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摘草
2019-10-26 17:02:57  来源：郭风  点击：  复制链接

　　就在那一道篱笆的后面,那一块从去年冬天以来还没有耘植的种地上面,我看见一个小女孩。

　　那些泥土看来已经变成坚硬了,但长出许多碧草。这些碧草是包含许多种类的,只有目光敏锐的人才能够辨别出来,其中有种在叶托上不被人觉察地开着小白花,另外一种则绽开着小黄花。同样是隐秘地躲藏起来的。对于心地严肃的人,会感觉那些碧草里,也是一个极广大的世界。

　　我便看见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蹲在碧草上面,旁边放着只小小的竹篮,我不知道根据什么时候得来的经验,一上来便看出她是选采养兔的兔草。我在篱笆的前面站了许久。但是那些春天的碧草和小花一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只觉得这时我应该安静,而且觉得面向的是一个更庄严的世界。

　　我不知道那个小女孩蹲在那里有多久。我看见她很少移动过,她甚至坐下去,一时放下采撷的工作。过了一会,我便知道她对于这份工作有多么熟练。我看见她只把小手一伸,便会在许多杂草里摘了一支带花而鲜嫩的兔草放在竹篮里。那个竹篮已经被装饰得很美丽,好像结婚的朴素的花篮。

　　在篱笆后面的草地上摘采花草,是轻松而可以快乐的工作。但是一个年约十岁的小女孩,(只有她自己一人)那样安静的样子,使我感到不安:她那样地蹲在那里,和我站在旁边观看一样,不是工作,也不是在工作里面寓着游玩的意思!我本可以走到篱笆后面去,怎样地在那里和她追逐和嬉笑一回,但我这时的愚昧(我没有走过去呵!)倒没有比使我想到,那个孩子怎样地在一个境地里一时失去了天性上应有的活泼,更感到没有法子补偿的损害!

　　我不知道我站立在篱笆外面有多么久。我看见那个小女孩稍微换了一个位置,过了一会。可把小手摘下一支小兔草放在花篮里,这时候,我便感觉到她像是消失在一个惯常而没有变化的工作里,那将使幼小的心灵枯瘦。这时,在我的面前,那一道篱笆,和在春天里发青开花的野草,都是失了她们奇妙而可爱的彩色。

四四年春，南平。(原载《时与潮文艺》第四卷第五期)

作者郭风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0-26 17:0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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