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善温(化名王森),女,1922年八月二十七生于文登县大河区山后王家村书香门第。自家大院内办有私塾学堂“保经堂”(现在是村委办公室),她在这里受过良好教育。少年时积极参加抗日少先队,1940年积极参与护理八路军伤病员,1941年5月参加八路军,后来考入胶东女子中学,1942年9月合并于胶东公学。1943年胶东公学毕业。胶东公学后来发展为烟台师范学院,2006年更名为现今的鲁东大学,教学水平被国家教育部评定为“优秀”。
考入女中
王善温,人如其名,善良、温和、慈爱、忠诚。
1937年12月24日,中共胶东特委组织60余人发起“天福山起义”,成立“山东人民抗日救国军第三军” ,又成立抗日少先队。15岁的王善温赶到大水泊,春节前与于森等缝制少先队队旗(现在珍藏在淄博博物馆)。1938年2月13日,特委书记理琪带领“三军”血战雷神庙,打响胶东抗战第一枪。理琪壮烈牺牲,王善温与崔敏等少先队员在东崔家口的村东理琪墓前栽了小树。
“三军” 西上千里,少先队总部20人随军西上,将王善温、于忠福、毕青云等少先队员留在地方。被留地方的少先队员曾跟随地方共产党领导人田庄,去慰问抗日的国民党部队。
1938年9月18日,“三军”在掖县改名八路军,在西部各县开辟抗日根据地。但是,东海的文登、荣成、威海卫、牟平等县却被日寇侵扰,侵占。
1940年3月6日,中共文登县委组织400余人在大河区青石岭村发起“青石岭起义”,取名“文登县大队”,大队部设在村民王锦云的东屋家,王锦云担任县委公安局长,保卫“县大队指挥部”的安全 ;第三天“县大队”参加了“东海二次起义” ,从此文、荣、威等县都有了八路军。八路军亟需军营,王善温便动员父亲王積全捐出自家的私塾学堂、操场,借出连街房子,给八路军当军营。被告密,日寇进村把这些房子全部烧塌,私塾“保经堂” 的门匾烧得只剩下半个“保”字。他们全家重新建房,继续给八路军用。14团于得水副团长、二营赵强营长、老五营杨岫庭营长等曾率部在此驻防,招兵。在母亲牛书可带领下,王善温和几个妹妹、小姑王積志等女孩天天帮八路军指战员做饭、送饭、洗衣、伺候伤病员。秋,38岁的父亲王積全以“王雨明” 之名参加八路军,担任于得水团长(司令)的文书(历时4年)。1941年5月,在八路军首长的指引下,王善温跟比自己大1岁的小姑王積志和闺蜜王璟、王善凤4人同一天参加八路军(下图)。后来王善温被选送到胶东女子中学,经考试,被录取。
学生大姐
进入胶东女子中学,身穿八路衣,腰别手榴弹,棉衣当凳子,膝盖当课桌,晚上睡在草铺上,棉袍两只袖里捅进两脚当被子。王善温很高兴,严守纪律,努力学习。虽是书香门第女孩,却勤俭节约,用盐末刷牙,与同学合买一支铅笔截成两段两人用,而对生活困难的同学则热情帮助,曾把自己心爱的书包送给了提前毕业的同学。
王善温和文登籍庙西村女孩毕青云,属胶东女子中学里的大龄女孩。毕青云跟丁宁老师岁数相仿。王善温比丁宁老师大两岁。她仨都是抗日少先队员。王善温比同学阎云、钱素珍大四五岁,是学生们的大姐,是老师们的帮手。她2岁被妈妈包脚,到民国“新生活运动”放脚时,五个脚趾都已经断了,大脚趾朝外倒,压住其它脚趾。她与比她小两岁的牟海县南黄庄小脚女生李文贵等,都是包过脚的大龄女生。
丁宁老师(后为国家文化部政策研究室主任)
丁宁老师给王善温的题字
王善温擅长编顺口溜。为牢记月亮初现的时间,她说“初三四儿,月管事儿” :为记住月亮与天亮的时间,她说“二十三,月正南” ;为记住赶小海的时间,她说“初八二十三,退潮中午干” ;为记住种小麦的时间,她说“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最合适” 。在校期间,丁宁老师指导她编了《人体解剖歌》:“胃偏左,向右弯,左肺两叶右肺三,胰脏脾脏都在左,胃右下边胆和肝。” 丁宁老师还指导她编了地理课上用的《美洲宣战国之歌》 。
1942年7月7日,为纪念建党21周年和全国抗日5周年,驻在青山的胶东公学及附属小学全体师生,举着校旗浩浩荡荡来到驻马石店(现属乳山市)的胶东女子中学。女子中学学生们的个子普遍比胶东公学矮,被胶东公学学生们戏称为“豆兵” 。猛然,女子中学“豆兵”们津津有味地高声唱起一首曲子熟悉、歌词怪异的歌曲——
唱美洲,宣战国家,
加拿大、美国、海地、巴拿马,
洪都拉斯、哥斯达黎加,
墨西哥、巴西和古巴,
危地马拉、尼加拉瓜,
萨尔瓦多、多米尼加,
对日宣战啦!(这次唱完后,拉丁美洲又有一些国家对日宣战)
胶东公学师生们听到此歌,都惊喜极了,高声叫好。
这件事被胶东公学男生江波同学记载于《日记》里。该《日记》现已出版,里面记载了许多胶东公学的事。
威海姑娘
当日下午(有的人记载是晚饭后),丁宁老师组织三个学校的师生在戏台上演节目。王善温和战国英、矫桂荣等有事,特别是14岁的钱素珍初次来事,没有经验,沾了满身。这几位“病号”便留下来,到小河边洗洗衣裤。
这时,一位穿着桃红色上衣和深蓝色百褶裙的漂亮的城市小姑娘走过来。王善温问她有啥事,她说她从威海走了两天,来女子中学报到。王善温说:“都在戏台那里演节目,很忙,可能报不上名。你去看看吧。”
威海姑娘朝着戏台方向走了。王善温帮小钱素珍洗刷完毕,回到宿舍院落,晾衣服。傍晚,他们换上干净衣服,准备去看节目。忽然,威海姑娘匆忙跑回来急促地说:“鬼子来了!大家都在转移。我特意跑回来。”
“病号” 们手忙脚乱,叠衣服,打背包,背好背包和挎包,抓起手榴弹(胶公每人两颗,女中每人一颗。有人回忆学生们没有武器,不准确),跑出宿舍。
天黑了,“病号”们掉队了。该向哪里跑?一位姓宫的农民叔叔自愿当向导,领着大家跑,越跑人越多,有几位是持着带刺刀的长枪的安保员,形成了25人的掉队的队伍。
7月8日,天亮时,大家跑到转山头,与日军遭遇。王善温等13人用手榴弹、刺刀杀开血路,借着烟雾冲了出去,其中3人重伤而亡,10人幸存。
圈内的12人包括宫叔叔,一个个倒下了。威海姑娘从牺牲者身上拔出手榴弹拉着火,战国英、矫桂荣等靠过来,小钱素珍等也爬过来,与窜在前头的日军同归于尽。这次惨案,胶东女子中学和胶东公学,包括向导,共牺牲15人。
特别令人难以忘怀的是那位刚入学还未报上姓名的“威海姑娘” ,至今无人知道其姓名和出生地。每逢提起此事,王善温总是热泪直流。
并入胶公
1942年9月,胶东女子中学并入胶东公学,校址仍不固定,照旧是背包当凳子,膝盖当课桌。
10月的一天,军民联合召开“粉碎夏季大扫荡庆功大会”, 王積全(王雨明)按上级要求扎台子,写会标。听于团长说“许世友司令要来参加大会” ,大家更是一丝不苟。
胶公师生约500人,在“胶东公学”大旗的指引下,来到会场。王善温看见会标像是父亲的字迹,便踮着脚向台子边瞅,发现当兵两年的父亲王積全就在台子右边抬桌子。她赶忙向丁宁老师请了假,跑了过去,喊声“爹”,眼泪夺眶而出。
王積全看见女儿身穿军装,腰别手榴弹,很惊讶。王善温告诉父亲,她和小姑都出来当兵,自己在八路军的胶东公学读书。王積全一皱眉头:“你妈有病,谁种地呀?”
王善温说:“村里给咱派了‘助耕’……种地挺麻烦的。政府号召减租减息,人家林江主任捐了100多亩田地给政府,咱也该捐点儿。”
王積全想了想说:“把北河12亩8分捐了。”
王善温要父亲写个字据。王積全答应着走到于团长跟前说:“团长,借钢笔用用。”
王善温
于团长从左上衣兜取下钢笔,笑了笑:“闺女来啦?钢笔用完了送给她。”
“那不行。你这笔是战利品,有纪念意义。”
“我不识字,也不会写字,用不着。我在你家时,这闺女对伤员可好啦……就说你给的,别说我给的,否则同学们会说我偏向厚薄。”
“多谢!”王積全接过笔,写了个字据,连笔交与王善温,“把字据交给村里。”
王善温把字据托人转送回村里,后来得到文登县长颁发的奖状。
(图为弄丢《奖状》的人——晒字镇教委办领导王文泽同志后来写的《证明》,采访人黄保英是镇少先队总辅导员)
拉网扫荡
1942年11月17日,由冈村宁次策划的“拉网大扫荡”开始部署,2万多日伪军乘600多辆汽车,从南海边的青岛市,排到北海边的烟台市,纵贯胶东南北,一分两截。19日开始向东拉网。白天一队队日伪军拉人网,晚上一堆堆大火连成火网。
这次规模宏大的“拉网大扫荡”一般分为三层:第一层把八路拉出来,第二层与八路决战,第三层补缺、机动。伪军司令赵保原叫嚣:“只要进入合围圈,天上的小鸟挨三枪,地上的兔子戳三刀,八路军插翅难逃。”
大网的东边,到处是一群群扶老携幼的老百姓、一队队无计可施的八路军、党政机关、胶东公学、少先队孩子剧团……大家谁都知道东面300里是大海,是绝路,但是谁也没有办法,还得往东“跑鬼子” 。跑不掉的,死路一条,11月23日马石山上被围的军民,被日寇杀死503人,一人不留。
胶东公学教育科长迟剑敏的腿不好,学校配给他一头骡子骑着“跑鬼子”。他与学生们南一头北一头,始终没能找到突围空隙,便对赵野民副校长说:“跑了五六天,没法突围。”
“是啊。”丁宁老师说,“ 师生500人,都穿一色的棉袍子,目标太大!”
赵野民副校长跳上高台说:“同学们!换上便衣,分成三个大队,分别由我、丁一、辛紫上负责。每队再分成小组,文登县、荣成县的同学担任组长,带回农村,组自为战!”
文登县的少先队员小脚女生王善温领了阎云等几个附小学生和历史老教师李飞,共7人。毕青云也是少先队队员,不想比王善温少,于是便领了几个大孩子,加上杨指导员、迟剑敏科长,也是7个人。
大家分头“跑鬼子”。鬼子一天向东拉网30余里。而我军民呢,在向东跑30里的同时,又得南北奔跑着去寻找突围的空隙,这样一天得跑上百里……冒着雪花,肚中饥饿, 困乏之极,孩子们一个个扯紧前面的衣服边走边睡……过母猪河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几根树干并成一尺左右宽的木排,连接成40多丈(130多米)的桥,摇摇晃晃。王善温在前面拉着孩子的手,连连吆喝:“不准睡!不准睡!过了桥再睡!”黑夜里,孩子们手拉手像一群小鸡在桥上一步步向东岸挪动。
过了母猪河,又跑了两天,王善温把孩子们和李飞老师领回自己家里食宿,就住在私塾“保经堂”里。
我是八路
住了两天,听见西边跑来的人群说,鬼子拉网离这还有一天的路。王善温告诉李飞老师说,村南的佛爷顶是这周围最大的山脉,咱最好是爬过佛爷顶,到南边的慈口观那个大山沟里躲藏。李飞老师说得找迟剑敏科长和杨指导员商量商量。
李飞老师、王善温等7个人在衣内别好手榴弹,背着王善温的妈妈和姥姥烙的火烧,向东急走了将近1个小时,来到庙西村,迟科长、杨指导员住在毕青云家里。
毕青云说:“不能钻山沟,被鬼子抓住准死。成千上万的人都挤到东海边,鬼子就不能滥杀。文城的鬼子不滥杀大街上的民众而杀营南村130人,是因为营南村的国民党偷鬼子的枪;杀青石岭5个人是因为八路军在那歼灭23个鬼子,所以……”三位老师决定听青云的。
12月5日,他们随着人流向东跑出了文登县,进入荣成县。一路上空房不少,晚上可以稍稍休息。
12月6日上午,大家来到东海边陡峭的崂山北面,准备从山的西面的平地绕到南边去。北面跑来的许多人说:“鬼子的骑兵从北面开过来了。”
“要躲骑兵,就得爬陡山!”毕青云说,“鬼子的马不会爬陡山!”
丢弃了迟科长的骡子,大家搀着迟科长,扶着李老,拼命向陡峭的崂山上爬去。鬼子远远看见有人爬山,就朝山上开枪。崂山是孤山,没有山沟可藏身,大家只好从南坡溜下山,跑了10多里,跑进神道村与烟墩耩村南面海滩的人群里。大家把腿有疾、难久立的迟剑敏科长藏在渔船底下,却被鬼子搜出来赶进人群里。鬼子挑选强壮劳力抓上船,押回日本做苦力。“拉网大扫荡”的前19天里,鬼子共抓走8675人。
海滩上剩下了老弱病残妇。鬼子拖出一位老汉,叫翻译问他人群里谁是八路,老汉说不知道,鬼子就用刺刀把他挑了;再拖出一个又说不知道,挑了;连挑三人,又拖出第四人。
“住手!”迟剑敏科长在人群里大吼一声,一步一瘸走出来,“我是八路!”
迟剑敏
鬼子官搜走了迟科长的手枪,叫翻译问:“还有谁是八路?”
“没有啦!” 迟科长扫了一眼人群中的学生和同仁,回过头来,“只有我自己是八路!”
鬼子官下令:“捆起他双手,拖在马后,看他还装不装瘸!”
鬼子们用绳索把迟科长的双手绑住,拴在马后,打马向西北方向飞奔。迟科长使劲迈动残腿跑了两步就被拖倒了……他使劲用手撑地想站起来,但立即又被拖倒……众鬼子们“哈哈”笑着打马跟随。迟科长嘴里不停地骂着“法西斯”,衣裤被冰凌和石尖一片片刮掉,筋肉被冰凌和石尖一层层撕裂……雪路上留下一缕缕布线条和一道道血迹,一直延续到西北5里之外的小落村的村头……从北平来胶东办学的教育专家迟剑敏科长,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众师生的安全,终年34岁。
亲眼目睹敬爱的老师为大家牺牲,孩子们哭得撕心裂肺,王善温哭得昏死过去,李飞老师掐她人中穴三四分钟,她才缓过气来。毕青云说:“你们都不知道呀,王姐胆子最小,见了血就晕倒了。”
神道村的渔民边流泪边小声对师生们说:“还等什么,鬼子要回来的。你们快向西跑,再向南跑!”
师生们如梦初醒,在毕青云的带领下沿着海边向西跑,跑到不落岛村南,又向南跑了约30里。
日军拖死迟剑敏后,又返回烟墩耩村、神道村南面的海滩,再次追问谁是共产党员,谁是八路军。渔民宁死不讲。日军恼羞成怒,架起机枪扫射,100余渔民为保守胶东公学师生秘密而英勇献身。
(截自1990年编写的《威海历史》61页)
他是疯子
逃出魔爪的胶东师生,不知道身后发生了100多人献身的 “崂山惨案”。
李飞老师犯了肺病,大口喘息,嗓子里“吱吱”响。他扫了毕青云一眼,问再往哪里跑。毕青云说鬼子在北面,我们得顺道朝南跑。
“青云妹!”王善温说,“不能顺道跑,南面是石岛。当年驻高村据点杀死50多村民的鬼子官远峰,现在就在石岛当中队长!”
“哪?”杨指导员问王善温,“你说往哪跑?”
王善温回头对杨指导员说:“咱太困了,干粮也都吃光了,得赶快钻大山沟,找个山村歇息、补充。西南方向有个法华寺,南部有个大山沟。”
“我同意。”毕青云抢在老师的前头表了态。
傍晚,孩子们搀着李飞老师穿过一个山口,进入大山沟里的桃树园村。
桃树园,北面是大山,东西都是大山。大山小村,老百姓少,粮食不多,鬼子都不愿进山来抢。在老百姓的保护下师生睡了三天好觉。冬天山上没有野菜,村民支撑艰难,大家不能久留。
向南走出大山沟,就是铁槎山的东头。下雪了。
铁槎山的北麓是自西往东通向石岛鬼子据点的交通要道,南麓是海滩。大家决定走海滩。
海滩上,一条拦海沙坝向西延伸,那是500多年前明朝军民抗倭留下的一段遗迹。沙坝上面是道路,南坡和北坡都是耐碱的芦苇,此时已干透发黄,顶着雪花。
坝上,西面冒雪跑来的人群说:“鬼子来了。”
李飞老师指着沙坝的北坡叫大家躲藏。大家下去仔细一看,少先队孩子剧团的王顾明团长和滕中勤副团长领着小演员们也藏在这里,有一位小女孩竟然穿一件红褂,在白皑皑的雪地里特别显眼。王善温急忙趴在那位小红褂的身上。
李飞老师说:“都别动,让大雪覆盖!”
老天爷真听李飞老师的话,雪花出奇的大,像棉花桃儿似的直往孩子们身上堆。李飞老师掏出手枪和子弹递给了雪窝里的杨指导员,大口喘气说:“我跑不动了,枪不能丢。”
他起身朝南面走,在海滩上找了一块礁石正襟危坐,一头长发随风飘逸。
沙坝西头,一队鬼子兵缩着脖子在坝上开过来,踩雪的脚步声,就在孩子们
的头顶上……
突然,李飞老师摇头晃脑高声喊叫:“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肝胆照汗青!”
鬼子们听到南边有喊声,一齐向南转,透过大雪,隐隐约约看见海边礁石上有个披头散发的怪人在大喊大叫。鬼子们一窝蜂向南跑,围住礁石。鬼子小队长拔出刀,指着礁石上的怪人问翻译:“他的,什么的干活?”
翻译觉得此人可疑,刚想盘问,李飞老师便抢先指着翻译大骂,“汉奸走狗,没有好下场!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肝胆照汗青!”
翻译被震慑、感动,用日语回答小队长说:“他是疯子!神经病患者!”
鬼子小队长摇摇头,提着刀,绕着礁石转了一圈,叫兵士上前去搜身也没搜出什么,便点点头领着众鬼子向东走了。
东部远处的海滩上响起激烈的枪声,东海八路军一个连全军覆没。
炕洞炸敌
在李飞老师和王善温同学的帮助下,孩子们逃过了第二道封锁网。大家搀着李老师,向西急行了10余里。雪太大,小渔村的渔民收留孩子们住了一夜。
“跑鬼子”的人们都成了无头苍蝇,不知该向哪里跑,有的向东跑,有的向西跑,乱哄哄的。铁槎山在荣成半岛的最南端,南面是大海,东面是石岛湾和大海,西面是靖海湾和大海,只有向北走才行。孩子们在王善温的带领下,向西行了近20里。绕过铁槎山,冒着夹着雪面子的凛冽的北风向北急行,穿过人和、黄山等村。村里几乎都空了,就剩下了老弱病残者,许多门板被鬼子摘走去烧火拉网了,大家累了就进屋睡觉。一天傍晚要通过上庄附近的小村,发现西面有鬼子的第三道网——火网。大家没有突破火网的经验,正发愁,却遇到胶公的同学江波、孙少曾和郑梦曦,他仨说晚上鬼子都睡在暗处的帐篷里,昨晚上他仨就是从火堆旁边逃出来的。
“火堆处,才是安全处!”半夜过后,孩子们搀扶李老师,从火堆旁边逃出了第三道封锁网。
北风挟着碎雪,像小刀一样割在脸上,眼睛很难睁开。
走了大半天,他们来到了大章村、二章村,8里范围内共有5个“章村” 。少先队孩子剧团驻到二章村。江波同学近来跟丁宁老师两人谈朋友。丁宁老师原先是少先队孩子剧团的导演,因而江波与孩子剧团也混得挺熟。这两天丁宁老师与江波跑散了,被迟一彬老师拖到自家,给迟妻子灌了一顿醋。迟老师把二人藏在炕洞里,自己躲进了大山里。
江波他们找不到丁宁老师,就去二章村,与孩子剧团套近乎。
余者都驻大章村。王善温和阎云把附小学生安排到村里的老爷爷、老奶奶家里当“病孩子”掩护着。毕青云也把老师和孩子们安排妥当。驻下后,大家都帮村民干零活,做好事,挣饭吃,并等待上级的命令。
快到新年了,好几天也没见着鬼子。王善温、毕青云、阎云到村子西头查哨。这里离毕青云的家很近了,她的家就在西北方向不过30里(15千米)。
阎云
“啊,鬼子!”毕青云看见西北边远处有鬼子,急忙跑回村吆喝,“鬼子来了!”
毕青云领着老师和大孩子们随着村民都跑上山了。
王善温也要跑回村,一想不对劲儿,便对阎云说:“别让鬼子进村。要是鬼子发现咱小学生有手榴弹,全村都完了。你回村,我把鬼子引向村外。”
阎云说:“我跟你去。”
她俩拔腿向山上跑,被鬼子截了回来,二人便钻进村头空房的炕洞里。几个鬼子用刺刀朝炕洞里捅“花姑娘”。王善温提议殉国,阎云说好。小阎云拔出手榴弹,勇敢拉着火,二人喊:“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小阎云见鬼子的脸贴在炕洞口朝里看,便把冒烟的手榴弹朝洞外一捅,“轰”的一声炸倒了炕前的那几个鬼子。炕面子板石、土坯、炕泥、炕席、炕灰等腾空而起,又砸下来,二人被埋,昏过去。碎板石外露着阎云的头,头皮被揭掉一张,鲜血直流。
屋外的鬼子们拥进炕前,透过硝烟,看见花姑娘头破了,满脸是血,必死无疑,便抬着死伤的鬼子狼狈而去,鬼子的“拉网大扫荡”就这样草草收兵了。
胶东军民反扫荡约40个昼夜,取得重大胜利。王善温所负责带领的孩子和老师,除小阎云残了一只手、伤了头皮外,都脱险了。
元旦前后接到了指示:胶公师生就地解散,有组织地结伴回家过春节,春节后都到牟海县(现乳山市)的南部徐家村一带集结。
慈悲为怀
1943年春节后,大家返校,分别驻徐家、珠塂、南黄等村,集中、稳定教学,有时开荒种地。胶东公学的春天来了。
夏天,王善温在胶东公学毕业,分配到八路军战地医院当护士,遇见自己邻村——青石岭村轧地邻的侯振清——在部队叫“侯文英”。高个子的侯振清伤残了左臂,得到医治后在医院里帮助记名、扫地等。
侯振清
……
王善温与侯振清,两村相隔一条河,两家田地相连,两家日子都不错。王善温跟侯振清的妻子王爽也很要好,称姐道妹,你来我往,借个农具,看个欢喜的。少先队员王善温和儿童团长王锡仁等都有劝人当兵的任务,他们曾劝过侯文英、侯贵礼等去当兵呢。鬼子来了,侯振清的父亲侯锡亨1940年8月12日被鬼子刨死。妻子王爽被吓得了重病。妹妹侯文荣追随丈夫陈宗桂在外地抗日报仇,陈宗桂为松山区各救会长,牺牲,侯文荣殉情。侯振清要参军报仇,老妈刘氏不让。刘氏有病,且要伺候1岁3岁两个小孙女和病儿媳,还要赡养公公侯元华、婆婆曲氏和终身未婚的大伯侯元贞三位80左右岁的老人。但侯振清报仇心切,背着家人和村人,撇下病妻王爽和1岁3岁两个骨肉(侯桂雁、桂兰现居大连市,公安局可以查到他俩的出生年月),参加了八路军,改名为“侯文英” 。
侯振清失踪,妻王爽当即离世。“三秋”忙时,中共村支部给军属派“助耕”,不能给失踪者家庭派“助耕”。可怜刘氏,带着1岁3岁两个孙女,无法收割,无法种麦,常常背着抱着两个小孙女在一座座新坟之前哭泣。刘氏实在无奈,只好把1岁的侯桂兰送给荣家店村农户。这事被儿童团长王锡仁、团员侯凤英知道,他俩找邻村少先队员王善温帮忙,把小桂兰截了回来。刘氏的二姑子侯锡香从礼格村领着独子刘裕宝,到青石岭帮助刘氏种地;刘氏的二叔子的闺女侯凤英也帮助种地;王善温把自己村——山后王家村的村民王德坤介绍到刘氏家里扛活;终于使困难有所缓解。
刘氏下抚两个小孩上赡三位老人,亟需个帮手,便托王德坤给侯振清说个媳妇,“岁数大点也行” 。王德坤回山后王家村就去说和大3岁的王璟。王善温正在与王璟绣花,便用脚在花撑子下面踢王璟,小声说“有俩孩子” 。王璟一听“有俩孩子” ,就没答应亲事。
……
没想到王璟没应亲的侯振清,失踪多年,如今竟变成了残了左臂、在战地医院里打零杂的“侯文英” !
王善温告诉侯振清:“大妈身体有病,两个小孩子无人照顾,日子太苦了,你赶快复员吧。”
侯振清说:“我就一只手,回家添累赘。党员要听从分配。”
“党员?党员更应关怀小孩子。我们干革命为了啥?不就是为了孩子们?” 王善温擦擦眼泪,真情地说,“关爱军人的孩子,就是干革命!我去申请,跟你一块复员。”
二人回了乡。王善温回到山后王家村,侯振清回到岭上王家村(即青石岭,改了村名)。
农忙时,岭上王家村党支部派国民党员孙锡志、王寿海给侯振清家当助耕。农闲时,一日两担水还得病妈妈去打,侯振清跟着去挑,因为水井都是两三丈(8—10米)深,侯振清一只手没法用井绳打水,只能挑水。直到磨炼了10多年后左手才能勉强顶在左腿膝盖上夹住井绳。
1944年春,王善温的42岁的父亲王積全伤残。他拿着于得水司令发给的残废军人证件回到家乡,在大河区当武装部干事。大河区区公所就设在岭上王家村——县公安局长王锦云的东屋家。同病相怜,王積全对侯振清很同情,回家说:“侯振清是国家功臣。两个小孩没人照顾,连个井水也不能打。” 他和妻子支持闺女的选择,并委托在侯振清家扛活的王德坤做媒,“明媒正嫁” 。王善温敞开大爱的胸怀,大慈大悲,给残废军人做了妻子,给残废军人的两个小女孩当了后妈,参加了中国共产党,任了一届村妇救会长,1946年以前生育了秋红、国秋两个女儿。
王積全
1946年前后,毕青云也复员了,嫁与山后王家村村民王德增(1966年春天起毕青云任村妇女主任,历时6年)。
东海专署成立 “文荣威联中” ,校址设在大珠玑,大珠玑离岭上王家村20余里路。王善温积极支持丈夫报考。侯振清带着共产党员、八路军班长、残废军人的光环入校,当选为学生会主席。
为支撑丈夫顺利完成学业,王善温撑起家务,精心赡养4位老人,尽心关爱前奶2个小孩和自己的小孩,含辛茹苦,累出疾病,子宫下垂若拳头大小,用布包着继续操劳,16年后才到医院切除。接着她又得了肾炎,浑身肿胀,又进医院整治了几个月。
做个好人
1948年1月,父亲王積全任大河区支前大队事务长,带领支前大队赴淮海战役战场运送给养物资一年零两个月,获胶东东海行政公暑颁发的《功劳证》(下图)。1948年下半年,我解放军发动的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节节胜利,党组织选调王善温和丈夫随军南下,正遇王善温的婆婆刘氏刚病亡,且还要上伺候3位老爷爷奶奶,下抚养4个女儿,9口之家,离不开身了。王善温和丈夫谢绝了组织上的选调,置身农村,兢兢业业,努力做个好人。
她是位孝女。在无微不至伺候上述几位老人的同时,她还尽心伺候自己的父母。每年春天头刀韭菜包的饺子,她一定会叫孩子“送给你姥和姥爷尝尝” 。1966年文化大革命兴起,安徽省红卫兵整于得水司令时,还派人来文登县山后王家村,联合村里的派别组织整王善温的父母,叫他们说于得水的坏话,他俩不说。村委给她父母戴“富农分子” 帽子,开会批斗,还叫王善温要“划清革命阶级界线” 。共产党员王善温心碎了,一次又一次昏厥。村委在1970年3月10日起的24天里,吊、打、活埋父亲,她含泪到刑讯室送饭送衣。父亲王積全于4月3日被整死,她悲痛欲绝,她的儿女们入党因“姥爷畏罪自杀” 而受到影响。落实政策后,文登党组织把王積全的《功劳证》在文登“双拥展览馆”展出(上页图)。
她是位慈母。细心照料前奶2个小女,又生育6个子女(少亡1人),共抚养7个孩子。除丈夫那点残废抚恤金外,再很难弄到钱,日子异常艰难。她1960年下半年到1961年上半年期间只吃糠和树叶,舍不得吃一点粮,努力让孩子们每顿饭能吃到一块瓜干。从1962年起开始卖血,每年约6次,每次24元,一直卖到1982年小儿子大学毕业止,那年她60岁,告诉抽血的大夫是49岁。在她的抚养下,7位孩子都成长起来,有的是镇劳动标兵;有的当总经理;儿媳发明“颐阳补酒” ;长子参与创建两个国家正式事业单位,得5项国家专利,获多项国家奖励,著460万字作品,多次赴京受到江泽民、胡锦涛等党和国家领导人接见。
她是好党员。1954年在自家坟地南头,为1940年被自己、桂秀、桂兰等少先队员动员去当兵而牺牲的侯贵礼烈士,建了一个衣冠冢,叫丈夫和长子定期去祭奠。1958年国家把坟平了,烈士侯贵礼成野魂。在侯贵礼当兵80周年的2020年,王善温的长子侯贵智(桂智)遵循王善温的遗愿,组织村民把 “侯贵礼” 等英烈姓名刻在碑上,把他排在19世首位(上图)。1970年党支部决定改革“三秋”,增加复种指数。按往常秋收、秋耕、秋种的经验,时间肯定不够用。如果不能抢在寒露之前下种,小麦苗嫩容易冻伤,来年就歉收了。9月18日天亮前,王善温带领全家,串联起书记家的王树发、妇女主任王桂兰、党员侯凤英及侯山清、邹积义等积极社员,捣粪、送粪、刨玉米等;晚上到大场上剥玉米、摘花生等。全村人都学着干起来,白天挣工分,早晚干义务。大家轰轰烈烈 “三秋大会战” 3年,帮助村里理顺了耕作制度的改革。1971年她家剩6口人(2女去大连、1女嫁石头河),6人都得奖,2人得双奖,另有全家红,6人共领到9张奖状,是全村得奖最多的。“张召忠局座”当兵所在的那个海军部队到村里收购蔬菜,王善温送菜不要钱。瞎先生来村演出她送饭不要钱。东西两个村哪家媳妇难产,她有求必应。1958年她刚生育了最后一个孩子侯贵勇,两村便在东村学校后面路东合办了“助产室” ,助产士、护士、厨师全由她一人担任。她叫自己的大孩子看着自己刚生的小男孩侯贵勇,腾出手来去接生别人的孩子。六十年代她大女儿从大连邮来能盛百斤粮食的挺厚的绿色塑料袋,用不了了,便叫丈夫拿到商店送人。村人见这袋子全封闭、不透气,盛麦不招虫,都抢了,有不过意者自愿留下2元。王善温批评丈夫“开公家店,卖私家货”,叫孩子们给王锡成等付钱者去退钱。一次突降暴雨,河水暴涨,恶浪翻卷,她叫儿子约上书记的儿子王树法勇斗恶浪游到对岸,抢救了生产队堆在河边地里的堆堆玉米。她还叫儿子常去帮迟绍凤老人做零活,如每天去挑担水。
(图为1975年,县里派文化馆丛树乐同志,到岭上王家村迟绍凤老人的街院拍摄的照片。挑水者为王善温长子侯桂智)
1996年9月22日,王善温患胰腺癌离世。离世前她唠叨两句话:“胶东公学的同学,除了我和毕青云,都是副厅级以上,我是最底层的。……我的党费好交了,别忘了。”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2-10-31 14:3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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