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抗日战争时期大后方文学书系〗焦大与屈原
2019-12-20 11:40:08 来源：原载《野草》第2卷第4期1941年6月1日出版,署名东郭迪吉 点击： 复制链接
记得鲁迅先生在某篇文章里边,曾把红楼梦里的焦大比做屈原,说:“焦大的骂,并非要打倒贾府,倒是要贾府好,——又说:“假如他能做文章,我想,恐怕也会有一篇离骚之类。”
焦大在贾府,任管怎样有功,在一般人眼里看来,总不过是个奴才,可是,他不但敢使酒乱骂,并且把贾府那些不成体统的丑事都张扬出来,甚至于还说“只有石狮子是干净的”,这自然是为主子奴才上下都受不了的。其实,我们平心而论,焦大口里所说的,那一件不是事实,如果他不是乱造遥言,妄加诋毁,虽是借酒,可也未必就算得是骂吧!
自然,焦大之所以如此,乃因为平日久已郁积下的愤慨,实在压抑不下去了;所以才借酒而发牢骚。在凤姐尤氏秦氏等人的心里,当然以为他是仗着从小儿跟着太爷出过三四回兵,从死人堆里,救过太爷的性命,才倚老卖老,不顾体面。其实,我们也正可以从这里知道他和贾府的关系,是怎样的深厚,非等闲可比,爱之深,所以才怨之切的。这也正如屈原之与楚,不仅为同姓,且有三闾大夫的历史渊源,所以才愤慨的“疾王听之不聪也,谗谄之蔽明也,邪曲之害公也,方正之不容也………忧愁幽思而作离骚。”这样,两个人大约是同样的心情。
焦大口口声声要往祠堂里哭太爷去,是为着贾府,是为着太爷所创立的家业,贾府里的后辈儿孙男男女女玷辱门风,以及奴才们之兴风作浪,助恶迎非,都是使他抢地呼天的,又何尝不是屈原之开口便喊“皇考伯庸”,闭口又“指九天以为正”而自誓呢。呼天,呼父,也正说明内心的痛苦。
有人曾以为焦大之酗酒肆骂,还是在于赖二之流欺软怕硬瞎充管家,而屈原之写离骚的主因,是因为被放逐,这也许是实情,但,贾家如果能使焦大看的上眼,楚国能容得下屈原,那末至少使他们发牢骚也找不出口实来。而况忠而不见用,正道直行而遭谗谤,也与妄千官禄以图自肥的有些不同,怕也难于就这样给他罗织上罪名的吧。
不过,焦大终是憨大,他只会发泄,不懂得“国风好色而不淫,小雅怨诽而不乱”,更不会上称帝喾,下道齐桓,中述汤武,把历代的治乱之迹,反复作比,不轻不重的拿来讽谏当世他骂,一骂就揭老根,使的甘做奴才的人们一面吓的魂飞魄丧,一面痛疾难堪,而凤姐贾蓉之辈虽然心里惭愧,脸上发赤,也只好遥遥听得,都装作不听见。更因此不能不深深的疾恶着他,而他所得到的酬劳,也就只有捆绑起来,马粪填嘴了。其实,“好色而不淫,怨诽而不乱”的话,还是司马迁造出来的词藻,我不相信在愤慨之下,所谓急不择言的,会那末有分寸,这大约还是值得怀疑的。
贾府里自然有不少靳尚子兰之徒,对主子们一方面帮闲,方面帮凶。和焦大同列的那一群宝贝,林之孝,赖大之流,只会逢迎,只会作福作威。周瑞夫妻,女的给凤姐拉买卖,重利盘剥,男的引贼入院,盗窃贾府。鮑二让老婆和主子通奸,拿老婆死后的遮羞钱。焙茗会帮着宝玉闹学。欺压亲戚族人。来旺的儿子,只会仗势强聘贾府的丫头。兴儿是两面光,其初对尤二姐骂凤姐,后来揭穿了,又给凤姐当底线,专于侦察贾琏与尤二姐阴私。…这些重要角色之外,自此而下,就更不用提了。贾府的败坏,自然是物必先腐,但他们也应该负一大部分的责任的。
后来,等到宁国府被查抄的时候,锦衣府把贾家的人连主子加奴才都记在册上,锁在房里的,捆绑了去的,那真有点像树倒猢狲散了,焦大,是已经活了八九十岁,眼睁睁的看着贾府的兴替存亡,愤慨到了这时候,更加上了伤感,他从荣国府跑了过去,号天泣地的恸哭着,为那些他天天劝过的而拿他当冤家的爷们,而一洒盛衰之泪,他禁不住桑沧之感的刺激,也只有向着吏役们去碰脑袋,而贾府是已经完了,无怪乎贾政虽不理他,但心里是刀割似的,但刀割似的,也是迟了,正与屈原之挽不回楚怀王的末路一样。
鲁迅先生的话,实在并不是故意抬高焦大的身价,我们拿他全部的历史去看,拿他对贾府的一片苦心去看,和屈原正没有什么两样,他虽不能做文章,但红楼梦作者的笔底下,正显露着焦大的离骚;可是问题倒在于他自己觉着和贾府的关系,已经不是主奴之分,而是休戚与共的,而在贾府里却终不免拿他做奴才看待,以奴才奋养他,这更是使他不堪和愤慨的吧。
责任编辑：李谷灿 最后更新：2019-12-20 11:41:08
特别说明：抗日战争纪念网是一个记录和研究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历史的公益网站。本网注明稿件来源为其他媒体与网站的文/ 图等稿件均为转载稿，本网转载，并不意味着赞同其观点或证实其内容的真实性。本网转载出于非商业性的文化交流和科研之目的，如转载稿侵犯了您的版权，请告知本网及时撤除。以史实为镜鉴，揭侵略之罪恶；颂英烈之功勋，弘抗战之精神。我们要铭记抗战历史，弘扬抗战精神，坚定理想信念,为国家富强、民族复兴,实现伟大的中国梦作出新的贡献。感谢您对抗日战争纪念网的支持。
纠错电话：0731-85531328、19118928111(微信同号)
湘公网安备43010402000821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