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法国大革命：煽情的雅各宾和勇敢的无套裤汉
2020-07-22 09:43:56  来源：流浪的橡树  点击：  复制链接

　　今天正逢7月14日，这是当年法国大革命爆发的日子，被现在的法国当做国庆纪念日，因而，想起为这个日子写点什么，却因为人到中年，左思右想而彷徨不知所以，难以提笔成文。犹豫再三，最后，终于想起雅各宾和无套裤汉这两个词汇。

　　法国大革命的内核是什么?

　　在我看来，核心就是这个雅各宾和无套裤汉的相互煽情和反推的大革命。雅各宾自法国大革命出现，是以平民为主体的激进共和主义派，他们大多是出身民间的平民知识分子，多从事记者、律师、会计等职业，因为在雅各宾修道院集会而得名雅各宾派。

　　在法国大革命期间，他们提出很多煽情观点、口号，而得到巴黎平民，尤其巴黎无套裤汉们的拥戴。所谓无套裤汉则非常容易理解，即和现在网络流行的抠脚大汉差不多的角色。其实，无论无套裤汉或者抠脚大汉，这类汉子平时活在社会底层，都是微不足道的市井小人物，平时老实巴交，进出小心，为人胆怯。

　　可是，如是机会到来，他们一不留神踏上节奏，走向风口，就会无师自通地跟风学会抢跑道德高地，于是，他们只需要一次转身，便是一番汹涌澎湃的正义凛然的革命新篇章。因而，卡在法国大革命的大背景下，无套裤汉和雅各宾派确属棒打不散的天然盟友。

　　雅各宾煽情得到无套裤汉响应，无套裤汉群情涌动也反推着雅各宾再无顾忌走向激进，最终，这对天然盟友将法国大革命推动到一个极为恐怖的革命时代。

　　如今，走过231年，尘埃落定，在2020年7月14日回看当年的法国大革命，不难发现与英国君主立宪运动和美国独立运动等等区别之明显，便在于法国大革命，尤其雅各宾操作的早期阶段的法国大革命对法国文化、经济和社会进程，破坏极大。

　　对世界历史的影响，同样也是极为深远。——这场革命持续很长时间，当时的法国对内折腾，对外输出，因而学界往往有认为：法国大革命就是近、现代的极端革命的源头。

　　当然，这个认识和课本标准的法国大革命的正义凛然结论似乎有极大的出入。于是，这就需要在历史的缝隙里寻找答案。

　　故事就从法王在1789年5月召开三级会议说起。当时，法国王室和政府出现财政危机，在法王召开显贵会议无法斡旋强势而富有的贵族、教会纳税，以解决财政危机的情况下，法王路易十六夫妇召开中止已经长达175年之久的三级会议，旨在尝试借助平民代表，施压并迫使教会、贵族交税，以解决财政危机。法国的三级会议，为教会、贵族和市民等三级代表商议国家大事召开的联席会议。三级会议不仅对法王、法国政府增收新税及相关教会、政府、市民等关系协调之外，甚至对国家对外发动战争也有相当的干预权。

法国大革命画作

　　三级会议的三个等级不分代表多少，各有一票表决权，相互制衡，看上去颇像后来的三权分立。只是根据三级会议传统习惯，会议仅在协调、解决三级矛盾，以及国家出现状况，这才由法王出面召集三级代表开会。

　　可见，在乾隆年代的法国，国民在国王、教会、贵族等特权阶层之下，依然有着相当的参政议政的权力。然而，这次三级会议并没有给法王一个满意的答案。

　　在一个大家兜里都干涸、紧张的经济危机时代，平时光鲜的国王顺其自然就成为了法国各派各阶层宣泄情绪的目标。

　　实际上，被1789年的法国财政危机阴霾笼罩，别说市民阶层代表对现状不满，其余教会、贵族等方面为财政危机困惑，都对现状表示不满。

　　他们相互勾心斗角，在托词指责，争取利益之间，不知不觉就把课本上认定的代表他们权益的法王夫妇，列为了专项斗争的打击对象。

　　眼看三级会议毫无结果，法王夫妇追责财政部，撤销了有着雅各宾派背景的财政总监内克，于无意间引火烧身。于是，这次三级会议不仅没有解决法国财政危机，反而成为大革命的导火索。

　　当时，在市民第三等级宣布成立国民议会，领有制定赋税权力之时，财政危机引发的经济危机、食品危机在巴黎全面爆发。与满清时代的中国发生饥荒民众低眉顺眼四面逃荒要饭等待赈灾不同，巴黎出现的面包价格狂飙疯涨和失业人口大幅增加，法国政府一个反应迟钝赈灾不及时，巴黎就已经发生了不可收拾的大骚乱。

　　同样有着羊群心态和从众心理的无套裤汉们走上街头。

　　于是，负责职业煽情的雅各宾和保证专业愤怒的无套裤汉高度融合，最终形成了法国大革命专门负责波澜壮阔的忿激派。革命开始了。

　　与负责忽悠与鼓动的雅各宾们不同，无套裤汉登上历史舞台，敢砸敢抢，在历史的聚光灯下抢尽了风头。他们最为出名的一件事，便是攻占巴士底狱。

　　所谓攻占巴士底狱有什么历史意义、伟大价值等等，不过有着好文笔的文人修辞。真实的历史便是，当时在巴黎发生骚乱之时，大批无套裤汉们沿街打砸抢。他们抢商店、面包店，私人民宅……抢得顺手，还捣毁了政府征税点，抢了税款，殴了包税人。而后，无套裤汉的革命哥们聚在街头，开瓶喝酒，通宵达旦乐呵狂欢。

　　天亮，可能担心国王、政府会派来军队镇压，于是，无套裤汉们四面收集武器，沿途抢夺了军警和仓库的枪械，自然也就将目标放在了传说中库存大量军火的巴士底狱。

法国大革命画作

　　巴士底狱其实不是监狱，而是14世纪修建在巴黎塞纳河右岸的巴士底要塞。至于为什么历史课本写的不是巴士底要塞，而是专门注明巴士底狱是关押革命者的监狱，想来，这可能是一个传来传去最终传失误的历史问题。很多关于法国大革命的史料证实，无套裤汉攻占巴士底狱既不是为营救什么革命同志，而是他们非常纯粹地想抢夺那里的库存军火。所谓法国大革命著名的攻占巴士底狱行动，真相确实比较搞扯。

　　相传，在1789年7月14日，为抢夺巴士底要塞的8万磅火药和其他军火，无套裤汉近千人参加攻打巴士底狱，四周，则是数以万计的围观群众。

　　这一幕，现在再看，何其熟悉。

　　守卫城堡的军官既不敢下令对闹事群众开枪，更不敢设想大量军火流失民间的严重后果。最后，只得关闭大门，想方设法与无套裤汉代表协商和平解决。最终，城外保证专业愤怒的无套裤汉们忍无可忍，架起各色大炮，七手八脚乱轰高大厚实的城堡，一时间数门老朽大炮炸膛，攻城群众东倒西歪。

　　而后，巴黎的革命群众再次寻来大炮，再次架好。

　　这时，守卫城堡的军官为避免更大伤亡，苦笑之余，只得下令竖起白旗，开了大门。于是，冲进来的无套裤汉们解救了七位囚徒。

　　一位，是与朋友妻子偷情、狎妓被拘押的萨德侯爵；两位，是被认定的精神病患者；四位，是伪造粮食证券哄抬面包市价而被逮捕的投机商。

　　此后，攻进巴士底狱的无套裤汉们四面洗劫，以殴打、刀砍，处死了所有军官，并且将主要军官斩首示众。

　　这是欧美历史上发生的极为罕见的暴力场面。

　　至今，攻占巴士底狱这一历史事件，除却非常清楚记载的罹难当事人的人数，死因之外，其余相关组织者，动机，细节等等，均无记载。

　　显而易见，在诞生孟德斯鸠、伏尔泰、狄德罗、卢梭的理性之国，一旦气候合适，负责职业煽情的雅各宾和保证专业愤怒的无套裤汉高度融合，照样会出现让人目瞪口呆的感性大爆炸。

　　事实上法国大革命初期，路易十六既有自己的君主立宪计划，反而急欲革命忿激派却没有自己的理性主张。即便被传为法国大革命圣典的《人权和公民权宣言》，也被学界考究认为，基本上是全盘综合抄袭来自美国的各州宪法的权利法案。

　　当然，这一提法目前极不得到法国学界认同。

罗伯斯庇尔被处死场面

　　学术争论之外，当年法国大革命颁布《风月法令》，宣布没收“人民公敌”的财产，将之分配给革命组织认可的爱国者等等确实存在的事实，尤其让现在远望历史的人们，尤感唏嘘。且不说法国大革命是一场轰轰烈烈的资产阶级革命。和古今中外，网内网外的所有无套裤汉、抠脚大汉参加革命一样，一旦革命起来，岂肯轻易终止。

　　于是，负责职业煽情的雅各宾派和保证专业愤怒的无套裤汉再度高度融合，剑指法王。

　　1792年4月20日，为解救被软禁的法王王后及奥地利女大公玛丽·安托瓦内特，奥地利联络欧洲多国，并集中兵力向法国宣战。当时，法国食品危机经济危机尚未消停，法国国民议会不愿忍气，即以决定性投票，向奥地利宣战。被软禁之中的法王夫妇并不知情。

　　事实上，背负食品危机和经济危机的法军在极为匮缺资金、军火、粮草等的情况下仓促出战，屡战屡败纯属自然。然而，战争不利消息传到巴黎，自尊心高度敏感的雅各宾派和无套裤汉们开始哄传，是法王夫妇出卖，才使得法军战败。

　　1792年6月20日，雅各宾派、无套裤汉及其他革命者在巴黎成立了秘密的起义委员会。随后，8月10日，雅各宾派、无套裤汉及其他革命者发动起义，攻入王宫，早被软件的手无寸铁的法王夫妇只得束手就擒。法国最高权力和国民议会落在了雅各宾派、无套裤汉手里。

　　本身既是雅各宾派领袖和出身无套裤汉阶层的罗伯斯庇尔，则开始了他的极为暴力的执政。以革命的名义，以人民的名义，将异见者实施肉体毁灭。这条暴力革命法则，即滥觞于罗伯斯庇尔。

　　9月2日，法军在凡尔登战败，消息传回巴黎，罗伯斯庇尔等人即向监狱中的保王派人士和拒绝宣誓效忠新国民会议的教士进行报复，私刑处死一千多名犯人，史称九月大屠杀。同年9月21日，法国成立新的国民公会，次日宣布成立共和国。罗伯斯庇尔作为巴黎代表中得票最多的候选人进入国民公会。此后，12月，在审判法王夫妇之时，出身律师的罗伯斯庇尔发言11次，力促处死国王路易十六夫妇。——我们相距法国万里，相距那段历史更是231年。因而，我们无法单纯去认定路易十六夫妇是否一如课本陈述的罪该万死。

　　但是，相关一些历史和现在的法国人对路易十六夫妇的评价，可以让我们略作课本之外的参考。

　　玛丽·安托瓦内特被卢梭誉为是一位崇高的公主。她在被无套裤汉们狂暴推上断头台时，不慎踩了刽子手的脚背，随后，玛丽对刽子手道歉：对不起，您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这一历史细节经法国多方考证，基本认为属实。

　　当然，仅仅是卢梭评论的崇高和玛丽走向刑场而不失礼的高雅，我们不能断定玛丽是否有罪。事实上，玛丽·安托瓦内特除却法王路易十六王后身份之外，还有奥地利大公身份。在审判中，罗伯斯庇尔遥控的国民公会革命法庭甚至指认玛丽·安托瓦内特和自己的年仅5、6岁的儿子路易十七乱伦……

　　在暴力革命者的极尽羞辱中，路易十六夫妇在革命和人民的名义下惨遭处死。不久，他们的儿子路易十七在十岁时候，被虐待致死。

处死路易十六

　　罗伯斯庇尔及其雅各宾派、无套裤汉革命者操作的革命，擅自组织国民公会革命法庭，在审判路易十六夫妇之时，既无视三权分立，且无视当时的法国《刑法典》明确的死刑判决必须获得三分之二票数条款，更无视路易十六在1791年接受君主立宪制时候，各方革命派共同认可的法国《1791年宪法》……

　　甚至当时国民公会革命法庭迫于形式，为路易十六夫妇委派了三名律师。事后，三名律师被国民公会清算，其中庭审为法王夫妇稍作申辩的一位律师被直接殴打致死……

　　能够想象我们印象中的法国大革命原来是这般模样吗?

　　其实，自法国大革命大潮退却，在法国学界认为，法王路易十六既不是课本上的暴君，历来更有畏上帝和爱百姓的好名声。

　　路易十六夫妇及其追随者之死，对法国社会、文化和民众认同的撕裂，可谓深远。然而，这仅是罗伯斯庇尔暴力革命的开始。

　　随着国王和保王派被清洗一空，罗伯斯庇尔即将革命之剑对准了雅各宾派的同仁和盟友无套裤汉们。

　　为压制和清洗雅各宾派的不同意见的同仁和盟友无套裤汉们，罗伯特斯庇尔摧毁吉伦特派并将之从肉体上予以消灭，将心有异志的战友丹东、埃贝尔送上了断头台，逮捕激进派首领赫亚克鲁斯……

　　罗伯斯庇尔有着将法国建设成一个乌托邦式的天堂的狂热的使命感和洁癖，于是，他无法与现实妥协，无法接受任何人或者事物可能存在的道德污点。

　　为此，他下令关闭全国各地的自由辩论俱乐部，以雅各宾派宣传机构分布各地，垄断政治辩论和舆论。

　　法国的社会和舆论立竿见影地变得纯洁无比，但是，暴力革命的惯性使得与同仁和盟友不断分裂的罗伯斯庇尔走到最后，必然孤独地走上断头台。

　　断头台斩刀落下，大革命骤然中断。

　　一切都结束了，或者说，一切又重新开始。从大革命恐怖政治的血污中，摇摇晃晃站立起来的法国，将在未来继续踏进自法国大革命开启的血腥历史。

传说中的罗伯斯庇尔

　　诚如法国历史学家勒·费弗尔在《法国革命史》中写道：不言而喻，生活在大革命时代的人对他们经历的恐怖永远不能忘怀，他们的怨恨也传给了他们的后代。

　　此后，热月革命，雾月政变，七月革命，巴黎公社，法国政变不断，革命不断，内讧不断，战争不断，法国为此付出了至少超过500万人的性命。——非常庆幸的是，法国最终并没有被自己玩死。

　　原因非常简单，法国地处欧洲腹地，法国的稳定与发展直接关系英国和欧洲多国利益。因而，法国才在每次在政变不断，革命不断，内讧不断，战争不断走向危机的边缘，得以本国精英和邻国助力，幸运地走出危机。

　　此刻，天色已晚，7月14日已经傍晚，且以罗伯斯庇尔死后，有好事者为其写了墓志铭作为本文结尾：

　　过往的人啊，不要为我的死悲伤，如果我活着你们谁也活不了。

　　如此革命，确为警示后人！

责任编辑：钟思宇 最后更新：2020-07-22 09:5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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