐，她家离县城稍远些。我向母亲提出到堂姐家避难。母亲听后说：“孩子，你小还不能自理生活，去了会给人家增添负担。”母亲不愿我离家。

　　不久，日寇从县城下乡，进行烧杀抢。那天我和姐姐躲藏在邻村一间破旧的草房里。我们紧紧地趴在木板床铺下，屏着气，不敢出声，不一会儿，听到村上一片狗叫声，随后听到了枪声。我们惊恐地躲藏了两个多小时。日寇走后我们才回家。我们看到庄上一片狼藉，狗被打死，鸡、猪被杀，粮食被抢，被烧的屋子还冒出黑黑的烟。面对眼前凄凉的惨景，我们痛心、仇恨。此后日寇不断地在农村进行烧杀抢。一次逃跑中，我离失了母亲，像断了线的风筝随着人群不停地奔跑，那天不知跑了多少路，也不知经过多少村庄，忍着饥饿。天色黑了，我才敢回到家。家里人焦急地找我。母亲见到我后,抱着我的头，流着泪说：“孩子，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是啊，在日寇的铁蹄下，我们过着日不宁、夜不 眠、逃难流浪饥饿的生活。人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不久家乡来了新四军。他们身穿灰色军装，有时身穿便衣。新四军宣传抗日救国政策，打击日寇侵略，清除地方敌伪势力，实行减租减息，建立地方人民政府，开展生产劳动, 改善人民生活。新四军的言语和行动深受广大人民拥护和敬仰。黑暗中人民有了救星，看到了希望。乡亲们主动向新四军捐粮，为新四军放哨站岗，有的负责地下交通，为新四军传递信件通报情况，在情况危险时掩护新四军脱离险境。城区政府有位姓陈的女同志，她热情和蔼像大姐姐一样常和我们在一起，向我们宣传党的抗日救国政策，教我们唱革命歌曲：“年轻的中国共产党，逃难人想家乡，打倒国民党顽固派韩德勤。”还唱《黄桥烧饼黄又黄》这首歌。这些歌真切又感人，青年人爱唱，人民爱听。它们激励我们爱国爱家乡， 勇敢抗击侵略者。

　　(二)伏击战打得好

　　1944年暑假期间，我回农村老家。一天早晨我和姐姐外出看望亲戚。我们从家走出三四公里地时，突然从庄稼地里走出几个身穿便衣的青年人挡住了我们的去路，问我们到什么地方去。我们告诉他们去亲戚处，还告诉了亲戚住址。他们对我们说：“你们不能向前走，跟我们到村里去。”我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心中非常害怕，思考着他们为什么挡住我们的去路，要我们到村里干什么。我们心惊肉跳，害怕遭到伤害。进村后，年轻人将我们安排在一老乡家，要我们在此不要外出。约20分钟后，我们听到如黄公路上由西向东汽车的响声，不一会儿听到一阵阵猛烈的枪声。半小时后，汽车声和枪声都停了。此时我和姐姐都明白了是新四军攻打敌人，为了在战斗中不伤及老百姓，才将我和姐妲留在村里。

　　这次战斗打毁了敌人汽车，消灭了随车的日伪军，缴获了敌人的物资。我们和乡亲们都同声称赞这一仗打得好，速战速决瞬间消灭了敌人，以小的代价取得了胜利。我惊喜和敬仰新四军神速机智勇敢，当然更敬佩他们为人民利益勇战敌人、不怕牺牲的革命精神。

　　(三)为新四军运送纸张

　　新四军的抗日行动深受人民敬仰。人民拥护它，爱护它，依靠它，希望它壮大，打胜仗。在它的影响下，家乡不少青年参军。敌人占领家乡县城、交通封锁严密，新四军日用品匮缺。1945年我在县城读书。城区政府通过关系买了些办公用纸，需要运出城送到三分区所在地。敌人巡查严密，城门有敌军看守，进出人员被搜身检查。表姐找到我，要我以学生身份设法将纸张运出县城，送到三分区所在地。因我在家乡常和新四军同志在一起，他们的抗日行动深深感动我，也深深感染我，我乐意为他们做事，所以我爽快地接受了表姐的任务。

　　面对数量不少的纸张，我思考如何运出城，又怎样应对敌人的检查，考虑周六下午是学生回家日，当天进出城的人也较多，是个出城的好机会，就决定周六行动。时间确定后，我用被子将纸张包裹好，从老家农村找了一位熟人，备好推车。我们把被子装上车。我走在车前，嘱咐老乡紧紧跟在我后。到了城门哨所，我对着哨兵大喊：“我是学生。明天是星期日，我回老家。车上的被子是要回家洗的。”我边说边走。车紧跟我身后。哨兵看了我一眼未叫停车检查，放我走了。出城后，我悬着的心渐渐放下。我欣喜逃过了这一鬼门关。第二天拂晓，我和推车一同上路，顶着夏天烈日暴晒，也顾不上田埂两旁庄稼的刺痛，走了一个上午。午后我们到达三分区所在地，将纸张如数交给了供给部的同志。他们见到我们非常高兴，热情招待我们。他们说我们辛苦了，冒着风险，给他们送来了纸张，解决了他们的困难，说我：“人小胆大。”回家后的第二天，我的脸和两臂红红的，不久脱了一层薄薄的皮，两条腿酸痛发直，行动不便。虽然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但我内心高兴，新四军为我们付出太多了，我为他们做一点事也是应该的。

　　(四)弃学从军

　　家乡沦陷后，在日寇侵略奴役下，我们过着饱受敌人烧杀抢、忍耻受辱的逃难生活。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国家和民族处在生死存亡关头。人民在水深火热中挣扎。是共产党举起抗日救国大旗，领导人民抗击日寇，新四军英勇奋战，流血牺牲保护人民。在他们的感召下，11月我放弃了学业，参加了新四军，穿上了我羡慕的灰色军装。

　　我在苏中公学学习政治和军事。我们过着严格的军事生活，学习和训练有规定的时间，军容军纪都有明确要求。我们女兵每天身着军装，戴好军帽，系好腰带，打好绑腿，个个飒爽英姿进入训练场，进行队列训练。教练要求严格，动作稍不规范就反复练习。军事训练培养了我们的组织纪律性和吃苦精神，学会了军人守则。政治课主要是《新民主主义论》、《中国社会各阶级分析》以及形势和任务的学习，由于条件限制，教材大都是油印，每组发一份。我们参加大会听课时将背包当凳子，膝盖当桌子。学习条件虽然差，但大家精神饱满，学习态度积极认真，听讲时会场肃静无声，我们都认真地记下听讲笔记。课间休息时各队踊跃唱歌，相互拉唱。在领队同志的带领下，大家有节奏地拍手鼓掌呼唤：“来 一个，来一个。”会场上笑声、叫声、掌声响成一片，热闹沸腾。“向前，向前，我们的队伍向太阳。”这响亮的校歌声时刻在学校上空飞扬。它召唤和激励我们向前，努力向前，不负人民的重望。在活泼紧张严肃团结的军校中，我们学到了很多知识，了解到社会，丰富了人生理想，坚定了革命意 志，锻炼了吃苦精神和战胜困难的勇气。

　　1946年春，我们学习结业。我到如皋县委土改队工作，按党中央土改指示将地主土地分给农民。6月，国民党发动内战前，地方顽固势力散布国民党军队多、武器好，能打败新四军，新四军驻不长等言论，还有人煽动群众对乡村于部不满，组织群众到政府闹事。得知情况后，县局领导立即带领我们深入乡村，白天了解情况，听取意见，晚上开会研究分析问题，经过几个昼夜紧张不停的工作，稳定了群众情绪，揭发处理了坏人，为日后战争支前工作打下了好的基础。

　　7月，国民党撕毁停战协定，发动了蓄谋已久妄想消灭共产党新四军的反动内战。国民党军队大举向苏中解放区进攻。皋南战斗打响。党中央号召我们树立敢于斗争思想，英勇抗击敌人，并指出我军以歼敌力量为主的作战方针，歼灭敌军力量为主要目标，不固守一城一地的得失，同时指出我军是正义战争，一定能战胜蒋介石的反人民战争。

　　党中央一系列指示使我们对这场战争有了清楚的认识，增强了我们对敌斗争的勇气和决心。面对敌人大举进攻县城，我主力部队主动后撤。我们工作队在城郊，和敌人只一墙相隔，形势严峻，但我们沉着镇定。在县委的领导下，我们有组织、有秩序地迅速向敌后农村转移。当夜我们轻装急速行军，冲过了敌人公路封锁线，到达敌后皋南农村。我们工作队分成若干小组到农户中做宣传工作，揭露蒋介石消极抗日积极反共、假谈判真内战、屠杀共产党人及爱国人士的阴谋，发动群众筹集粮食支援前线，到乡村政府了解敌情打击顽固和敌伪势力。白天我们巡逻侦察，以防国民党军队突然袭击。

　　敌人占领城镇后加紧对农村进行“清剿”。组织决定留下县区领导带领部分同志坚持原地工作，年轻同志向后方转移。秋天，我们转移到江苏东海岸的一个小镇，进入苏中江海公学休整学习，主要学习毛主席军事著作以及当前形势和任务。由于战争，我们的供给受到影响。当时我们没有棉衣, 领导就组织我们自己动手，同志间开展互助。我们学习缝制, 穿上了自己缝制的棉衣。没有棉鞋，脚被冻坏，我们忍痛训练。我们白天学习，晚上背上玉米划着小船到对岸芦苇地农家借大石磨，把玉米磨碎作为第二天的口粮。在紧张的军训和学习中，大家精神饱满，团结互助。

　　1947年，因战斗任务需要，组织决定我们40多名同学北上山东，进入华东野战军司令部接受新的任务。组织分配我和一名男同学到华野司令部电讯队学习无线电报务，其他同学进入华野医校学习。临别时，同学们留恋在战斗中朝夕相处结下的深情厚谊。大家含泪紧紧握手，相互祝愿在新的岗位上努力学习前进。

　　时光流逝，弹指间己经60多年过去了。我军之所以能够战胜国内外敌人，是有党的领导。党缔造和培育了高素质的人民军队。军队有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有坚强的党性。我们为人民利益而战，处处保护人民利益;有英勇拼搏献身的战斗精神，又有机动灵活的战略战术;有人民的支持，有鱼水般的军民关系。在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我军始终掌握了战斗主动权，因而由游击战到运动战到大规模大兵团作 战，愈战愈强，愈战愈发展壮大，最终取得了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伟大胜利。如今军队担负着保卫国家经济建设、保卫国防和人民安全的重任。我们虽己离开军队，在国家经济建设中仍要保持过去的革命精神，发扬党的优良作风，在新形势下学习新知识，走好夕阳晚年旅程。

　　(摘自2008年出版的《江南铁军》)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19-06-17 10: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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