橡树 | 抗战往事：李必蕃将军，殉国只在冲锋路上……
2023-03-07 09:37:21 来源：流浪的橡树 点击： 复制链接
李必蕃，字子琪，1892年出生于湖南嘉禾的一户颇有家资的儒学家庭。
他幼年入塾，既读四书五经，也好书画地理，少年时代即先后考进了长沙陆军小学、武昌陆军中学。
长沙陆军小学极有来头，清廷湖南巡抚端方在原来武备学堂基础上开办的新式陆军基础学校。这个学校学制3年，除却传统捆成三寸金莲式的忠君爱国政治教育，还引入日本陆军小学章程，全套日本基础军事教材，为当时中国早期的现代军事学校。
李必蕃入学，即与唐生智、贺耀组、刘兴、陶峙岳、刘峙、李云杰、刘兴等民国若干名人、名将，或为同学，或为学兄、学弟。
武昌陆军中学同样来头不小。
这个学校为张之洞创办，同样全套高仿日本军校，设有史学、文法、洋文、算学、测绘、地理、兵学、军器、操法等课程，以及旨在培养学生野外要务、技击、泅水、野外作业等实际军事能力的应用学科。
1912年，辛亥鼎革，长沙陆军小学停办。
就此，李必蕃等长沙陆小学生转入武昌陆军中学，与唐生智、何应钦、邓演达、李云杰等人为同窗，成为后来的白崇禧、张发奎、何键、叶挺、黄琪翔、薛岳等民国名将们的师兄。
1913年，袁世凯、段祺瑞等人推行军事教育改革。以满清留日士官学生监督、北洋陆军速成学堂总办赵理泰为校长，将陆军预备大学堂扩建更名为陆军大学。
10月，陆军大学迁往保定，史称保定陆大、保定军校。
按照段祺瑞和当时陆军部设定，保定陆大面对全国招生，择优录取，为各地武装部队敞开门户。
是以，同年11月，武昌陆军中学的学员毕业，转入保定军校设立的“入伍生队”，或者分配到北京、保定驻军入伍，进行为期半年的更严格的军事训练、学习。
半年期满，统一考核，合格者正式升入保定军官学校，不合格者任由意愿，或分送到其他军事学校，或终止军事学习。
与何应钦、邓演达等人在武昌陆中毕业即热血奋勇投奔不同政治山头参军打仗，转战迁升为团长、旅长，再转入保定军校学习不一样。唐生智、李云杰、李必蕃等人转为保定军校首批“入伍生队”，经过严格考核，进入了保定军校学习。
李必蕃更是考入保定军校当时文化、技术含量颇高的第一期工兵科。
从李必蕃先后就读长沙陆小、武昌陆中、保定陆大的学习历程不难看见，在旧军制、旧军人、旧思维的中国军队里面，李必蕃确属旧军队少见的有着系统性军事学教育的职业军事人才。
1914年11月，李必蕃毕业，分配湖南衡阳见习。
彼时，湖南为军阀混战之地，湘督谭延闿将湘军整编为四个师，即陈复初第1师、赵恒惕第2师、陶忠洵第3师、程潜第4师。湘军为瓜分军政权利，急切扩军和各设虚职极多，诸如唐生智、戴斗垣、何健、李云杰等人，均在这段时间安心服役，热心上进，因而在保定军校毕业不久，即升任团长、旅长要职。
唯有李必蕃却在见习期满，就辞职前往四川、湖南等地游历。
这番耽误，等到李必蕃经过沅江与湘军第3师第5旅旅长朱泽黄一番交谈甚欢留下任职之时，才区区不过为湘军第5旅的连长、第1团上尉参谋。
两、三年间，两湖内战不熄，湘军频繁参战，如唐生智、戴斗垣等长沙陆小、武汉陆中、保定陆大的毕业生纷纷上位。
当时，李必蕃在陆军小学的同窗戴斗垣升任旅长，即邀请李必蕃来到旅部为参谋主任。而戴斗垣的顶头上司，时任第8军第1师师长的何健，正是李必蕃在保定陆大的师弟。
▲唐生智，他与李必蕃将军都是保定1期同学。年代久远，李必蕃将军难以找到。
说来也巧，何健当时的顶头上司，第8军军长唐生智，却正是李必蕃在长沙陆小、武昌陆中和保定陆大的同学。
时运不济，官运不畅，李必蕃再三推却，最后才受老乡、同学、第8军第3师第16团团长李云杰邀请，前往郴州就任了营长职务。
李云杰受过系统军事教育，滚爬现实多年，是湘军里面对政治颇为敏感的军人。此后，李云杰率部参加北伐战争，配合北伐军入湘作战，转战湘鄂等地，与蒋介石黄埔嫡系配合，血战吴佩孚、孙传芳，颇有战功。
李云杰就此得到蒋介石欣赏，在国共分流以后不久，被任为独立旅旅长、暂编21师师长，第27军军长，为当时国军准嫡系军队一方山头。
第27军为蒋介石洗牌湖南军务，收编湖南将领而编成部队。
是以，第27军分由湖南军方悍将李云杰、许克祥分任正、副军长。第27军下辖第23师，由军长李云杰兼任师长，第24师则由副军长许克祥兼任师长。
说是一军，两个师实为井水河水的关系。
李云杰作为第27军上将军长，实际掌控只有一师兵力，当然就要招兵买马，培植亲信，扩大势力。就此，李云杰数次招募嘉禾子弟入伍，更将出自嘉禾的李必蕃、李紫卿、李岳霖分任为第23师的三个团长。
此外，李云杰接受李必蕃举荐，专门请来了原黄埔军校第三分校上校大队长、国军少将旅长、李必蕃在武汉陆军中学和保定军校的同窗好友黄启东出任了第23师参谋长。
第23师为嘉禾子弟兵，确实太有嘉禾特色，旁人故有“军长李师长李旅长李，李李李俱是嘉禾同宗”的李家军戏称。
事实上，这个时期的第23师确有非常浓郁的私军色彩。
▲抗战时期，两湖地方武装是较早完成国军整编的部队。
不过，在国军将领大多出自行伍、速成军校、政治学校的乱战时代，第23师云集了李云杰、李必蕃、黄启东等人，都属于难得的经过系统军事学习和长期战场淬炼的军事人才。相比当时地方国军，其包括师长、参谋长和团长在内的各级军事主官的军事素质之高，可谓罕见。
因而，战局稍微稳定，他们即强化练兵，也专门研讨中日局势，认定中日必有一战。
就此，李云杰不仅在李必蕃、黄启东等人襄助下完成《抗日筑城》论著，并就第23师具体情况，反复研究、演习、制订了利用前敌工事、堡垒，对日军冲锋予以阻击、反击的阵地战作战方案。
可惜，1935年1月，抗战前夜，军长李云杰不幸病故，壮志未酬。
此后，第27军继任军长刘兴，副军长戴岳，均为保定1期李必蕃的同门师弟。他们对李必蕃人品、才学都是认同，在1936年1月全国军队整编之后，两人即举荐李必蕃出任第23师少将师长，驻防甘南、陕西，转在国军第37军序列。
这时的第23师已经完全蜕去私军色彩，被南京政府列入调整师。
1937年7月，抗日战争全面爆发。
正在预备接受调整师整编的第23师奉命参战，就此，李必蕃率部作为首批参战国军，在陕西临潼誓师，千里行军，北上德州、沧州，转入第1战区宋哲元第1集团军所辖东北军吴克仁第67军序列，投入抗战。
毕业于保定军校5期的吴克仁，也是李必蕃的师弟。
▲保定军校学员上体操课。保定军校创办于1912年，是中国近代史上第一所正规陆军军校，停办于1923年。
民国军队将领、军官等人按照时期和军校划分，大致分为三代。
其一，出自清军序列，及满清时期的武备学校、留学日本等。如蒋百里、赵理泰、徐树铮、程潜等人。
其二，出自国内陆小、陆中、讲武堂及保定军校。如朱德、薛岳、陈诚、唐生智，李必蕃等人。
其三，出自黄埔军校及北伐战争、国共分流以后两党各自培养的军事干部。
当时，作为第一代将领已经息影政坛、淡出军界;第二代将领除却民国军政高级大佬，更多大浪淘沙，相继离开了作战部队。
因而李必蕃能够在抗战爆发时期出任师长，除却本人在湘军的资格、威望之外，实有蒋介石及军队高层将领对李必蕃的认同：
对即将走向抗战一线的湖南子弟兵第23师而言，李必蕃就是最优秀的师长。
9月上旬，淞沪会战爆发，日军急于打通津浦路北段，调集第10师团、第16师团主力，沿津浦线向南发起攻势。
当时，为挽回山东颓势，激发驻防津浦路北段的原西北军阀宋哲元、韩复榘等人的抗战情绪，南京专门将这一战区新编为第6战区，由西北军的“老掌门”冯玉祥复出，就任第6战区总司令长官。
就此，驻防沧州一线的李必蕃第23师划归第6战区，参加河北沧州会战，沿津浦线布防，阻击日军南下华东，保障淞沪会战。
如此部署，显见李必蕃第23师虽然出自湘军，但是用在山东战场刀口，俨然已经为南京视作嫡系精锐。
10月2日，日军总攻德县。
德县为日军南进枢纽要地，得失关系极大。
因此，蒋介石深知李必蕃第23师装备、战力有限，德县守备兵力紧张，因此一日数次急电，要求山东省主席、第3集团军总司令韩复榘迅速调派2个师在第23师两翼布防，协助李必蕃第23师守备德县。
然而，蒋介石这一命令却遭到韩复榘推诿。
▲抗战早期，华北战场的日军和中国平民。
▲1938年春，沿津浦线南下的华北日军。
战事一开，第23师失去两翼掩护，很快遭遇日军钳击，势成孤军，极为被动。
当时，第23师长期研习《抗日筑城》论著，演习利用前敌工事、堡垒，阻击、反击日军冲锋的阵地战作战，对日本猖獗进攻并不怯战。李必蕃也就当即指挥第23师背靠德县城垣布阵，急令各部按照战训要求，即刻抢修、构筑体系化的防御工事、堡垒，同时分散兵力，扩大防御纵深。
实战中，李必蕃这样的部署，确实很大程度抵消了日军方面的炮火优势。
日军此前一路追击西北军、东北军，无不所向披靡，如此纵横鲁北，却不意撞在了第23师防御阵地上，数次猛攻，伤亡惨重，全无进展。
日军恼怒之下，调动重兵围城，反复以重炮、战机攻击，炸毁了德县城垣的东北、西北两翼防御阵地。
失去两翼保护，李必蕃只得指挥部队收缩防线，退出残破阵地。
就此，日军顺势破城，渐对第23师形成合围架势。
李必蕃深知战事危险，却因为当时无法得到撤退命令，是以，他毫无率部突围之意，亲自督帅守城官兵在城内巷战，与日军反复厮杀。
中日两军围绕捍卫与攻占德县，昼夜鏖战，持续3日。
战事空前血腥、惨烈，受日军优势重炮、战机、战车压制，仅仅装备4门山炮的第23师勉力抵抗之下，伤亡过半。
于是，这天午后，李必蕃、黄启东等人在接到撤退命令之后，商议认为已经组织数次夜袭、逆袭未能奏效，再战无益，最后只得含恨忍气，率部突围。
10月5日，李必蕃率部向津浦路西南方向撤退，德县告失。
李必蕃率部退守豫北汤阴一线，日夜修筑、加固防御工事，休整部队，预备再战。
▲抗战国军的机枪阵地。
▲指挥火炮射击的日军军官。
当时，第23师凭借李必蕃亲自设计、督导、指挥建设的体系化工事、堡垒，正面应战日军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多次抗阻日军来犯，坚守豫北汤阴一线长达4月。
漫长血战，李必蕃第23师伤亡惨重，尤其军官与老兵伤亡殆尽，而后，虽然经过5次补充，第23师元气大伤，战力与士气已然大大不如以前。
不过，李必蕃第23师在津浦线和豫北血战，为策应淞沪会战外围作战，掩护淞沪战场及华北战场的抗战主力部队撤退，以及为保境河南，确实战功显赫不让南京嫡系部队。
相比第6战区的西北军、东北军望风而溃的糟糕表现，第23师血战日军，无论军队素质、官兵胆色，可谓异常显眼。
为此，南京方面对国军第23师予以优厚奖金嘉奖。
1938年1月，南京会战结束，华东方面的日军占领南京，却无法寻求与国军主力决战，日军高层急于速战决胜，因而决意以华东日军主力向南京以北进行战略机动，华北日军主力则由津浦南下，南北夹击徐州，合围国军主力。
台儿庄会战帷幕拉开。
彼时，日军兵分三路南下，日军第10师团更是连克济南、泰安、兖州、济宁等地，日军右翼兵锋由济宁直逼商丘、柳河一线。
2月，鉴于华北日军攻击迅速、犀利，国军方面为保证第6战区及山东战区战略物资枢纽菏泽等要地不失，即将擅长防守作战的李必蕃第23师调往鲁西南，预备在郓城、菏泽一带修筑工事，应战南下日军。
然而，经过持续4月的多次守备作战，第23师伤亡惨重，官兵已经数次换茬，再加上连续作战，官兵疲倦，大幅减员，物资消耗极大，部队士气和战力已经大不如之前。
此外，当时第23师为接受新兵，派出自副师长以下的团、营部队长正往武汉。尚未归队。该师的团、营长多为副职代理，全师指挥控制当然也就得到削弱。
第23师奉命调动之时，旅、团、营等各级军官当然就是抱怨不断。
李必蕃为人忠厚、实在，也就只能忍气奔走，好言好语，四面熄火。
▲定陶老城。抗战期间，国军守城多依靠这样的老城修筑城垣阵地。然而，这样看似高大、坚固的阵地，却无法抵抗日军的重炮轰炸。
1938年4月，台儿庄会战趋于尾声，为掩护保障国军徐州主力突围，李必蕃部经鲁西南的定陶而进抵郓城、菏泽一线，负责黄河两岸超过百里地段的防务。
郓城、菏泽为北控黄河，南扼陇海，为鲁西南屏障中原门户，在宋金战争、明清战争至民国军阀混战，都是北方武装向南突破、经略中原的要点。
然而，郓城、菏泽一线地势平坦，极便于日军大兵团的机械化展开和地空远程火力发挥。
日军机械化部队一旦过早突破郓城、菏泽一线，势必对当时正在分路撤退的国军主力造成极大的威胁。
可是，李必蕃兵力有限，如要布防这样漫长的战线，只得以分兵设防，以第68旅防守郓城，第67旅防守菏泽，自己则与黄启东率师部及直属队驻守郓城与菏泽之间的皇姑庵。
因此，李必蕃、黄启东等人虽然日夜督促、指挥部下加紧抢修、构筑体系化防御工事、堡垒，却深感兵力单薄，任务重要，因而连日都是电报求援。
1938年5月10日夜间，尚未等到国军援军音信，日军第16师团酒井直次第19旅团的1个加强大队就已经逼近了郓城。
战端刚开，日军以步兵炮数次炮轰城垣，驻防郓城的第68旅李岳霖旅长心惊怯战，即率部溃散。
郓城之内，唯有团长刘冠雄率数百名官兵在城垣阵地拼命抵抗。
如此战至次日，刘冠雄所部兵力单薄，终被日军击退，刘冠雄团长殉国，郓城陷落。
李必蕃闻悉郓城败报，心急如焚。
他数次派出通讯人员四面寻找李岳霖旅长及该旅主力，严令第68旅反攻夺回郓城，并率师直属队驰援郓城，亲自指挥、督战第68旅。
然而，郓城经过一夜激战，战前苦心抢修、建筑的阵地或者被日军占领，或者早就毁于战火。
如此一来，本来擅长依托工事、堡垒打守备战的李必蕃第23师就只得野战冲锋，迎面强攻郓城。
强攻本不是第68旅的长项，何况该旅战前溃散，士气低迷，发起强攻再遭日军以强大炮火压制，伤亡惨重，全无进展，全军更是斗志涣散。
李必蕃只好下令放弃夺回郓城，将第67、第68旅主力分置菏泽城垣左右两侧，向酒井直次第19旅团摆出阵势，抢修工事，加紧战备……
然而，李必蕃却没有想到最大的危险，却是来自侧翼。
就在酒井直次第19旅团夺得郓城，正面压进的同时，5月11日，日军土肥原贤二第14师团从濮县强渡黄河，相继攻占菏泽以北董口、以西鄄城，截断了第23师与国军商震集团军的联系。
菏泽城被围困，援军也被阻断。
继山东德县守备战以后，第23师再成孤军态势。
▲从董口、鄄城机械化推进，迂回进攻菏泽的第14师团一部。
▲抗战期间，菏泽的一位日军宪兵。
13日下午，日军土肥原贤二第14师团由鄄城方向攻击菏泽。
第14师团为日军常设师团，战力强悍，装备精良，兵力战力均是数倍于李必蕃第23师残部。因此，第14师团展开攻势，即对菏泽形成包围态势，并以重炮和化学炮弹压制国军，数次发起攻势。
战至14日拂晓，日军重炮碾压，第23师官兵在战前苦心抢修、建筑的城垣阵地一片狼藉，日军四面突破，向心攻击，菏泽已经危在旦夕。
国军第23师从北伐、内战开始，就极为重视军事工程训练。官兵长期受到李云杰、李必蕃、黄启东等专业军事专家的训导、训练，尤其擅长修筑并利用前敌工事、堡垒反制日军。
然而，李必蕃、黄启东却没有料到，在日军一等主力土肥原贤二的第14师团的野炮、山炮等强大火力覆盖之下，他们在菏泽连夜抢修的体系化工事、堡垒，不过是暴风骤雨下的枯叶……
14日上午，日军向菏泽城垣阵地发起总攻。
彼时，日军以空前猛烈炮火形成弹幕推进，同时辅以战车掩护步兵冲锋，向国军发起猛烈攻击。
这一次，受日军强大炮火碾压，数次依靠工事、堡垒抵抗日军并且取得优秀战绩的国军第23师，终于走到了生死存亡的危险边缘。
排炮落下，四面硝烟。
当时第23师补充新兵极多，底层军官、士兵普遍缺乏防炮知识，因此，日军排炮轰炸，据守阵地、工事、跑垒的国军或为炮弹炸死，或被轰炸废墟砸伤、掩埋，又或匍匐在掩体之内，被炮弹冲击波活活震死……
国军都是几乎以班、排、连建制，倒在了日军重炮轰炸之下。
日军尚未发起步兵冲锋，即用几无间断的猛烈炮火彻底击垮了李必蕃、黄启东指挥的第23师依托临时工事、堡垒的防线。
日军以强势炮火配合地面突击步步逼压。李必蕃部署在菏泽城垣左、右两侧的第67、第68旅伤亡惨烈，残部眼见日军攻势猛烈，军心随之动摇，部队开始溃散。
就此，日军寻迹而进，顺势从菏泽城垣左、右两侧，包围了死守菏泽城内的李必蕃、黄启东，以及师部和直属队。
大势已去。
▲民族英雄黄启东将军。
可能是出于对战前部署的愧疚，也可能是出于对第67、第68旅临阵溃逃的愤怒，也可能是出于这场惨烈战事伤亡官兵太多的愤慨，最后时刻，李必蕃、黄启东放弃突围，各率官兵，往返冲杀。
黄启东在往返冲锋间头部中弹，唤来卫士背负着冲到战场，继续指挥作战。
最终，黄启东伤势沉重，愤然大呼：
“何以对国家?何以对民族?
宁作战死鬼，不作亡国奴!”
而后，黄启东将军在卫士背上绝气，殉国。
李必蕃为第23师师长，深知日军擒获对手部队长炫耀战功、激励士气的传统。因而，到了最后时刻，已经身负重伤，无法行走的李必蕃严令警卫连血战掩护，务须突围。
此后，李必蕃被数位副官、卫士扛在一块门板上，一路血战，冲出重围。
1938年5月14日傍晚，李必蕃及副官、卫士到了菏泽西南曲兴集，基本脱离危险。
然而，李必蕃这时伤势沉重，心烦意乱，已经再无继续奔逃之意。
如此一战，第67、第68旅临阵溃逃，郓城、菏泽失陷，第23师英名扫地，李必蕃满腔愤恨，满腔懊悔，当然也就再无生还之意。
夜渐深了，李必蕃躺在门板之上，取出军用地图，轻声令副官卫士闭门离去，然后艰难俯身，在地图空白一角写下了遗言：
“误国之罪，一死尤轻，愿我同胞，努力杀贼”。
然而，李必蕃平躺门板，泪流不息，愤然以手枪自戕殉国，时年46岁。
李必蕃殉国消息传来，在全国激发强烈影响，各地报纸纷纷报道，1938年5月18日，《大公报》即以头版头条高度评论李必蕃殉国：
“李故师长必蕃死守菏泽，屡次激战，歼敌颇多。
当敌军冲入城内时，李师长率部往返冲杀，壮烈无比……
所部骁勇善战，久著战功，全为三湘子弟。”
1938年6月，国民政府相继在河南开封、湖北武汉、湖南岳阳、长沙、嘉禾、平江等地，为李必蕃、黄启东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重庆方面更追赠两位殉国将军为陆军中将。
在武汉举行的李必蕃将军追悼大会上，会场当中悬挂着蒋介石的挽联：
“转战徐淮，早识精忠能报国;同舟风雨，眷怀节烈倍含悲”。
当时，延安和八路军总部代表郭沫若、吴玉章、罗炳辉等人也参加追悼大会，并赠送“民族之光”的金字大匾，以表达延安和八路军对李必蕃将军敬意。
一晃，将军殉国已经80余年。
80余年以来，我们总习惯站在上帝视角去俯瞰历史，去评论谁才是英雄、狗熊，以至于我们在稀里糊涂间，也就更习惯振振有词地以各种理由，予以遗忘，或者选择性遗忘了那些本该感动我们的抗战英烈。
但愿属于中国人的抗战往事，还会有中国人去记忆吧。
比如你，也比如我……
责任编辑：张雨萌 最后更新：2023-03-07 09:44: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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